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公公——」
「怎麼了慌成這樣兒,是小主子又鬧著不吃飯了?」
「不…不是…」
「那是怎麼了?」
「皇後娘娘…不見了…」
「不見了?那那…還不派人去找」
召陽宮
「怎麼連你都不曉得她何時出的宮?」
召陽宮里,龍宣赫望了眼空蕩蕩寢宮,回頭朝落無聲喝道。
落無聲不語,微低頭站著。那丫頭越來越鬼靈,她亦覺越來越不是她的對手…
「那小明王呢?是不是他又帶然兒出宮的?」
「冤枉啊堂哥哥…」
龍宣赫話音方落,小明王就已闖進宮來,連聲喊冤道,「我這幾日可一直乖乖待東宮讀書,這一早听說小嫂嫂不見了,方趕來看看的…」
他一聞得墨柔然不見了,便料到他那皇帝陛下堂哥哥定會疑到他身上。與其說他特「趕來看看」,不如說是特「趕來洗冤」。
龍宣赫瞋目,往不經召喚就闖進宮來的小明王冷道了聲︰「你怎麼進來的?」
「呃…呃…」小明王微怔,不由伸右手指了指向窗外那一帶高牆,待看到龍宣赫面色愈沉時,方回過神來,連伸左臂將自己指向窗外的右手壓了回來。
宮外
京城的街市縱是在薄霧籠漫的清晨亦不失繁華,車水馬龍的各食街酒巷里,小販們邊擺設桌椅忙活著開鋪,邊不忘朝門前經過的行人吆喝叫賣上幾聲…
在這輕如薄紗的晨霧中,一位一身簡素銀裳的美少年行走在大街上,他身邊,還跟著只渾身銀白如雪,頸上用紅綢系一只金鈴鐺,矯健威猛,神氣十足的大狗。
這美男俊狗緩行在大街上,一個神情黯然,叫人好不憐疼;一個雄赳昂然,令人生畏。
一大早自宮中逃出,以為光靠一雙腳丫子就能帶狗狗追上龍風真陪他一起遠去邊塞的墨柔然,好不容易換了身男裝帶著鬧鬧追出了宮,卻迷失在宮外繁華喧囂街市上,直走的累了,餓了…卻仍未走出京城大門。
「啊嗚…」
背後突然傳來鬧鬧一聲嗚咽,墨柔然回頭時,狗狗已立住了身,蹲在地上賴著不走了。
「鬧鬧,怎麼不走了?累了?」墨柔然回身朝雄糾糾蹲坐在道中央的鬧鬧問。怎麼看它也不像副累了模樣兒。
鬧鬧喉頭又發出幾聲嗚咽,歪頭朝身後望了眼,突然趴身在地,一副很是委屈模樣兒。
墨柔然連朝地上跺著腳道︰「鬧鬧起來了,我們還要追上太子哥哥呢」
鬧鬧一听,立時耷拉下腦袋來,越發賴在地上不起來。
「乖鬧鬧,快起來——」
「快點兒,听話」
墨柔邊跺著腳丫,邊連扯帶的,奈何鬧鬧鐵了心要當一只擋道壞狗,偏趴在地上紋絲不動,引得兩旁路人紛紛回頭顧盼。
「好啦好啦,我不去找太子哥哥了還不行麼快起來」
墨柔然被眾人異樣眼神看的不自在起來,終于朝地上鬧鬧妥協了句,丟開鬧鬧背過身嘟著嘴便走。
「汪汪——」
狗狗終于自地上爬起身追了上去。
「包子——剛出籠的熱包子——」
街邊賣包子的小販邊吆喝著邊忙碌將籠籠熱氣騰騰的熱包子抱放案前。
墨柔然與腳下雪獅子同時朝後轉頭,望向案前那高高一籠香氣噴噴包子,這方覺得月復中早已餓的咕咕叫了。
「公子,來幾個包子吧,剛出籠的…」那小販待發現面前一位恍若神瑛侍者的公子正轉將一雙俏目朝桌前顧盼,忙笑臉招呼道。
「來幾個…好啊」
墨柔然一听那小販竟主動招呼要她「來幾個包子」,不禁欣然點頭,語聲嬌女敕,蔽膝緩動間已似一縷煙兒般帶著後面的狗狗站在了桌案前。
「要幾個?」
那小販見只一眨眼間那公子就已來到,忙揭開了蒸籠問道,心里卻直犯嘀咕,怎麼這生得面團兒白女敕的公子竟還是個娘娘腔?
「我要兩個就行…」墨柔然高興應聲,一時又低頭看了眼腳下伸舌頭直流口水的狗狗,復向那小販道︰「還有我的狗也要兩個」
「好 」
那小販連用牛皮紙包了四個包子出來,遞送到墨柔然面前笑道︰「公子請拿好了」
「好的…」
墨柔然歡喜將四個包子接入懷里,低頭朝身邊盯著包子一個勁兒搖晃著大尾巴的狗狗高興道了聲兒︰「有包子吃了哦…」彎腰將一只包子先喂進了狗狗嘴里,蹦跳著轉身便走。
「您慢走…」
那小販瞧著墨柔然面上笑顏如花更是樂的點頭哈腰,直待看到墨柔然手捧著包子背過身去,這方記起了什麼,慌亂舞著雙手直上前拉扯住墨柔然急道︰「喂喂公子,您還沒付錢呢」
「付錢?」墨柔然好奇回轉過身子,愕然打量著那小販伸到她面前的那一雙粗手︰「付什麼錢?」
「公子拿了我的包子忘了付錢了…」那小販賠著笑臉兒說得很是委婉。
「忘了付錢?沒有啊…」墨柔然搖了搖頭道。她腦袋里壓根就沒想過還要付錢…
「這…」那小販一听急了,不由間握緊了雙拳道︰「公子您真的沒有付錢」
墨柔然略思了下,蹙眉問︰「為什麼要付錢?」
「公子真會說笑,你吃了我的東西,自然是要付錢,這是天經地義的事…」那小販冷笑了聲,卻猶自客氣道︰「公子,小的做的是小本生意,本就掙不得幾個錢。我看公子衣著講究,應是出身大戶人家,當不屑虧欠小的那幾文錢…」
墨柔然听罷亦說得極是理直氣壯道︰「可我吃東西從來都不用付錢的…」
「什麼?」
那小販提高了嗓門兒,復上下打量著墨柔然不可思議道︰「我怎麼就沒看出來你這麼個生白白女敕女敕,穿得干干淨淨的公子原是個騙吃騙喝的無賴呢?」
那小販突然伸手朝墨柔然斷聲喝道︰「吃東西不給錢還說的理直氣壯,天子腳下怎麼會有你這種不要臉的人?把包子還我」
墨柔然听著那小販怒臉厲喝一顆心「咯 」跳了下,不由後退了步,通紅著臉蛋蹙眉斥聲道︰「大膽你敢喝罵本宮」
「我呸空有一副臭皮囊你裝什麼公子哥兒,把包子還我,不然老子不客氣了」
「老子在京城賣了十幾年包子還頭一回遇到你這麼個主,大清早的真他娘的觸霉頭」
「你——」
「你什麼?還不把包子還我趕快給老子滾蛋——」
墨柔然氣得顫抖著身子,她從小到大都被人追星捧月般待著,何時受過這等唾棄謾罵?眼見著街上往來的行人越多,圍上前來看熱鬧指指點點的人也越多,墨柔然又惱又羞,將包子捧出往那小販腳下一擲,喝了聲︰「還你——」轉身擠出人群便走。
那小販低頭看了眼腳下滾髒了的包子,登時火冒三丈,喝了聲︰「站住娘娘腔的臭小子」回身握起地上一根扁擔便直朝墨柔然追了過去。
「啊——」墨柔然不曾防備,被那扁擔抽中了左臂。
「汪——」
雪獅子忙回身露出利牙欲攻,卻早被那小販又一扁擔掄來,重重打在了後腿之上,「嗚嚶」一聲痛叫著閃開。
「鬧鬧快跑——」墨柔然何時見過這等陣勢,見那小販又將扁擔朝她掄來,驚叫了聲,帶著瘸了腿的狗狗抱頭鼠竄了去。
從未歷經過如此糟糕之事,墨柔然心中又是著惱又是委屈,終于忍不住縮身在一個堆滿竹篾空簍角落里,抱膝「嚶嚶」哭了起來。
「嗚嚶…」身旁的雪獅子亦蜷縮著身子趴倒在地,小心伸舌頭回舌忝著後腿傷痛處。
「鬧鬧,痛不痛?」
墨柔然低頭,輕撫了下鬧鬧後腿一道淤傷,又拉起袖子看了眼自己臂上那一道火辣辣紅腫處,道了聲︰「我的也好痛…」越發抱著雪獅子痛哭了起來。
一時哭夠了,肚子亦一陣緊接著一陣的擂起了空鼓。墨柔然雙手緊捂著肚子,想起方才還握在手中的白生生肉包子沒吃到嘴就不見了,不由撅嘴自我安慰了聲兒︰「包子不好吃…」腸胃越發糾在了一塊兒。
「鬧鬧,怎麼辦?我好餓…可我們又沒有錢…」
「嗚…」
雪獅子抬頭看了墨柔然一眼,嗚嚶了幾聲耷拉下腦袋。這主狗二人面上都現著倆字兒——沮喪,可鬧鬧垂頭間頸上發出的那幾聲悅耳鈴響,卻令墨柔然突如沙漠里發現了綠洲了般,放大了一雙墨瞳。
「鬧鬧,借你脖子上的金鈴一用好不好…」墨柔然低頭望著鬧鬧脖子上那只閃閃發光的金鈴突然來了精神,雙手不由朝狗狗頸上模去。
「汪——」雪獅子突的豎起了雙耳,十分警覺的抬頭盯著墨柔然伸過的雙手。
「我身上什麼都沒有,現在就只有你脖子上的鈴鐺能給咱們換點兒吃的來…」
「鬧鬧乖,等回宮了,哦不…等我找到了太子哥哥,一定再送個新的給你好不好?」
「商量下下嘛,再說這鈴鐺不也是我送你的麼…」
「鬧鬧…喂,別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