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女梟 十九,故人相見

作者 ︰ 十三兒

夜,孤寂。

我守在無傾身邊,怔怔地望著那跳動的燭火,突然感到了寂寞。我一臉蒼涼蕭瑟之意,眉宇間渲染著深沉的糾結不舍。我突然蜷縮在地上,發呆。直到許久之時,我突然怔住,因為無傾正盯著我。就在我起身時,他突然一把捉住我的手,那雙眸子里閃動著異樣的決裂。他說,「茉兒……我……不會傷你。」

那一瞬,我渾身一顫,內心一陣痛苦掙扎。我突然緩緩地松開他的手,默默地站起身來,唇角掀起了一抹譏削的嘲弄之意。我明白他對我有情,我對他有意,可我還是狠狠地劃破了我們之間脆弱得可憐的愛戀。我冷冷道,「是麼?」我突然輕蔑地笑了,「你是甯王爺的人,若你沒有利益沒有目的,為何要接近我?無傾,只要你還是甯王爺的人,只要我還是鳳儀樓的茉夫人,你就會傷我,就會利用我,你敢狡辯麼?」我一臉尖刻的冷酷嘲諷,那聲譏笑令無傾難堪,令他狼狽。他呆呆地望著我,我能從他的眼底看到他的卑微與脆弱,就那麼一瞬,就被我踐踏得一無所有。

空氣中渲染著淡淡的輕愁晦暗,那種被壓抑的情感的在我們之間默默地浸染開來。明知他心有我,明知兩情相悅,卻不能勇敢面對,我選擇了逃避,他亦不得不如此。

良久,我恢復了平靜,淡淡道,「把自己照顧好些罷,甯王爺一定會追究的。」說完就轉身離去,不帶任何遲疑。無傾怔怔地望著我遠去的背影,握緊了拳頭。他突然產生了恨意,那種強烈的恨意。他恨他是甯無傾,恨他是甯王爺的兒子,更恨自己的軟弱。

夜,蒼涼。

我站在庭院的樹下,背靠著樹干。我低著頭,只覺得寒冷,那種徹骨的寒冷。良久,一道淡淡的聲音響起,「你又何必如此。」我垂下眼瞼,收攏思緒,冷漠道,「深更半夜的,墨先生怎還有如此雅興出來閑逛?」

墨老鬼眯起眼來,整個人都隱藏在黑暗中,他淡淡道,「彼此彼此。」

我盯著他,眼神閃爍,突然道,「你究竟是何人?」

墨老鬼一怔,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滑稽道,「不就是墨老鬼麼?」我眯起眼,細細打量他,為何剛才那種詭秘的氣氛在瞬間就消失了?墨老鬼調侃道,「莫非你又給我想到了一個更好的名兒?」

我哭笑不得,戲謔道,「墨老黑?」

墨老鬼一臉衰相,小聲嘀咕,「也只有你才敢如此調侃我。」

我狐疑地盯著他,「你說什麼?」

墨老鬼搔了搔頭,干笑道,「今晚的月色多美啊。」

我冷聲道,「哪來的月亮?有病。」說完就回房休息去了。墨老鬼抬起頭,望著黑壓壓的天空,長長地嘆了口氣,突然喃喃道,「還是一個人來得逍遙快活。」

無傾在墨老鬼那里養了幾日就回去了,他怕甯王爺起疑。我吩咐小如細細照料他,便徑自回鳳儀樓,我需要靜一靜。

甯王府。

甯王爺正在飲茶,碧螺春。卿魏急急忙忙地走了進來,顫聲道,「王爺……大少爺……出事了。」

甯王爺一怔,眯起眼來,陰鷙道,「你說。」

卿魏吞了吞口水,唏噓道,「他……少爺他擅自解毒……」

那一瞬,甯王爺面色一冷,渾身都散發出一種冷酷的陰寒。他的手死死地捏住茶杯,咬牙切齒道,「你先下去。」一臉暴戾。待卿魏退下後,他突然狠狠地將手中的茶杯摔倒地上。瞬間,那些細碎四處飛濺。他握緊了拳頭,一臉陰沉,那模樣令人心寒懼怕。他突然恨聲道,「甯無傾,你竟敢擅自解毒?你可知,若稍有不甚,就會……」良久,他平靜下來,懶懶地躺在太師椅上,半瞌著眼,那雙冷漠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到任何思緒。他突然若有所思地模了模胸口,臉上浮現出異樣的柔情和憎恨。心道,甯無傾,你是我的孩兒,我的人,你想逃?哼,休想。我是你的老子,你的命是我給的,你想逃離我麼?就算你死,也只能死在甯王府。

解毒?甯王爺冷哼,心道,若沒有我,你這輩子休想解毒。他的眼中突然露出一抹怪異的眷戀之意。因為他突然想起了她,那個傾國傾城的女子。她有著醉人的容顏,溫柔的唇,會說話的眼楮。她柔情似水,仿若山間的一股清流,可如此溫柔的女子,卻送給他一把刀,深深地插在他的心口上。

夜幕降臨,甯王爺收回自己的思緒。他突然半眯著眼,若有所思地模了模下巴。心道,解毒?這會是他自己的意思麼?會是他自己的主意?

第二日清晨,甯王爺親自去了趟無傾的住所。無傾躺在軟榻上,一臉虛弱蒼白。他有氣無力地半眯著眼,冷漠地盯著甯王爺,那種淡漠讓甯王爺難堪。良久,甯王爺淡淡道,「誰給你解的毒?」一臉陰鷙。

無傾垂下眼瞼,懶懶道,「那又如何?」他的眼神充斥著尖銳的嘲諷。

甯王爺眯起眼來,冷聲道,「好,很好。」頓了頓又道,「你想逃?休想。」

無傾閉上眼來,仿佛連都不願看他一眼,淡淡道,「我逃得掉麼。」

甯王爺走近他,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沉聲道,「你明知這毒不能解,為何還要去試?」一臉陰沉冷酷。無傾睜開眼來,精光畢露。他盯著甯王爺,那雙漆黑的眸子里寫滿了譏削嘲弄,他淡然道,「這條命是我的,你著急做甚?」甯王爺一怔,氣得咬牙切齒。他加大力道,無傾痛得直冒冷汗,卻未吭聲。甯王爺冷聲道,「你給我記住,這毒除了我以外,無人能解。若你還不死心,哼哼,那我就斷了你的右手。」

無傾竟笑了,漫不經心道,「無所謂。」一副懶散的無關緊要。

甯王爺愣了愣,暗自一惱。他是他的孩兒,虎毒不食子,他再怎麼恨他,也總不能把他吃了。不禁狼狽地松開了無傾的手,轉過身,一臉深沉。良久,他突然笑了,淡淡道,「若我查出這事與鳳儀樓有關……」

無傾暗自緊張,鎮定道,「你又如何?」

甯王爺冷笑道,「你認為我會怎樣?」一臉殘暴。

無傾垂下眼瞼,不說話了。好半會兒,他才淡淡道,「不關我事。」一臉漠然。

甯王爺半信半疑,轉身盯著他,似要看穿他的心思,「若是茉夫人慫恿,我定然得折騰她生不如死。」他笑了,那張臉邪惡張狂,甚是歹毒。

無傾暗自握緊了拳頭,不動聲色道,「隨你。」

甯王爺眯起眼來,突然道,「鐵甲。」

無傾驚道,「不關鐵甲的事。」

甯王爺陰笑道,「是麼?主子被折騰成這副模樣,他是如何護主的?」一臉狡黠。無傾咬了咬牙,一臉挫敗。甯王爺一臉得意之色,心道,小子,跟老子斗,你還女敕了點。良久,無傾頹敗道,「你把他殺了都不關我的事。」一臉氣憤。

甯王爺偏著頭,淡淡道,「我不動他。」

無傾又是一驚,突然就著急了,也不知從哪里借來的力氣,竟突然從軟榻上站了起來,顫巍巍地搖晃兩下,頓時只覺得頭暈眼花,苦撐道,「你若動她……」話未說完就直直地倒了下去。甯王爺大駭,趕緊去扶住他,無傾依在他的懷里,虛弱道,「你……若動她……我……我就……」他突然笑了,神秘道,「你就等著收尸罷,甯王爺。」說完兩眼一翻,暈死了過去。

甯王爺抱住他,頓時便慌了神兒,急呼道,「傾兒,傾兒。鐵甲,快叫寇大夫,快去……」他盯著無傾那張孱弱蒼白的臉龐,恨得咬牙切齒,卻還帶著那種說不出的憐惜之意。他畢竟是他的孩兒,他的骨血,就算他再怎麼痛恨他,也總不能把他殺了。他突然揉了揉太陽穴,目中露出少見的柔情。良久,他垂下眼瞼,心道,若我真拿茉夫人開刀,你又會怎樣?你又能怎樣?他不禁煩躁起來,詛咒道,「這可惡的女人,我要你拿下她,可沒叫你陷下去……」

好半會兒,甯王府的寇大夫來了,待把過脈後,他恭敬道,「稟王爺,少爺由于失血過多,故身子極度贏弱,需要靜心調理才是。」頓了頓又道,「剛才少爺怕是動了怒,急火攻心,暈了過去。王爺不必憂慮,待老夫開些生血的藥材細細調理便無大礙。」

甯王爺點了點頭,突然不動聲色地盯著無傾,淡淡道,「把府里所有的貴重藥材都取來罷。」

許是寇大夫調理得當,無傾很快就恢復過來,但仍然得大量服藥。這日,我去探他,他站樹底地下,仿佛陷入了沉思。我站在不遠處,就靜靜地望著他,氣氛頓時變得有些曖昧詭異。直到許久之時,無傾突然偏過頭,一回眸,淺笑。風,掀起了他的發絲,陽光溫柔地灑在他的身後,泛起了點點金光。那身雪白,仿若是沉睡在千年前的墓穴中那樣,顯得異常寂寥落寞。他突然笑了,那抹笑容清澈,帶著說不出的恬靜溫煦與淡淡的惆悵。

我低下頭,垂下眼瞼,不語。他盯著我,那雙深邃的眸子里閃動著莫名的哀傷與淡然,和那種若有若無的隱忍。良久,我抬起頭,淡淡道,「好些了麼?」我不敢看他,我怕,我怕陷下去。無傾似乎已感覺到了我的冷漠。他垂下眼瞼,淡淡道,「很好。」聲音飄緲,听不出任何思緒。

我訥訥地說不出話來,氣氛頓時尷尬曖昧。好半會兒,我小聲道,「那……我先回去了。」說完就轉身離去,逃避。無傾盯著我的背影,突然月兌口道,「茉……」

我頓住,渾身一顫。突然閉上眼,暗自咬了咬唇,深深地吸了口氣,轉身嫣然一笑,「有事麼?」我的落落大方刺傷了他,令他狼狽。無傾木訥道,「沒事。」我笑了笑,便走了。無傾怔怔地望著我遠去的背影,握緊了拳頭,那雙眸子里寫滿了悲愴。他突然質問自己,「甯無傾,你憑什麼靠近她?你能給她安全麼?你不能,也沒有這個資格。」

我回到鳳儀樓後,就用被子捂住頭,只覺得心中郁結著那種說不出的苦悶和無可奈何,渾身不舒服。不禁暗自苦笑,看來我得吩咐墨老鬼給我研發一種藥才行,叫寬心丸。

經過這事後,我總是故意逃避無傾。我們之間產生了一種叫做曖昧的東西。那種說不出的感覺,仿佛若即若離,又似期盼相望似的。我既希望看到他,又躲著他,連我自己都厭惡不已。以前的夏茉兒可是橫沖直闖,無拘無束的,這會兒居然變得怯弱了。

沒過幾日,我竟收到了喜訊。楊姜告訴我說蘇小姐和傅先生回蘇府了,我又驚又喜,趕緊去了趟蘇府。當我看到蘇小姐時會心一笑,看來傅先生把她照顧得很不錯。倒是蘇小姐看到我驚疑道,「茉丫頭,你變了。」聲音難掩激動之色。我不禁暗自一嘲,當初蘇府里的小丫頭如今已蛻變成了心思狡詐卑鄙的殘花敗柳不是?突然莫名地有些感傷。時如梭呵。我小心翼翼地把突然而來的思緒隱藏,笑了笑,「你這些年過得還好麼?」

蘇小姐握住我的手,激動地說不出話來。好半會兒才愧疚道,「茉丫頭,你受苦了。」

我柔聲道,「別,只要你過得好,我的付出就沒有白費。」一臉誠摯。

蘇小姐一把抱住我,哭了,「傻丫頭,你的事我都已听說了……」

那一瞬,我的心口一顫,淡淡道,「都已經過去了。」

蘇小姐吸了吸鼻子,感激道,「你犧牲得太多了,我對不住你。」她突然把傅先生拉過來,夫妻二人對我下跪,我驚惶不安道,「你這是作甚?」趕緊伸手把他們扶起來。

傅先生也歉疚道,「茉丫頭,當年我們確實太任性了,沒顧慮到……」

我嫣然道,「罷了,罷了,都已經過去了。今兒我來探你們,難道就是來听那些陳年舊事的麼?」一臉促狹戲謔。

蘇小姐擦了擦臉,笑道,「是呀,茉丫頭,我等會兒給你說說我們這幾年的事。」一臉幸福甜蜜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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