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不知心恨誰,濕了玉枕,潮了錦被…又是一日黃昏,又一天即將成為過去。
「咚咚——莫姑娘,可以進來嗎?」不跳字。門外響起降珠小心翼翼敲門聲。
幔內墨柔然伸指拭了拭眼角淚珠兒,坐起身道︰「請進」
門輕輕一推,降珠端著湯碗跟著。待進了屋,又將湯碗往桌上放好,上前挽起紗幔。
「莫姑娘休息的可好?」降珠微微一笑,對著幔內端坐的墨柔然問候道。
墨柔然微點了點頭。
「莫姑娘,這是殿下叫奴婢專為您炖的補湯,快趁熱喝吧。」降珠回身端著湯碗上前。
「謝謝你了,可我…」墨柔然對著降珠歉然一笑,搖頭道︰「喝不下…」
降珠愕然︰「可姑娘一整日都沒吃過多少東西…」
「降珠,你先下去吧。」
身後忽傳來弧月王子聲音,墨柔然抬頭,已見弧月王子不知何走了進來,正怔怔望著她枕上那一片濕跡。
「主子,您來了」降珠朝弧月王子微微一福。
弧月王子上前點了點頭,自降珠手中接過補湯,復往幔內墨柔然看去。只一日間,她已顯清瘦了許多。
弧月王子看著她,半尚,忽然道︰「莫姑娘,倘若有人待你不好,不要傷心不要難過,自己待自己好些就行。身子,可是自己的…」
墨柔然一怔,淚珠兒驀地便在眼眶打轉。她本以為自己掩飾的極好…
「他已經對不起你,你又何苦還要對不起自己?」弧月王子輕語。
「何苦…對不起自己…」墨柔然低吟,熱淚滾滾而下。
弧月王子拿起絹子拭去她臉頰淚痕,端起碗舀了勺湯遞到墨柔然唇邊。
為何此時陪她身邊的人不是他?墨柔然低頭輕吮著勺中熱湯,心中越發難過起來。
弧月王子一勺勺喂著墨柔然喝湯,心中暖暖。或許是老天爺有意幫他,給他機會償還她對他的救命之恩…
「爺——爺——」
門外卓爾直著嗓門殺豬般叫喊聲打破了屋內的安靜,弧月王子回頭向外看著,凝眉。
「爺…爺——」卓爾扶著門框大喘了口氣,撲進門來。
「你這是怎麼了?」弧月王子站起身扶住他愕然問道。
卓爾喘息著跪身道︰「爺…不好了…陛下…國王陛下駕崩了」
「什麼?」
弧月王子驀地站起身來,床上墨柔然亦不禁跟著嚇了一跳。
「莫姑娘,不好意思…」
「王子請便——」
弧月王子轉身朝床上依坐的墨柔然歉聲道了句,同卓爾急匆匆出了屋。
「父王怎麼會突然駕崩?你…你從哪里听到的?」
行至大廳,弧月王子一回身朝身後卓爾問道。他面上表情復雜,即看不出大悲,亦見不到歡喜,只是微鎖著眉頭。
卓爾應道︰「奴才方才在街上听到的…听說哀詔于昨夜方送達邊郡府。陛下已逝…近半月了…」
「半月…難道是月圓那日?」弧月王子低首算了算時日,沉吟︰「他竟沒熬過去…那豈不是…」
不及弧月王子問聲,卓爾答道︰「王位由三殿下繼承…」
「三哥?」弧月王子一臉吃驚之色,道︰「怎麼會是三哥繼位?那大王兄與二王兄呢?」
「听聞大殿下與二殿下在陛下駕崩之後,傷心過度,也隨著去了…」
「傷心過度?」
弧月王子心中冷笑。他二人何等城府,又怎舍得讓自己「傷心過度」?
看來那夜,還有一場爭斗
「爺,你說怎麼就會是三殿下呢?他一直只醉心于音律,對朝政索事無半點興趣的…」卓爾抱著腦袋冥思道。
弧月王子搖了搖頭道︰「朝政之事素來與本王無關,由誰繼得王位,又與我們何干?」
「只是…」弧月王子微舒了口氣道︰「父王猝崩,本王當速速趕回王城,盡最後一點孝道。卓爾,你快去準備吧」
「是,殿下」卓爾應聲,方要轉身,卻又記起了什麼,返身又問道︰「那…殿下,莫姑娘怎麼辦呢?」
「莫姑娘…」
旦日清晨,墨柔然早早起床洗漱,坐在鏡奩前梳妝。弧月王子要趕回王城奔喪,而她,也該離開了…
「姑娘,這是公子叫奴婢給您買的新鞋,您試試看合不合腳。」一早,降珠端了雙新鞋來到墨柔然床前,請她試穿。
墨柔然望著她手中那一雙模樣兒古怪的鞋子,問道︰「那我的鞋子呢?」
「哦…」降珠應了聲,道︰「姑娘的鞋子只剩了一只,在這里。」說著,自床下取了墨柔然那只雲端錦履遞了上去。
「只剩下一只…」墨柔然手中捧著那只鞋子,痴痴然道︰「越是珍惜之物,反越容易失去…」
「姑娘,我看你這鞋子做的很是奇特,繡的也很精致,你…可不可以送給我,我想照著樣兒也學做一雙。」降珠望著墨柔然手中那只精巧錦鞋,開口道。
墨柔然微微一笑︰「你若不嫌棄就拿去吧。」
「謝謝姑娘」降珠高興將錦履收了起來。
一切都已收拾妥當,墨柔然亦換回了自己以前那一身裝束出屋,往大廳去見弧月王子。
「莫姑娘,你這是…」大廳里,弧月王子見墨柔然換回她那一身單薄衣裳,不禁吃驚。
墨柔然望了望院中央停著的馬車,朝弧月王子微微欠了道︰「這些天多謝殿下照顧,然兒今日也該離開了。」
「離開?離開之後姑娘會去哪里?」弧月王子雙眸切望向墨柔然道。
「去哪里…」墨柔然微微一愣。她現在,還能去何處安身?若大的龍祈國內,可還有任她停留的地方?
「不知道…」墨柔然茫然搖了搖頭道。她現在已一無所有,沒有家,也沒有了親人…
「莫姑娘,若一時還想不出要去之處,我想邀姑娘去我掬月王城小住幾日,不知姑娘可否賞臉?」弧月王子一口氣說出心中所願來。
墨柔然一听忙婉言拒道︰「殿下好意,然兒心領。可殿下是要回去奔赴國喪,我一個外人怎好相隨…」
這一路他已照顧了她許多,墨柔然打心底再不想麻煩到弧月王子。
「莫姑娘…」弧月王子打斷墨柔然婉拒道,「姑娘身子虛弱又是女兒家,孤身一人如何上路?何況,我還欠姑娘救命之恩未報…」
分明是他救了她一命,可他為何卻口口聲聲說是自己對他有救命之恩?墨柔然心中很是不解。
弧月王子誠聲道︰「莫姑娘,就同我回王城吧。待我祭奠過父王之後,定會親自送姑娘回國。」
「可是…」
一旁卓爾終看不下去這二人在他眼前推來阻去的了,忍不住道︰
「莫姑娘,你就別可是可是的了…你將自己當外人,可我家主子早就當你是‘內人’了,你要再這麼推辭下去,只怕主子就得先送你回去了」
雖然卓爾從一開始就不喜歡墨柔然,可也知道自己終是拗不過主子的。
「卓爾」
弧月王子通紅了臉,墨柔然面上亦尷尬羞紅。
「莫姑娘,你就跟我們走吧,權當是去散心,珠兒還想留您請教女紅呢。求你了莫姑娘」降珠邊纏著墨柔然央求,邊擁著她出了大廳。她是個聰明女子,自然了知主子的心意。
弧月王子看著降珠擁著墨柔然上了馬車,心滿意足舒了口氣,一躍上了馬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