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女梟 三十九,起死回生

作者 ︰ 十三兒

鳳儀樓。

這幾日我都心神不寧,只要一日未見秦祭的尸體我就一日不得安寧。但麻煩的是,這甯王府已找了多日仍然未見音訊,他找遍卿州城但有一個地方卻忽略了,那就是鳳儀樓。是的,就是鳳儀樓。可我也在找秦祭,現在我與甯王爺在同一條船上,若我找到他,定不會手軟。但要命的是,恰恰是這種心態造成了我與甯王爺的疏忽。甯王爺心知我想,故才沒有細細搜查鳳儀樓。倘若他細查,到時肯定會引起我的不滿,同一條船上的人,還如此隔閡,這怎說得過去?但麻煩的是,這秦祭還真就呆在我的地盤上的,而且還在大南街。但救他的人是誰?墨老鬼又是如何知曉秦祭的所在處的?

我萬萬沒料到秦祭竟躲在大南街,而救他的人竟然是孟嘗子,這就叫做人算不如天算。按理來說,若秦祭受了重傷,定然得需要大量的藥材才是。而甯王爺也非傻子,他也暗中告知卿州城內所有藥材店都得留意近日的大單子。但孟嘗子也不傻,他竟把秦祭安頓在朱老板的藥材店。如此一來,這拿藥就可以省去不少麻煩,而且還可以遮掩藥味,反正這藥材店藥味濃重也屬常理。

朱老板的藥材店照常營業,跟平時沒兩樣,這是孟嘗子的意思。而他以前曾裝過瘋子,演技也是一流的,他在我面前從未露過馬腳,故打死我也不敢相信他竟有如此賊膽。若說孟嘗子老謀深算也不為過,他深知現在風聲正緊,故只有呆在大南街才是最安全的。不為什麼,因為有我這蹲菩薩罩著的,若沒有我的指令,誰敢擅自搜查大南街?更要命的是,我也沒理由會搜查自己的地盤。

只是,這朱老板為何又會冒這等風險收留秦祭?原因很簡單,因為他與孟嘗子是同鄉,而且還是深交,當初他駐進大南街也是由孟嘗子引薦介紹的。如今孟嘗子有求,他豈有推托之理?更何況,二人的感情可謂知己也,自是水到渠成。

現在秦祭躲在大南街靜心養傷,而墨老鬼的醫術與充足的藥材使他恢復得很快。有些人仿佛天生就有九條命,而秦祭無疑便是這種人。不過,他雖活了過來,但他的心情實在不怎麼好。自己費盡心血發展起來的勢力在頃刻之間就被瓦解,無論是誰在這個時候都有些沮喪。但他不是別人,他是秦祭,他的頭腦似乎永遠都是冷靜理智的。他用了最短的時間默哀,然後迅速理清思路斟酌下一步計劃該怎麼走。這就是秦祭,深沉冷酷遇事沉著冷靜的秦祭。他的冷靜沉著是他引以為傲的,這也是秦老爺訓練他二十幾年來最滿意的地方。秦祭,他敢賭。既然賭,就有輸贏,他敢贏敢輸也輸得起。因為他深刻地明白一個道理,從哪里摔倒的,就從哪里爬起來,而且要快,必須快。若不然,當敵人來臨時,你連爬起來的機會都沒有了,他秦祭是聰明人,又怎會白白放過眼前的機會?

秦祭在朱老板那里靜養了一段時日後,便能下床走動了,但大幅度的運動還不行。現在他需要一個聯絡者,因為事發當日到現在他對外界一無所知。而孟嘗子理所當然地充當起此人,但他也精明得很,他深知我這人多疑,做事自然謹慎有余。

朱老板的店面是由三間小屋組成的。由于藥材的存貨多,故有兩間都堆滿了藥材,沒有人發現最里面的那間小屋被隔離了起來。而此時,秦祭便躺在床上若有所思。他的腦子靈光得很,這孟嘗子救他無非是因為愧疚罷了,當年他害死羽皇後,又裝瘋賣傻度日,自是惶惶不安。秦祭突然垂下眼瞼,目中露出一抹悲愴。他突然想起了北翼,跟隨了他八年的生死侍衛。那日若非他拼死相護,他恐怕早已慘死在甯王爺的鐵騎十八衛手中,要知道這鐵騎十八衛可是甯王爺最引以為傲的杰作。

秦祭閉上眼,眉頭微微糾結,那張蒼白的臉龐上渲染著沉痛的憂傷之色。那一瞬,他突然又想起了聶小刀。頓時只覺得內心一陣翻騰,喉頭微甜,一口鮮血噴出,那些絢爛的殷紅浸染在他的衣衫上,仿若綻放的紅梅般,刺目。良久,他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那雙漆黑深邃的眸子里竟閃動著莫名的哀傷。那是一種怎樣的感情呵?若沒有深切的痛楚,他又怎會如此?如此落寞疼痛,如此無可奈何?直到許久之時,他閉上眼,一滴淚從眼角滑落,順著發絲滴落在枕上,無聲無息。他的指尖竟微微顫抖,仿若帶著小心翼翼的孱弱和無可奈何,誰說喝口藥的時間就能默哀完畢?

大約半柱香後,秦祭突然睜開眼來,那雙被水霧浸染過的眸子里竟閃爍著一種說不出的光芒。那是自信的光芒,它充斥著霸道的睿智和狡黠。他告訴自己,秦祭,現在還不是你悲痛的時候,也不是你多愁善感的時候,更不是你暗自落淚乞求可憐的時候。

現在秦祭的頭腦非常清醒,他又開始冷靜分析目前的處境。到目前看來,靜觀其變為上策。只是,這秦殃又躲哪兒去了?秦殃當然有他的事,他事實上早已離開了卿州城,這當然是秦祭的意思。但秦殃要去哪里呢?這是秦祭預埋的伏筆,待甯王爺方寸大亂時引發暴亂的一顆棋子。是的,暴亂,宣寅即將發生一場暴亂,而他秦祭便是策劃者。他曾細細分析過,若宣寅發生暴亂,皇帝和範政定然會請求甯王爺出面平息,而邊境的魏將軍是聰明人,心知皇帝和範政想趁機鏟除甯王爺,他沒有理由來插一腳。更何況,若到時甯王爺被滅也與他無關,若範政被甯王爺絆倒他也無關痛癢。到時他定然會躲得遠遠的,只須守護好邊境安危便是。

秦祭曾暗中調查過,防守驪嵐邊境的高將軍……此人對甯王爺頗有言辭,卻敢怒不敢言。而早前他已派小君子將此人收攏,又秘密安排秦殃把驪嵐隱士的內應安插在許州,隨時查看驪嵐國的動靜。若邊境無患後,發生內亂也好速戰速決。現在就只剩下等,是的,就是等。等小君子拿到賬簿,待範政揭發後,他再暗中通知預先安排好的墨宮殘余勢力鼓動人群起義討伐甯王爺。到時,一旦甯王爺名聲大損,討伐他也可名正言順,待他忙著處理暴亂時,又乘機在他監管的礦場上動手腳,定然有趣得很。

雨天,暴雨,短暫的響雷閃電。豆大的雨滴瘋狂地掃蕩著這個不安的世界,仿若千軍萬馬似的直奔宣寅王朝的每一個角落。它們仿佛在呼嘯,在悲憫,在感嘆,在為即將發生的事奏凱歌,或嘆惜。良久,雨突然小了起來。漸漸地,窗台上,屋檐下,樹枝上,都掛著晶瑩透徹的水滴。它們有規律地緩緩落下,滴在地上,躲雨的路人肩上,或小小的水坑中,濺起一圈圈大大的波紋,竟顯得異常絢爛美妙。天空,突然放晴了,那片被洗刷過的朦朧在空氣中渲染著干淨清新的氣息。而此時,躲雨的路人多半也準備繼續趕路,但要命的是,有時老天也頗為頑皮。這不,又一陣更為猛烈的暴雨從天而降……

甯王府。

甯王爺興致盎然地坐在八角亭下與明雅夫人對弈。他討厭雨天,但現在他的心情無疑非常好。可明雅夫人呢?面對甯王爺對她的寵愛她除了感激外還有其他的因素,是愛,是的,是愛。這個男人雖奪取了她,但她並不厭惡他。他雖冷酷霸道心狠手辣,但他懂得呵護她,懂得她需要的是什麼。可她能貪戀他的溫柔麼?她是皇帝的母親。若甯王爺登帝位,皇帝必死無疑,若甯王爺垮台,到時皇帝定然會將自己接入宮中,恢復她太後的身份。只是,這是她想要的麼?甯王爺突然盯著她,饒有趣味道,「夫人為何發愣?」眼神閃爍。她的心思他又怎能不知?

明雅夫人回過神,局促道,「臣妾失儀了。」

甯王爺盯著她手中的棋子,淡淡道,「夫人的心思……本王又豈會不明白?」

明雅夫人一驚,唏噓道,「王爺多慮了。」

甯王爺懶懶一笑,平靜道,「本王雖不是個好人,但對于你,卻會是個好男人。這場戰役,無論結果如何,抉擇都在于你的手中,本王決不會為難你。」一臉誠摯。

明雅夫人低下頭,他的意思她是明白的。只是,她該如何抉擇?她又有選擇的余地麼?一想到這里,她突然掉出一滴淚來,她抓住甯王爺的手,顫聲道,「不,王爺,臣妾既是你的女人,又怎會背棄于你?」她的聲音帶著淡淡的溫柔和平靜。她是柔軟的,可骨子里依然有著那種女人的柔韌,不屈服和柔韌,還有堅持。是的,女人的堅持。

甯王爺心底一顫,仿若被某種東西狠狠地撞擊一樣,有些疼痛。他訥訥地說不出話來,面對這樣一個死心塌地的女子,他還能說什麼?還需要說什麼?

雨,越來越大了,可他們之間卻一片寧靜。石桌上的棋局殘缺了,因為它們的主人不會再繼續下去。是的,不會再繼續下去了。良久,甯王爺靜靜地望著遠處的一棵楊柳,仿若陷入了沉思。直到許久之時,他感嘆道,「蘭兒,你怨我麼?」

明雅夫人溫柔道,「不。」

甯王爺回過神,盯著她,眼神灼熱。他突然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冷酷道,「為何?」

明雅夫人垂下眼瞼,淡淡道,「王爺又何苦多問?」她的聲音很細,淡如春風,一瞬間,便被這雨聲洗刷淨。甯王爺笑了,溫柔地笑了,那抹笑容竟令他的臉龐變得異常溫煦迷人,仿佛被融化了,帶著令人心悸的眷戀和疼惜。他是了解她的,她就如同自己內心深處的那層柔軟。薄,易碎,所以他呵護,願意用他的柔情來呵護她。因為她是個好女子,是一個值得任何男人疼惜的女子,也因為她的善解人意。她用她的溫柔來撫平了傾城帶給他的傷痛,雖然愈合的傷口仍然丑陋,但至少不會再化膿,破裂。

時間,永遠都是修復傷痕的良醫,它可以洗盡一切鉛華。留下的,亦不過是二人相互依賴的親情。可時間卻也是殘酷的,對于抉擇的人來說,只有傷痛離別。就在二人沉浸在各自的祥和中時。突然,一道閃電在不遠處的那棵楊柳邊出現,緊接著,轟隆一聲巨響,那棵楊柳竟被劈成了兩半……

甯王爺與明雅夫人驚恐地瞪著眼前的這一幕,嚇得不輕。明雅夫人微微顫抖,「王……王爺,還是進屋去罷。」一臉唏噓。甯王爺不動,臉色鐵青,就呆愣地坐在那里,仿佛著了魔似的丟了魂兒。明雅夫人大駭,驚慌道,「王爺?王爺?」她被嚇壞了,惶恐道,「來人……來人……」

突然,一口鮮血噴出,濺了明雅夫人一臉。甯王爺總算有反應了,他虛弱地捂住胸口,痛苦道,「本王……剛才怎麼了?」一臉孱弱的蒼白。明雅夫人又哭又笑,胡亂地擦了擦臉,擔憂道,「王爺怎麼了?哪里不舒服?」

甯王爺苦笑道,「不礙事。」他突然若有所思地望著那棵被劈斷的楊柳。他曾記得,這棵楊柳已經種了十多年,難道這是一種征兆?或許它預示著什麼?又或許,它想告訴他什麼?

雨,突然停了。甯王爺半躺在藤椅上,一臉疲憊之色。待寇大夫細細把脈檢查後,面色平靜道,「夫人不必多慮,王爺已無大礙。」明雅夫人的臉上還殘留著血跡,根本就無暇顧及清理。她憂慮道,「寇大夫何出此言?」

寇大夫笑了笑,淡淡道,「據夫人所說,剛才想必王爺是因響雷震動,故血氣上涌,才會噴血。日後小心調理,並無大礙。」明雅夫人松了口氣,而甯王爺甚是狐疑。他歪著頭,調侃道,「如此說來,本王是被一個響雷嚇倒了?」

寇大夫哭笑不得,嘆道,「王爺乃戰神,何來驚嚇之說?」

甯王爺模了模胸口,不說話了。心道,看來得加緊腳步才行,若一日未取得秦祭小兒的首級,就一日不得安寧。可就在他還在苦苦尋找秦祭時,安縣發生了一件大事,那賬簿竟被泄漏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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