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皇帝下旨命魏臣宣與馬義等人帶殘余舊部攻打北渭,趁機與驪嵐聯手夾擊。如今北渭龔親王與顧將軍被擒獲,大軍已完全瓦解潰散,倘若此時趁機夾擊,必定勢如破竹。
魏臣宣等人領命後立刻奔往北渭。當北渭得知龔親王與顧將軍被擄後亂成了一團,那昀帝素來沉穩,可這回卻不得不著急了。如今驪嵐來勢洶涌,已亂了陣腳,而宣寅又趁機落井下石,怎能不亂?更要命的是,爵似乎就有意攪亂一鍋湯,手底下的隱士紛紛慫恿蠢蠢欲動的百姓,意圖打著顧將軍的名義自立門戶。此種作為無疑是雪上加霜。北渭內憂外患,又該如何抵擋?
戰爭,如火如荼地蔓延著。這天下局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前荊王朝一統天下兩百年,如今三國鼎立,可明年後,這三國局勢又當如何?
夜,寂靜。
燭火在黑暗中隱隱跳動。我靜靜地躺在床上,雙目緊閉,一臉蒼白脆弱,渾身都被夾板夾住。白慕在旁邊小心翼翼地守著長明燈,這是玄機老人的意思。倘若這燈熄滅,那我就活不成了。
我已昏迷了五天,這五天以來,白慕寸步不離地守候,生怕出意外。其實我的神志是清晰的,似乎偶爾還能听到萬花筒或小君子的聲音,可我無法睜開眼,無法掙扎。我想問他們秦祭怎樣了,可我無能為力,整個人仿若陷入蠶繭中苦苦掙扎,被絲線圍困。
淒清寂靜的漫漫長夜在長明燈中流逝,白慕緊握住我的手,似想用他的生命氣息來感染我,令我重生。白慕,我想告訴他,別再為我陷下去了,我不值得,不值得他默默守護。我愧疚,更害怕。從我出現在蘇府到現在,與我有關的男子都因我而離去,我不想傷他,亦不舍。我的一生背負著太多的歉疚,不想毀了他,他還年輕,不應被我束縛。可白慕,我終究還是毀了他,毀了他的一生。
直到凌晨時,我的手突然變得異常冰冷,長明燈開始閃爍跳躍,變得異常煩躁。白慕大驚,趕緊去護住長明燈。
折騰了好半會兒,才逐漸恢復了平靜。他微微松了口氣,又探了探我的鼻息,突然把頭埋到我的臉頰上,淚,已宣泄而出。他緊握住我的手,再也止不住憂傷落淚,哽咽道,「傻瓜,明明頂不住還要死撐,這又何苦……」說完已是泣不成聲。
淚,溫熱了我傷痕累累的臉頰,沾濕了我的睫毛,落入我的唇角,是咸的,酸澀痛楚的咸。我突然開始掙扎,奮力掙扎,想要用盡我一生的力量來掙月兌那道束縛我的蠶繭。
我的指尖突然動了動,白慕立刻敏感起來,趕緊胡亂地擦了擦臉,就盯著我的指尖。大約半個時辰後,我突然溫吞吞地睜開了迷朦的眼。一道強烈的光線射入我的眼簾,令我無從適應。
好半會兒,我就半眯著眼望著白慕,他好傻,竟直愣愣地盯著我的指尖,連眼楮都不眨。我疲乏地扯出一抹難看的笑來,嘶啞道,「好咸……」我的臉頰上還殘留著他的淚,我的唇角還殘留著他的心酸苦澀。白慕,傻瓜,好傻。我閉上眼,落出一絲淚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可我不願傷他,我愛的是秦祭,只愛他。
白慕見我醒了,趕緊去端水來,他澆了點水打濕我的唇,喜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我怔怔地望著他清瘦疲憊的容顏,仿若吃了苦膽似的,既心疼又難堪。良久,我剛伸手,這才發現我的全身都被禁錮住,已無法動彈,頓覺渾身酸痛,就仿若被拆散了又重新組合過似的,疼死了。我突然虛弱道,「秦祭……」
白慕體貼道,「他無礙,就渾身的擦傷較重,左腿骨斷裂,估計下午能醒來。」
我稍微放下心來,突然又擔憂道,「那北渭……」
白慕無奈地嘆了口氣,悶悶道,「這些你不必擔憂,皇上自有定奪。」頓了頓又道,「如今爵從中作梗,魏將軍已趁機聯手攻打北渭,亡國是早有的事。」我剛張嘴,他又道,「顧將軍早已被擒獲。」我閉上眼,白慕突然幽幽道,「你如此嘔心瀝血,這又何苦?」
我睜開眼,不禁苦笑,也懶得說這些。他又怎知我這輩子的命運?稍待會兒,他端來清粥喂我,沒吃兩口,我就不想吃了,只覺得反胃,不禁調侃道,「那日……我吃好多……泥漿,不餓……」白慕一怔,哭笑不得,已明白我是在安慰他我並無大礙,頓覺心底又酸澀又難過。
這天下午,秦祭在萬花筒的照料下醒來,他雖渾身擦傷斷骨,卻比我好些,至少還能動。待問過我的狀況後,就忙著起身要來看我。萬花筒趕緊制住,一臉嚴肅道,「倘若你這輩子不想變成瘸子,最好乖乖听話。」
秦祭
果然安靜下來,沉默不語,只是怔怔地發呆。一旁的小君子不由得暗自一嘆,他突然發現秦祭似乎變了,變得安靜隱晦,小心翼翼,全然已沒有了往日的意氣風發。要知道以往的秦祭是越挫越勇,骨子里有著不屈不饒的剛猛勁兒。可如今看來,似乎什麼勁兒都沒了。
我像木偶似的躺在床上,渾身難受。現已到隆冬,卻只穿著肚兜,全身的多處骨折還夾著木夾子。我本想問白慕我昏迷的這幾日是不是他照顧我的,卻又不好意思開口,實在尷尬不已。
按理來說,那段時日折騰得夠嗆,理應養息才是,可我卻不願閑下來,像木偶似的睡了這麼久,還能躺下去麼?白慕見我不安分,頗感無奈。我突然道,「拿鏡子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