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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達開的圍棋子系珍貴的雲子,好像後世冰壺多產于蘇格蘭一樣,雲子也屬于圍棋界的馳名品牌。
李秀成恍惚記得那頭小康社會一屆文物拍賣會,一副完全的清朝雲子居然拍出了天價,朝不多能換一輛「本田rv越野」了。可惜石頭這小子地主出身,不明白勤儉持家的道理,把好端端的雲子當作暗器賞給了清軍將士,敗家。
李秀成這突兀一問,石達開跟不上思路,便下意識模索全身,從荷囊到衣袖尋了個遍,卻連毛毛也不曾搜出一根來。他不曉得上校討要圍棋子究竟干啥,局促下眼角瞥見二小姐勞益陽正徘徊在附近不肯離遠,于是開腔問了一句︰「喂,那個誰,問你吶!你身上可有我用的棋子麼?」
勞益陽還真有幾粒,她從戰場上撿起棋子用水沖洗干淨,裝進貼身繡荷里隨身帶著。此時石達開突然出言索要,她女孩兒家家的,私自藏了一個男人的物品,如何好意思承認?況且為數不多的幾粒雲子收在貼身處,臭石頭要得急切,又怎好宣衣露體地朝外拿東西?
無奈臭石頭神色惶急,二小姐芳心惻然,就羞嗒嗒轉過身去模索半天,掏出了一黑一白兩粒雲子。
一副圍棋有近400顆棋子,區區兩粒當然難堪大用，只是聊勝于無。李秀成拿在手里,便用棋子邊緣就地畫起了方格。
圍棋棋盤橫豎共分十九道線條,交叉點位381個點,弈棋規則是對弈雙方交替落子,看哪一方圍的空格多或佔的實地大者為勝,一般來說先搶佔181格的人已立于不敗之地。下圍棋強調大局觀,361個空位須統籌兼顧,不能計較一格胰子的得失,而以圍空搶佔實地為要旨。但行棋過程中對弈雙方彼此博弈制約,往往絞殺作混亂格局,非精確計算不能判定勝負形勢。廣闊的棋盤向來有「金角銀邊草包肚」之說,意思是棋盤的邊邊角角容易圍成空,而中月復地帶四下缺少支撐援奧,極易受到對手圍攻,故行棋步驟多是先佔角再佔邊,慢慢地打牢根基之後,再向中月復一帶擴展。
棋盤最居中的那個眼位有個明顯的標志,術語喚作「天元」,這「天元」位居中央,看似煌煌醒目,其實位置四三不靠,冒然投子非常容易招來對方的凌厲攻擊,故古往今來弈棋高手,鮮有在初盤布子階段便輕易在「天元」落子的,因為一旦落子便會陷入全局的被動。
然而凡事皆有意外,據李秀成的前世腦庫存檢索,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小日本國就誕生了一位天才級的超一流國手,大名喚作小林光一,自棋道中悟出了「宇宙流」下法,對弈過程不看重佔領實地,而側重于整體的棋勢模樣,行棋如行雲流水自成一派……
上校對圍棋一知半解,同造詣極高的石達開相比自然屬于菜鳥級別。但圍棋攻略無外乎攻防牽制,前世做為軍迷他對百戰經典向來津津樂道如數家珍,眼下結合小林君的「宇宙流」棋風,表述自己的軍事觀點,以石達開的悟性與接受能力,相信不會比跟大美女交待阿卡47和啥子克夫更難吧?
他把白色棋子放到天元位置道:「石頭你懂下棋,桂平縣城就好比是一顆孤子,周圍被出山的官軍黑子團團包圍,圍棋招數里有一招名叫-棄子戰術-,以孤子為誘餌吸引敵方兵力,然後突然放棄者粒孤子,以換取其它方向的戰略主動。具體到廣西太平軍和清妖這盤大棋,洪楊主力好像一條大龍,沒根,在紫荊山區缺兩個眼就地做活」他拿木棍在棋盤下方畫出一條大龍模樣,周邊隨手撿了些土粒撒在附近,接著又說,「官軍困住殺死這條大龍,咱們李家軍孤掌難鳴,廣西這局棋便輸定了!唯一扭轉局面的出路,便在于以桂平作為孤子,誘使清妖盡遣主力來攻,如此則大龍外圍的大模樣必然出現破綻,太平軍乘機沖出深山,廣西局勢便將發生根本性的逆轉.」
這些軍事大道理石達開都知曉,真正令他吃驚的是李秀成竟把桂平縣城看作了孤子和棄子!桂平乃李家軍頭一個實際控制的縣城,據石達開所知,李秀成為經營桂平那可是下了大力氣花了大本錢地,如今竟舍得為救援太平軍而毅然舍棄嗎?
一種由衷的敬服油然而起。這樣的氣魄及大手筆,並非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舍棄桂平城這顆孤子,李兄會不會感到挖瘡割肉的痛楚?听說你開發桂平可是下足了本錢哪。」石達開試探李秀成的反應。這位準大舅子的行為做派,同他下棋點天元孤地一樣,總給人以不著邊際/玄而又玄的感覺,從營救洪天王出獄開始到陳石柱事件,再到落鷹峽險勝,思旺峰摧枯拉朽……無論應付太平軍還是朝廷軍隊,李秀成最後都將不利于己的困境,化作有利的局面。奇怪的是此君每次死中求活,贏得較為稱心的結果,似乎又不完全歸結為運氣超好,仿佛事先他便已經勝券在握。何以如此,亦是令石達開好生費解的問題。
「誰說要舍棄桂平成啦?娘的老子花的銀子快把桂平城牆瓖個框啦,棄給清妖,老子豈不是破了大財了嗎?」李秀成高深莫測一臉神秘說。
石達開同上校相處日久,像他這種出爾反爾顛三倒四的講話風格早就司空見慣:「那，李大人的用意?」
「桂平做為孤子是真,成為棄子卻絕不可能!正由于老子精心經營桂平多日,所以十分清楚桂平城潛在的驚人力量.廣西亂局像一盤官子慘勝的棋局,被困的太平軍大龍都能出逃,怎知時局一變,我這顆孤子就不能再連回來?在整盤棋沒下完之前,任何變數均有可能發生!現下老子最擔心的是,向榮老匹夫能否隨順咱們的心思而動,他若按咱的步調起舞,對不起,老子我大龍也救孤子也保,半分便宜也不讓清妖們佔!」
向榮——會乖乖听你調遣指揮麼?這一點石達開無法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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