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
天色漸暗了下來,丞相府後門外燃著昏暗燈火,燈光下,卻有三位穿著簡衣便服,卻一身貴氣難掩飾的灰影先後來到相府後門,于身後東張西望間,被里面守門的小廝提燈迎了進去。辨這三人模樣,卻分別是當朝張太尉,候御史及驚雲候爺。
這三人跟隨著那提燈小廝快步消失在丞相府空寂後院,轉瞬間,丞相康德的書房內亮起了燈火。
「不知候爺與二位大人深夜來訪,所謂何事?」
「丞相大人不會不曾听說,皇上新冊的皇妃已身懷六甲…」
「哦…」
屋內,丞相康德放下手中茶碗恍然笑道,「後宮諸妃多年來久無所出,雖國有太子,然皇家血脈依舊稀薄。而今落妃身懷龍裔,當真是錦上添花。這等喜事,老夫又豈會不聞?」
「可這錦上添花未免來的添的太不是時候」
「御史大人此話怎講?」
「難道丞相大人從未擔心過麼?」張太尉見丞相一副不以為然模樣,不禁冷了語氣問道。
康德面上仍是一副不解模樣,反問道︰「擔心什麼?」
驚雲候爺听此輕笑了聲,一捋胡須別有意味道︰「似乎丞相大人對于外孫女被廢去後位之事,絲毫都不曾放在心上過。」
康德听此愕了下,隨即微微付之一笑。當年龍宣赫執意要封三歲的墨柔然為後之時他便已料到會有今日,因這結果亦並不令他感到意外。
張太尉是個性急之人,不願再繞圈子,徑自道︰「皇上明知掬月國與我龍祈有二心,卻仍將一國儲君派去邊疆使其置于險境,說是為磨練其身心,可這一連已過數月,仍絲毫未有召回之意。而上月又將掬月國為示友好派來為質的王子遣回,其用意何為著實令人費解」
候御史繼道︰「莫名立了個女侍衛為妃,又將皇後無過而廢,這才一個多月那新立的皇妃偏又懷上了…萬一這位皇妃肚子里懷的再是個皇子…」
「驅太子廢皇後另立新寵…這般叫人聯想起來…」
候御史這般說著,仿佛已身臨巨大險境一般,面色慌惑道︰「難道陛下有易儲納新之意?」
所謂帝心難測,皇帝將唯一的兒子趕去了邊塞,這已經令朝庭內外很是費解,而今又立新妃除舊後,這才一個多月新立的皇妃又懷上了…這般聯想起來,未免使得多疑之人猜測皇帝有易儲納新之嫌。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若真是如此,那龍祈國未免要有好一場風雲變換…
候御史將眾人心中那一層窗戶紙一捅破,三人登時都跟著慌恐了起來。
「御史大人多慮了」
丞相康德听此方道了句意圖安撫眾人心緒,便听得一旁椅上驚雲候爺忽然點頭接道︰「況且我們這位皇帝行事向來是出奇不意,不循常理,叫人揣模不透…」
他這般說,似已為皇帝「易儲納新」之說下了定論。
候御史顯是趁熱打鐵,忽然轉過頭來問向康德道︰「丞相,您看我們要不要書密函一封,暗示太子早日回京?」
候御史此言一出,三人立時將目光齊齊聚向康德,等他示下。
「這…」康德一怔。若這般做,豈不是在攛掇太子抗旨謀反?
康德這般一思,卻恍然意識到了什麼,抬頭愕愕看向椅上安坐的三人。
這三人掌握著國家軍政大權,既是權臣又是國戚,可而今受皇上一再打壓,又收了實權,深知身家遲早難保,自然是要另覓靠山的。而他,雖貴為國之宰相,卻一向不參與權勢之爭,這也是為何皇帝對他一直信賴至今。可今夜這三人齊齊來訪他丞相府,假意是為皇帝驅儲廢後之事抱不平,實則來者不善,串通好了要拉他一起下水的。
康德思到此不禁打了個寒噤,他三人問他是否要書信太子回京,他若點頭答應,便是與他們串通一氣;若不答應,這三人此時在他府上,日後大可反咬是受他唆使,到時他便百口莫辯了。
真好個險毒用心
康德後背又一陣悚然,當下卻只能鎮靜心緒,從容應對,因佯裝仔細思慮模樣,在三人座間來回踱步良久,這方駐回看向那三人面容慎重道︰
「眼下落妃月復中所孕是男是女尚且不知,若這般早下定論,只怕日後傷了陛下與太子和氣。何況太子仁孝,若上奏陛下置我等個圖謀不軌之罪,那又當如何是好?不如待落妃將胎兒誕下,到時在作打算也不遲。」
「好啦,天色已晚,候爺與二位大人還是早些回府安歇吧,明日還有早朝要議」
驚雲候三人听康德下起了逐客令來,不禁六目相視了番,雖心中亦覺康德之言很是合乎情理,卻仍面色不悅站起身來,拂袖離去。
…
日子在換作小明王與卓爾一路不知疲倦的斗嘴與相互冷嘲熱諷中一天天過去,眼見著再過四日便是月圓節,墨柔然越發急切著想趕在月圓節當日到達邊疆與太子團聚,可與她一路同行的胡月公子,卻不知為何竟似突然患了魔癥一般,面色一日蒼白似一日,身子亦一日不勝一日。
「卓爾…卓爾…」
「爺,我在這兒呢。」
客棧內,卓爾一听到床上主子虛弱呼喚聲,連將手中茶盞放下回至床邊將主子小心扶起。
胡月公子掙扎著依坐起身,偏頭望向窗外懸于夜空的那輪將滿明月,忽然間面色越現蒼白,急道︰「就要月圓節了…卓爾,還有幾日?還有幾日我們才能回去?」
「這…」卓爾知主子心思,面色憂道,「怕是還有七日行程…」
「不」
胡月公子聞此大驚,忽一把抓住卓爾衣襟用力喊道,「不可以再擔擱了,帶本王起程…一定要趕在月圓節前回國…」
「可您現在身子弱,爺…」
卓爾不由得有些慌了,連攔住胡月公子勸道︰「听說這一帶有位名醫隱居,醫術很是精湛,人稱醫聖。莫姑娘二人已經出去幫您去尋了…爺,說不定您的病就此就好了」
胡月公子听此苦笑了聲,松開手搖頭道︰「這是孽咒,治不好的」
「爺…」
「帶本王離開,本王不想莫姑娘看到我那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