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福德被抓走後,馮志平趕緊跑到範承謨臨時居所,一棟緊挨著府衙的獨門小院,去求範承謨。
到了小院子以後,一打听才知道範承謨不在家,早晨就走了,說是去城內的糧庫清點糧草,過了晌午還沒回來呢。
馮志平一听,心里明白,不管是以前的大帥穆里瑪,還是新來的大帥多隆,都是有名的「公子」,軍中的瑣事極少過問,他們不是在斗雞,就是在玩~女人,根本不干正事,所以這些雜事便都交給了範承謨,還美其名曰,叫做「能者多勞」。
還是救人要緊,馮志平急忙轉頭去騎馬,準備去糧庫尋找範承謨。就在這時,一頂藍頂小轎向這邊而來,周圍還有十幾個護衛,看架勢應該是知府的轎子。
當馮志平騎上馬要走的時候,轎子停下了,轎子的窗簾被拉開,一個小腦袋從里邊伸了出來,原來正是範承謨。
範承謨看到陝西兵道副將馮志平來自己的住處,正要離開,肯定是有事,于是才急忙讓人停下轎子。他問道︰「馮大人,您是找我?」
馮志平急忙從馬上跳下來,而後說道︰「啊,我可把您等回來啦,範大人,快救救勞福德!」
範承謨開始有些迷糊,因為剛才過于操勞,但轉瞬就明白過來了,張同率軍提前四天就回來了,面見多隆和穆里瑪的時候,將勞福德臭罵了一頓,說他輕敵冒進,中了明軍的埋伏雲雲。
不過範承謨可不信,他怎麼看張同,都不像剛打過仗的樣子,但是多隆和穆里瑪卻信了,尤其是穆里瑪,甚至不經思考,就輕信了張同,揚言要將勞福德的罪狀呈報給朝廷,讓朝廷下旨將他抄家滅門,好在多隆不想趕盡殺絕,才作罷。
現在勞福德回來了,竟沒有像張同說的那樣身死戰場,看來得有一場「官司」要打了。現在馮志平來找自己,無非是想讓自己幫忙替勞福德說幾句話,保住性命,可問題是勞福德乃是陝軍將領,卻做了山西的官,張同是山西綠營的總兵之一,早就看勞福德不順眼了,肯定會趁此機會落井下石,顛倒黑白,將勞福德除去。
這可是陝晉之爭啊,自己要不要趟這渾水呢?
想到這些,範承謨竟然拿不定不主意了。
馮志平看到範承謨不說話了,悲切地說道︰「範大人,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我們陝軍是窮了點,瞧不起我們也就算了,可不能把我們往死里整,不是嗎?大家都是為朝廷辦事的,拋家舍業,不遠千里來徐州打仗,要是處事不公的話,可是要寒了我們陝軍的心啊!」
其實對于陝軍和晉軍那點破事,範承謨也有所耳聞,不過就是因為朝廷換防的時候,將富庶的山西換給了陝軍,而讓晉軍跑到了苦寒的邊關,晉軍不敢拿朝廷怎麼樣,卻對陝軍百般刁難,罵他們是一群「窮鬼」,可是誰讓山西人就是比陝西人富呢!
範承謨想完,還是決定幫一下勞福德,畢竟陝軍的戰斗力可比晉軍強多了,就算張同的人馬多,也未必比勞福德的陝軍更有戰斗力。如果這次讓勞福德掉了腦袋,肯定會引起陝軍的不滿,那麼以後如何還能與明軍作戰,不戰就自亂了。
于是範承謨點點頭,說道︰「好,我去說一下,能不能為勞大人洗清冤屈,我也不敢保證,事在人為!」
就這樣,範承謨和馮志平一起來到徐州府衙,而勞福德早就被押入大牢,至于跟他回來的七千陝軍,也回到營房,被張同派人看管起來了。
此時張同、付祥正陪著多隆和穆里瑪斗雞,兩只「彪悍」的大公雞正在圍籠里斗得你死我活,而圍觀的人呼喊叫嚷,好不熱鬧。
听到侍衛通報,穆里瑪正是興致高昂的時候,頭也不回,擺下手,說道︰「不見,就說我和多隆忙著呢!」
穆里瑪說話的時候,多隆連頭都沒抬,眼楮里除了斗雞外,再無他物。
侍衛听後轉身離去,但不多時又回來了,說道︰「範大人說他必須要見到大帥,說是有緊急軍情稟報。」
穆里瑪在昨夜已經收了張同的好處,整整五萬兩銀票都被他收入了囊中,為的就是讓他羅織罪名,將勞福德整倒,永不翻身。現在穆里瑪當然不願意範承謨見到多隆,不然以範承謨的口才,肯定能打動多隆,這樣的話,自己可就要失信于張同了,以後還會有人會送銀子嗎?
于是穆里瑪瞪了侍衛一眼,說道︰「你是豬生的啊,就說多大人很忙,我也很忙,有事,明天再!」
侍衛沒辦法,只好又退了出來,可是剛過片刻,侍衛卻又轉回來了,而且身後跟了兩個人,正是範承謨和馮志平。
穆里瑪火了,指著侍衛大罵道︰「誰讓你放他們進來的,我抽死你!」說著就去尋找鞭子,準備開打。
侍衛嚇得急忙跪下,哀求道︰「爺,不管我的事啊,你看——」
順著侍衛所指,穆里瑪看向範承謨的手中,發現他手里竟然拿著一卷黃絹,怎麼看那麼像聖旨呢?如果是聖旨的話,侍衛還真的不敢攔著。
就听範承謨舉起手中的黃絹,高叫道︰「多隆、穆里瑪听旨——」
穆里瑪嚇得一激靈,急忙習慣似的跪下,就連多隆也抬頭仔細的觀察,發現那確實是聖旨,馬上跪下,口稱︰「奴才多隆在!」
範承謨打開聖旨,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穆里瑪統兵十余萬南下平叛,未建寸功,念其勞苦,于陣前效力贖罪,以多隆代其為平叛主帥,然二人驍勇,謀略不足,範承謨善思,三人相輔相成,必能平滅前明余孽,故此多隆、穆里瑪應多思範承謨之謀略,同心協力,不得再失!」
等範承謨讀完聖旨,多隆和穆里瑪立刻明白聖旨中的含義了,就是讓自己听從範承謨的意見,可是這主意是誰出的呢?當今皇上?他太小,不可能;鰲中堂?也不可能,不然穆里瑪應該能早就知道的。那麼會是誰呢?
多隆和穆里瑪相視一眼,都很迷惑,但又不能不叩頭領旨,二人齊聲道︰「奴才接旨!」
但是範承謨並沒有將聖旨給他倆,而是自己收了起來,然後說道︰「今天我來,一個是將聖旨讀給二位听,這聖旨是前幾天京里派人來送到我這里來的,二位太忙,我也沒拿出來給二位看;二來我听說了一件事,就是太原守備勞福德兵敗,今日逃回徐州,剛進城,就被抓起來,我不知道他犯了什麼法?」
對于勞福德被抓一事,多隆還真的不知道多少,全是听信穆里瑪之言,穆里瑪說勞福德輕敵冒進,致全軍陷于重圍,兵敗被俘,貪生怕死投降明軍,故此多隆才下令將勞福德下獄,並且治他的死罪。
多隆不知道怎麼說,看向了穆里瑪,心說︰這事是你惹出來的,你來解釋。
穆里瑪與範承謨相處了兩個多月,心中對範承謨已經非常忌憚,這個漢人太聰明了,自己幾次沒有听他的,都吃了大虧,現在又有聖旨在手,可別惹著他了。
想到這里,穆里瑪說道︰「勞福德不听張同勸阻,致使全軍陷于險地,後來又向明軍投降,罪不容恕啊!」
這時範承謨看向了張同和付祥,只見他們二人肅立一旁,正用余光斜睨著自己,尤其是張同嘴角微微抽動。
範承謨心想︰看來自己引起張同的不滿了,可是你們陝晉相爭,但也不要趕盡殺絕啊,勞福德不過就是做了個太原留守,你們就嫉妒成這樣,那還怎麼合作打仗啊?但是勞福德又不能不救,救了還要得罪人,這可怎麼辦啊?
不過範承謨畢竟精明,很快權衡了一下,便說道︰「勞福德雖然有錯,但罪不至死,請大帥思量一下。」
多隆剛要答話,這時站在一旁的付祥卻搶先說道︰「範大人,勞福德輕敵冒進,致使全軍覆沒,又差一點將張大人的兩萬人馬拉進去,後來又投降叛賊,這不是死罪,是什麼?」
範承謨沒想到始作俑者張同沒說話,付祥卻先做了「前鋒」,心道︰難道他與勞福德有仇嗎?不然說話如此硬氣,這是想把勞福德往死里整啊!
馮志平急道︰「話可不能這麼說,也不能就听一面之詞啊,你們說勞大人輕敵冒進,那麼當時張大人在哪里?為什麼他見死不救?」
听到這話,張同的臉陰沉下來,指著馮志平問道︰「你在說我嗎?」
「對,就是說你!」馮志平憤憤地答道。
「你~媽~的,你敢說老子?」張同罵道。
「日~你母,你誣陷勞大人,信口雌黃,憑什麼就說不得?」馮志平高聲道。
「你找死啊——」說著,張同就撲向了馮志平,範承謨來不及阻止,兩人馬上扭打在一起,很快付祥也參與進來了,與張同一起圍毆馮志平,好在三人都沒帶兵器,不然得有「血光之災」。
範承謨不過是一個文弱的書生,他根本拉不開三人,而穆里瑪卻笑嘻嘻地看著熱鬧。
「都住手!你們當本帥是死人啊?」多隆大喝一聲。
別人的話可以不听,大帥的話就是將令,可不敢不听,扭在一起的馮志平、張同、付祥趕緊松開,相互「鄙視」一眼後,才各自退開站好。
多隆走過來,挨個打量一下,說道︰「都挺橫啊?有力氣窩里斗?好啊,明天老子就要出城和明軍干一架,你們要是誰慫了,誰就是熊包!」
這話讓張同等人老臉都紅了,來徐州數日,寸功未立,卻先自己人打起來了。不過範承謨卻听出點意思來,心道︰用激將法,多隆不糊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