第七十二章紅果果地被設計
輕車熟路地抬手一擋，我卻並沒有預料中地握住她手腕。陸椰藍的喊叫突然停下，屋里寂地無聲，四張年輕的面孔，此刻姿態各異神色各異地注視著我頭頂多出來的那片陰影。
我下意識地抬頭看去，忽覺得意外漏出屋內的陽光略微刺目，遂本能地半眯起眼，不舒服皺皺眉，抬眼望向陸荊禾的面容薄涼而堅毅，正微抿著唇淡然看著自己妹妹，右臂擋在我面門之前，大手輕易地牢牢握住陸椰藍的手腕。
陸椰藍如石雕版呆看著自家哥哥，目光掃過自己被箍住的手腕，又看了看陸荊禾，唇角蠕動了一下，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胡鬧。」陸荊禾輕描淡寫說一句，眼神無瀾地漠然看著陸椰藍。
「哥……你……」陸椰藍瞪眼看著他，仍是眼里滿是不可置信。身子顫了顫，忽而颼地將目光移到我身上，狠戚戚地說道，「我恨你！我恨死你了！」言畢猛地一甩手，生生將陸荊禾掙開，怒看他許久，一轉身扶到案桌上大哭起來。
陸荊禾卻只是不以為意地撇了撇嘴，仿若是與他不相干的事，又倚在門欄上，眼楮懶懶散散地落在屋外的景致上。
陸椰藍低低抽泣一會兒，坐在椅上像受了莫大的刺激，目光呆呆的，不哭也不鬧。
我卻對她沒有悲憫，心里只記著剛才她沖藍沁說的那幾句話，聲聲如刀鋒利劍如倒刺芒削。也不知細膩如藍沁，會不會受傷難過。
我偷偷和藍沁互看一眼，只覺顧看無言。她沖我搖搖頭，絕美地容顏上泛起苦澀一笑，怎堪眼角的那雙翼翩飛蝶，卻掩不住它早在人們眼中留下的那觸目驚心的污點。
驚才絕艷的尹家千金下嫁至陸府，卻連自己丈夫和小姨最基本的尊重都得不到。想必也是因藍沁在尹家地位卑微，就算讓人這樣怠慢了侮辱了。也無人理會無人替她爭得半分尊嚴……
唉。藍沁。
藍沁。
不多時，一個青衣的丫鬟前來引我們去道壇，這才算解救了屋里硝煙暗涌地場面。這青衣侍女是替代煙兒的地位伺候大娘地，自那天煙兒在佛堂指證大娘教唆下毒後，便被調去廚房幫忙做些粗使活計，我去看過她幾次，但每次她只顧低頭做事。對我也不大熱絡，我能做的，就是招呼好廚房的人好生待她。
眼前這青衣的女孩子，背影倒是和煙兒有幾分相似。我怔怔看了會兒，嘆了口氣︰只好等這風波平息些後，再想辦法替煙兒做些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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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師設了個簡單的法壇，一手拿著鈴鐺一手拿著劍，念念有詞地扭著身子不斷跳動。這拙劣的跳大神伎倆持續了不久。他忽地停下手中動作，細長的眼楮猛然睜開，轉了個半圈一手探過桌上地血紅香燭，沖燈芯吹了口氣，也不知耍了什麼花樣，燈芯瞬間亮了起來。
「大師……」父親眼巴巴看著他手中憑空亮起的燭光。「這便是那借路探燈？」
巫師卻不說話，閉著眼楮像丟了魂一樣站在原地。
「大師……」父親疑惑地看著巫師。
神棍雙手握著蠟燭，腳下忽然一動，整個人朝著西閣僵硬移動起來。
「爹，怎麼回事？」陸荊禾上前問道。
父親神情復雜地掃視了眾人一眼，才道，「大師說，這次你母親犯病，是有人在惡意下咒，這借路探燈。便是用來查看髒物的。」
我聞言冷笑道。「爹爹也信這種神棍之言？若是有好事者借題發揮陷害于人呢？」
父親苦笑一聲，「夫人現在奄奄一息。這也是絕境之舉。」
「哼！你自然是巴不得我娘親死！」一旁沉默良久的陸椰藍忽冷哼一聲。
父親心力憔悴，對我們的爭執視而不見，只疲憊地擺擺手，跟上神棍的腳步。
我也懶得理會，心里總有些不安，想著待會兒如出現意外要怎麼應對。
那神棍裝得像祖師爺上身一樣，一路搖搖擺擺，半眯著眼執燈朝西閣走去，腰上的鈴鐺不斷響著，時弱時強，看起來倒真像有神明指引。
不過……我暗自冷笑，雖然他帶著我們繞個不停，但明顯是沖著西廂的方向。我天才地大娘，該不是真要拿這招老掉牙的對付我吧，要知道，我的房間好巧不巧的，正好在西廂呀。
叮——單鼓和鈴鐺同時戛然而止，巫師搖搖晃晃站定了，回魂一般，綠豆小眼陡然睜開。
「巫師，怎麼樣？」父親急壞了，匆忙問道。
「不錯，就是這一方，有髒東西作怪。」巫師神色凝重，「大人，至于要不要四處探查，便要大人自己作主了。」
「哎呀，都這時候還顧念什麼忌諱，謝管家，你帶幾個手腳麻利的小廝，將這西廂里里外外細細查看一遍，不要放過任何角落，哪怕是花園池塘檐角門縫。」父親風風火火下著命令。
「老爺，那二小姐和三小姐的閨房？」管家小心翼翼問道。
「一視同仁！」
「爹，讓管家先去我房間搜查吧，說不定當真有人將髒物放在藍兒房中暗害娘親，若能找出來，也能讓娘親早些解月兌。」陸椰藍站出來說道，話雖然是沖著爹說地，可目光卻挑釁地看著我。
「好孩子……」父親疲憊不堪，隨口贊了一句。
「咳咳……」我輕咳幾聲，「那麼。也叫人盡早去我房間探看一番吧。」
幾束復雜的目光在我身上掠過，在父親地點頭示意下，下人們一窩蜂地分散開來。
我靜站在院子里，不慌不忙地看下人匆匆奔走著，表面雖鎮定自如，心里卻還是忍不住泛起了些漣漪，我雖然在出門前親眼看燈兒將每個角落都清理一遍。而且在我出門的時間內，陸府上下都被禁足在廳堂。確定沒有任何栽贓的可能。但小豬的預測時不時冒出頭來澆我一身涼水，我心里不禁也打起了小鼓。
身後那束毒蛇般的目光像紅外線般鎖定了我，我悻悻地側過頭去，陸椰藍便神情厭惡地狠狠一瞪眼。咳……我和陸椰藍這輩子算是耗上了。
「回老爺，小的們看過三小姐的房間了，很干淨沒有髒東西。這就要……」管家忽然抬眼偷瞄我一眼，「小人這便要進二小姐地閨房了。」
我沖父親點了點頭。搶過話頭，一臉地和藹可親，「管家，盡管做你地事吧，不用顧念我。」
「是是是。」管家忙道。
隨著我在陸府的說話越來越有分量，身份自然和陸椰藍有所不同。上次我二話不說將吳起踢出陸府地事，在謝管家看來恐怕還猶在眼前，顧慮自然多了些。
「慢著！」陸椰藍上前道。「我要親自去看。」
「藍兒，胡鬧！」父親出言阻擋。
「無妨。」我顯得懂事無比，「小藍是擔心大娘，若是她想親自去看便任她去吧。大哥，你要不要也一塊兒進去。」我含笑著看向陸荊禾。
「不必了。」他冷語道。
「巫師，你跟我一起進去！」陸椰藍得寸進尺。
「這……」巫師拿小眼楮瞟著我。
「這有何妨。如若不嫌小女房中簡陋，大家便是一起進去也無關緊要。」我表現得坦坦蕩蕩，誰都知道我和大娘看不對眼，如果我這時候稍有猶豫，就怕就要落下心虛的嫌疑了。
「里兒，兄妹三人中，你最是懂事。」每次他為我自豪欣慰時，便會語重心長地稱我里兒。
我微微頷首，也隨行進了屋。我的房間實在稱不上精致，外屋只有幾張桌椅。里間也不過是一張床和一座梳妝台。除此以外就是座偌大的書架，橫七豎八的擺了各種各樣地「課外書」。眾人看到一團糟的書架時，明顯皺起了眉頭。我暗自吐吐舌頭，燈兒從前自作主張替我收拾，結果反倒讓我焦頭爛額，為找書差點把整個兒的木頭架子拆去當柴禾，唬得她那以後再沒敢亂動這處禁地了。
下人對我有些畏懼，自然不敢拿著在其他屋中翻箱倒櫃的仗勢，小心翼翼看了個遍沒有任何異樣，管家便趨身向我和陸椰藍答話道，「回兩位小姐，小的們已四下看過，並無異常之處。」
「怎麼可能！你仔細看看！」陸椰藍怒道。
「三小姐，真的沒有，二小姐房中簡約清淨，實在沒有可藏匿髒物的地方。」管家唯唯諾諾道。
「我自己去看！」陸椰藍氣惱道。在屋里來來回回重新審視一圈，確定沒有任何可疑之處，這才氣呼呼瞪我一眼，舉步正要出門。
叮……
屋子里忽然安靜下來，陸椰藍一只腳跨出了門，又生生地縮了回來，臉上忽然又散出些興奮的身材，眼楮一動不動看著神棍腰間突然響起地鈴鐺。
「大師，這是怎麼回事？」陸椰藍興奮道。
「這……」神棍慌張地看向我。
「你只管說，有本小姐在，沒人傷得了你！」陸椰藍一臉激動。
咳……這不上進的孩子，就算幸災樂禍也得悠著點兒啊，下人都看著呢。唉唉……
「巫師，你盡管說。」我表現出難得的大方。
「是，兩位小姐，此物曾在道家香火中侵染多年，乃有靈氣之仙品，若有污穢之氣，便自發鳴響。」
「哦？這鐵 轆倒當真有些神吶。」我冷笑道。「我這屋子也就這麼大的地兒，該怎麼搜你們就怎麼搜吧。」
一干人等又縮回了步子，裝模作樣地悻悻搜索。
我回頭，發現陸椰藍不知怎地正定神看著燈兒，我輕咳一聲，提聲道，「燈兒，你干愣著做什麼，三小姐在這里半天了，你莫是要讓三小姐茶都喝不上一口？」
不知燈兒是不是被這仗勢嚇著了，聞言一邊點頭答話，腳下卻一軟向旁蹌踉了一下。
「慢著。」陸椰藍死死看著燈兒，上天作證，我甚至感覺在她眼里看見了綠光。
「三小姐……」燈兒嚇得腿腳直抖。
「我問你，你剛才在鬼鬼祟祟看什麼？」陸椰藍湊近她問道。
「我……我沒有……」燈兒慌得直打顫，眼楮卻不經意地朝某個方向瞟了瞟。
雖然只是電火石光的一瞬間，但還是落入了虎視眈眈的眾人眼中。
陸椰藍得意一笑，目光忽地瞟向半空中地橫梁，「管家，找個梯子來，莫要漏掉這梁木。」
「三小姐，這不太妥當吧。」管家有些顧慮。
「為了我娘的性命，只是看看姐姐家的圓木讓大家安心而已，這，應當不是什麼大事吧。姐姐，你說呢？」她沖我挑釁一笑。
「管家，照三小姐的話去做吧。」我從容道，心里卻莫名泛起一股寒意，咬牙切齒地看向燈兒，失策失策，眼看燈兒最近乖巧听話，我怎麼就忘記她另一個身份是給大娘當內奸來的！
關于這件事，盡管小豬一直提醒是有人設下圈套，我卻從不認為大娘有能力栽贓到我房里來，自信和自負有時僅在一線之間。所以，當一個小廝真的在眾目睽睽之下，從橫梁上取下一只別致的檀木盒子時。我承認，我很囧，很驚訝，很難為情。同時腦袋里嗡地一聲︰我完蛋了，我果然被紅果果地設計了！
我防來防去，算計來算計去，怎麼就忘了梁上盒子這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