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清閑兩天,就听說小三子那里的食材出問題了。事情是這樣的,當時他們在喬五那里驗貨時確實無誤。等付款把貨運回來後,卻發現佔一半的食材全都碎了,就像被老鼠糟蹋過似的琳瑯滿藉。
我雙手抱胸,靜靜地盯著這批貨。暗道,若找喬五理論,他定然不會承認。當初驗貨時就已確認簽字的,如今他不承認也無可奈何。良久,我淡淡道,「損失了多少銀子?」
楊姜道,「成本三千兩左右。」我暗自核算,不出聲,徑自走了。楊姜趕緊跟來。我回到小樓閣,坐到逍遙椅上,閉目養神。良久,我突然睜開眼,「這事你怎麼看?」
楊姜皺眉道,「這恐怕不是喬五親自動手的罷。」
我贊成地點頭,「他沒有必要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不過,他也可以睜只眼閉只眼。」
楊姜沉吟道,「若果真如此,那我們在食材方面豈不就麻煩了?」
我細細思索了陣兒,突然道,「你安排的那人兒怎樣了?」
楊姜正色道,「雖得到了他們的信任,卻還不能深入核心。」
我沉吟了陣兒,突然正色道,「你可知喬五最寵愛哪種類型的女人?」
楊姜疑惑地盯著我,不解道,「他的十二房太太中似乎比較中意八太太。」
我挑了挑眉,「那八太太如何?」楊姜面色一紅,似乎不好意思,我笑道,「難道還有男人說不出的話麼?」
楊姜正色道,「听說這八太太甚是妖艷風流。」
我若有所思,突然眉開眼笑。看來這喬五之所以中意她,想必是因為她比較難以征服罷,「你說這八太太風流……是何意?」
楊姜面色一窘,「她不知暗地里給喬五戴了多少頂綠帽子了。」
我淡淡地笑了。心道,有趣得很呢。倘若我多在她的身上下功夫……我的腦中突然冒出一個荒謬的念頭,美男計?這不,現成的就有一個。我的嘴角突然掀起了一抹壞笑。心道,無傾,恐怕得出賣你的色相了。上回你捉弄我,這回我非得討回來才是。正所謂,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偏偏我兩樣都佔全了。我突然道,「你吩咐小三子再去訂一批貨來。」
楊姜蹙眉道,「現在麼?」
我點了點頭,「就現在,訂同樣的貨。」
楊姜不解道,「恐怕有所不妥罷。」
我搖了搖頭,突然道,「到時在半路時,你安排人手把它劫了,並報官,手腳弄干淨點。」
楊姜更是迷糊了,「報官?那不是自找麻煩麼?」
我笑了笑,高深莫測道,「這叫殺雞給猴看。到時你把那批貨與今兒這批貨調換,再把它弄到喬五那兒去。」頓了頓又道,「你安排在喬五那兒的人靠得住罷?得讓他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那批貨弄進去,他能辦到麼?」
楊姜點了點頭,自信道,「他能。只是,我還是不大明白你的意思。」
我淺笑道,「按常理來推斷,我們沒有理由會劫自家的貨,而鳳儀樓與第一樓對著干,人盡皆知。但現在我們的貨卻被劫了,你認為官府首先會想到誰?」
楊姜笑道,「自然是第一樓。」
我點了點頭,「第一樓肯定不會承認,官府也找不出證據來,那你認為他們的第二目標呢?」
楊姜淡淡道,「喬五。」
我冷笑,「不錯,就是喬五。因為他跟第一樓有那麼點私人關系。如果官府的人在喬五那里搜出那批同樣的貨……而剛好又是殘貨,你認為官府會怎樣處理?」
楊姜突然露出一抹奸詐,「賠償,轉了個彎還是喬五倒霉,說到底還是砸了自己的腳。」
我眯起眼來,正色道,「我這麼做並不過分,我不過是把我應得的那一部分拿回來而已。我既然出了三千兩銀子,就不可能空手而歸。」
楊姜欽佩道,「並且還教訓了他們一頓。」
我笑了笑,「這事你去辦罷,我還得籌劃如何拿到喬五的賬本呢。」
楊姜不解道,「你拿他的賬本做甚?」
我狡黠道,「你以為這些大老板的家底就這麼干淨?像這種人,鳳儀樓沒有必要去招惹他們,就交給官府處理罷,名正言順,怨也怨不得我。」
楊姜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就轉身離去了。待他走了後,我揉了揉太陽穴,長長地嘆了口氣。心道,若要除去喬五,定得把他的賬本拿到手才好辦事。如果從八太太身上著手,要怎樣才能惹她上鉤?怎樣才能讓無傾乖乖就範?
整個卿州城都知曉鳳儀樓里有位大廚和美人,也有很多人慕名而來。八太太自然也為之傾倒。那八太太果真艷麗得很。面若桃花,膚勝白雪,且若凝脂。身段兒豐腴,宛若熟透的蜜桃兒般,隱隱地透露出一絲淡淡的甜膩,渾身都散發出一股勾魂的誘惑。我不禁若有所思,倘若我請她去無傾的小築,豈不更有意思?
我吩咐楊姜替我準備兩包藥粉,那種可以令人渾身酥軟卻又不傷身的藥。楊姜木訥道,「茉丫頭,你要這個做什麼?」
我狡黠一笑,「我自有用處。」
楊姜心知我辦事有分寸,也不便多說。晚上時,他果然弄來兩包藥粉,並正色道,「這藥叫做‘酥骨散’,只須一點就可令人渾身無力,而且神志是清醒的。」我小心地接過,嫣然一笑。心道,只要無傾吃了它,事情就好辦多了。正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第二日,無傾並未來鳳儀樓,這當然是我的意思。我把八太太約到鳳儀樓,淡淡道,「八太太認為鳳儀樓的音律怎樣?」
八太太嬌媚道,「夫人,您這鳳儀樓其他的我倒瞧不上眼,不過……這琴音卻非凡間所有呢。」
我淡笑道,「不瞞您說,這無傾公子確實非池中之物。」
八太太眼神一閃,「夫人可知無傾公子是哪里人麼?」
我笑道,「這些事……並非是我們能過問的。不過,若八太太喜歡听他的琴音,我倒可以替你引薦引薦。」
八太太面色一喜,「是麼?那可就麻煩夫人了。」轉瞬一想,突然又道,「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還不是為了食材的事罷。」
我故作吃驚道,「您真會說笑。」
八太太媚眼如絲,「若你能替我拿下無傾公子,我定然把食材的事辦好。」
我笑了笑,「那就這麼說定了。」
我是普通女子,三從四德的禮教我懂。可對于這個八太太,我只能欽佩。不管她水性楊花也好,不守婦德也好,總之我佩服她。她不但有這個色心,還有這個色膽。這天底下,又有幾個女子敢如此為所欲為?
我與八太太去了無傾的住所。我們一下馬車,剛到門口,就看到鐵甲李坐在那里,不知在做什麼。我走了過去,好奇地看了鐵甲李一眼。他竟在雕刻。只是,他的素材頗為有趣,居然是白蘿卜和紅蘿卜。但令人驚艷的是,那雕刻出來的人兒竟栩栩如生,別有一翻滋味。我奇道,「這蘿卜兩天就風干了,你費盡苦心雕刻,又有何意義?」
鐵甲李頭也不抬,淡淡道,「很多東西……並不是只有結果才是值得人留戀的。」聲音輕細,卻令人醒悟。我垂下眼瞼,他的話我記下了,不禁釋然道,「確實如此。」
那一刻,我突然又想到了秦頌。雖然我們沒有未來,但我們曾擁有過對方,這也許就是過程罷。只要這個過程令我幸福,開心就夠了。我應該知足了。畢竟上天曾給過我機會讓我有幸擁有過他,足矣。我突然望著鐵甲李,看他仔細地雕刻手中的人兒。暗道,想必此人也是個傷心人罷,若不然,他為何如此專注?如此固執?
我們進了小院兒,無傾正在撫琴。他的動作優雅,神態專注而沉穩,仿佛連整個靈魂都已注入了琴中,似要傾盡一生來詮釋音律似的。
我們靜靜地站在遠處,望著他,各懷心思。我突然垂下眼瞼,心道,無傾,我一定見過你,一定在哪里見過你。若不然,為何你彈的第一首曲子就能讓我落淚?若不然,我的傷心事,又怎會被你看透?
無傾依舊陶醉在他的琴聲中,一臉安然平靜。微風,掀起了他的發絲,頑皮而灑月兌。那身雪白在風中飄散,仿若一池幽水般,渲染著莫名的誘惑。良久,他突然低下頭,微微地側過臉,唇邊浮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眼中竟似閃過了一抹邪惡的詭異和冷殘。仿若黑暗中最美麗的毒罌粟,正緩緩地綻放,露出它勾魂的甜笑。待一曲完畢後,他仿佛這才察覺到有人來了,警戒道,「誰?」
我淡淡道,「茉夫人。」
無傾回過頭,突然笑了,那抹笑容令人陶醉。他淡淡道,「原來是茉老板光臨寒舍。」
我怔怔地望著他,剛才的那抹笑意眩暈了我的心智。我微微失態,暗自斂了斂神兒,心道,難怪古人愛江山更愛美人,看來此話果然不假。我平靜道,「今兒我替你引薦一位朋友。」
無傾偏過頭,饒有趣味道,「朋友?」
我淡笑道,「嗯,朋友。」心道,若把你吃了就是相好的了。我不禁暗自一嘲,這確實荒唐得很,我竟把主意打到無傾的頭上來了。不過誰要他運氣好深得八太太的喜愛?只有犧牲他討好八太太,我才有機會拿到賬本。
無傾淡淡道,「我這里沒有好茶,恐招待不周。」
我微微蹙眉,「你為何不安排丫頭伺候?」
無傾冷然道,「有這個必要麼?」他突然就走了。我看他自由自在地穿梭在長廊里,如魚得水般靈活得很。不禁暗自苦笑,看來他對自己住的地方熟悉得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