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我在大街上閑逛，卻沒料到竟意外地遭了賊。幸而楊姜反應快，手腳麻利，輕易就把小偷捉到了。當他把小偷捉到我面前時，我怔住，那是一個才十五六歲的女孩，一身襤褸不堪。我皺眉道，「你為何要偷東西？」
她慌道，「夫人，求您放過我罷，我也不想偷東西……」
楊姜冷哼一聲，淡淡道，「茉丫頭，別信她。」
我盯著這孩子，總有種想親近她的意思，「你的家人呢？」
女孩的眼圈一紅，泣聲道，「爹爹……臥病不起，家里窮，請不起大夫，所以才……」她那委屈的模樣令我的心口一緊。我微微失神兒，突然想起了小凝。這孩子竟跟小凝有幾分神似？我動了惻隱之心，柔聲道，「你帶我去看看罷，我替你請大夫。」
女孩喜道，「真的麼？夫人可願意幫我？」
我淡淡地點了點頭，眸子里閃過了一抹憐惜。楊姜阻止道，「茉丫頭，恐怕……」
我搖了搖頭，突然問他，「你看她像誰？」楊姜訥訥地說不出話來，他已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請大夫替那孩子的父親看病，並把以後一個月的藥費和就診費都付了。她感激得跪了又跪。我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她恭敬道，「奴婢姓金，名四。」
我皺了皺眉，這名字有些奇怪，柔聲道，「那我就叫你四兒罷。」四兒笑了笑，那張皺巴巴的臉兒瞬間便充滿了活力。我呆呆地望著她，心道，小凝，若你在我身邊，那該多好，心中隱隱作痛。四兒見我神色黯然，急道，「夫人怎麼了？」
我緩緩地扯開了一抹笑靨，淡淡道，「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了一個故人。」
四兒的爹爹在三天後就去世了。他的身子本已是病入膏肓，只是強硬地死撐而已。四兒哭得死去活來，整個人看起來憔悴不堪。我突然心生了一個念頭，把她帶回去做我的貼身丫頭。
四兒做事體貼得緊。心靈手巧，又懂得察言觀色，很快便得到了我的信任。只是，她為何會突然出現在我的視線內？為何與小凝如此神似？我萬萬沒料到她竟然是別人安插在我身邊的眼線。可就算我知道了又如何？我還是會留下她。因為她像小凝，我愧疚，只想補償她。我明知她不是小凝，但我仍舊固執地想憐惜她。
待鳳儀樓稍微上軌後，我就開始策劃如何把大南街捧紅。我又重新把整條街的攤位都裝修了一翻，顯得更有生氣。現在整條大南街就只有鳳儀樓一家在開業，故顯得格外詭異。也有少數人來問過攤位的價額，但最後還是搖頭。因為他們不敢，也沒這個膽子。更因為，沒有人開頭。
我坐在逍遙椅上，翹著二郎腿，盯著手中的隻果。良久，我突然狠狠地咬了一口隻果，半眯著眼，望著窗外，陷入了沉思。也許，我得主動出擊才行，可要如何出擊？
其實我明白，多數人早已看重了大南街潛在的價值。只是他們能等，也等得。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這樣的。同一樣東西，若送上門，那它的價值就變味了。這些奸商無疑是在等機會。他們想必早已知曉我的目的了罷，之所以隱忍，無非是想把角色調換，使我主動，處于下風。
我細細思索了一夜。準備利用鳳儀樓來做宣傳，然後借機組織一個小小的商會。
如我所料，商會的來人確實不少，都虎視眈眈。我故作悠游道，「不知各位對大南街可有興趣規劃？」
一老者道，「茉老板可否說說這大南街有何好處？」
我眯起眼，細細打量起這位老者。此人莫約六十多歲左右。身著灰褐色衣袍，面白少紋，發鬢如霜，眸子精明閃爍。再看他的衣著料子，果然是綢緞中的上品。想必此人便是景秀坊的薛大老板了。我淡淡道，「現在這大南街雖還不值幾個價，但我相信，過不了幾日，這條街定能與逍遙街抗衡。」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盯著我，暗自心驚。
薛老板饒有趣味道，「茉老板可否說說你的監管方法？」
我正色道，「這條街總共有一百零三個攤位。若各位老板願在此街開檔做生意，那我定當力保各位老板的利益。」頓了頓又道，「若你們駐進此街，我當然有責任保護你們的財產安全。到時我會請保鏢來駐守。若遇盜賊，我們可以幫忙處理。」在場的人都贊成地點了點頭。薛老板又道，「那各攤位的價額呢？」
我的眼神一閃，笑了，腦中突然迸發出一個念頭。我慎重道，「咱們都是生意人，既然有機會與各大老板合作，我當然得從各大老板的利益出發。這大南街里所出售的東西不能有二家。」
薛老板道，「何謂二家？」
我正色道，「倘若在同一個地方有多家店同時賣一種東西的話，這競爭力想必激烈得很。而我要求整條大南街上只能出現一家。換句話來說，就是只有一家賣煙草，只有一家賣綢緞。」眾人一怔，這確實是個好提議。若獨一無二，就不存在同行競爭，自然就順暢得多了。我見眾人並不反對，又道，「若對大南街有意者可與鳳儀樓先簽半年的租約，可先調查市場的狀況。畢竟，好東西是要經得起時間考驗的。」
薛老板點了點頭，「那茉老板可否說說大概的契約內容，也好讓我們有個底。」
我微笑道，「契約的事情最好還是明白點的好，不過細節方面我就不多說了。若要長期合作，就得預付押金。若要退租，必須提前一個月通知鳳儀樓。這個要求並不為過。」
眾人都點了點頭，細細斟酌。我不動聲色，暗道，這獨一無二恐怕用得巧妙得很，想必有些急躁之人已蠢蠢欲動了。
果然，待商會結束後，就有人來找楊姜了。薛老板租了三間鋪子，把它們合並成一間。這景秀坊的分店正式駐入大南街，獨一無二的綢緞莊。我不禁暗自偷笑，到目前看來，我已經把整個局面扭轉了。現在不是他們選我，而是選行。正所謂先進館子先吃面，就讓他們去爭罷。
我吩咐楊姜把鳳儀樓旁邊的兩個攤位留著自己用，並把它弄成兩間小食店。來大南街的人佔多數是上流和中層的客人。至于鳳儀樓，那些闊老板舍得花錢買面子，而兩邊的小食店就是針對中層客人的了。
很快，大南街已駐入了各種行業。這里的特色便是僅此一家。為了做好宣傳，我給他們出謀劃策。
這日，我把大南街所有的店主都請到了鳳儀樓。我淡淡道，「這條街就像新生兒，剛出生的孩子恐怕沒幾人知曉罷。」
煙草店的任老爺道，「茉老板可有良策？」
我慢條斯理道，「正所謂柴多火焰高，如果各大老板聯手開業的話……」眾人一怔，聯手開業？我的眼底閃爍著狡黠，「如果我們預定一個日子……到那天聯手開業，必定會引起轟動，足以吸引好奇者。」
任老爺道，「會不會太兒戲了？」
我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指，懶懶道，「這確實很兒戲。試問，什麼是綱常？什麼又是常理？」頓了頓又道，「各位老板既沒有殺人放火，也不影響他人利益，又何須計較得太多？」那雙漆黑的眸子里閃動著精明睿智。
各大老板低聲商議，雖覺得兒戲，卻也不無道理。若能引起人們的注意，名氣自然也就熱了。更何況，在同一天幾十家店面同時開業，那場面恐怕熱鬧得很。經過商定之後，日子定了下來，就在這月十九日，後天。
為了安全，我叫楊姜多請了些人。這兩天得盯緊些，我可不想出亂子。其實楊姜剛開始還不怎麼服我。可直到我提出獨一無二後，他對我刮目相看。我不禁苦笑。他畢竟是男人，要他當一個女人的下屬，那滋味恐怕不大好受。
第二日，我叫楊姜把大南街所收的租金報給我。他欽佩道，「茉丫頭，你不愧有頭腦。」
我淡笑道，「不過是耍耍小把戲而已。」
楊姜苦笑道，「小把戲？可你的小把戲卻能在一個月內穩賺兩千兩銀子。」
我挑了挑眉，淡淡道，「你不服？」
楊姜苦笑道，「我始終覺得一個攤位月租二十兩銀子太貴了，沒想到現在卻成為了搶手貨。」
我盯著他，緩緩道，「楊姜，你記住，同一件商品放在不同的地方它的價值也就不一樣了。這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該你揩油時，絕不能手軟。這就是奸商的生存之道。」
楊姜點了點頭，雖覺得我的話說得難听，卻也有一番道理。若不然，這做生意又是為了什麼？自然比不得文人之士的風雅情趣，畢竟也得吃五谷雜糧。他突然訥訥道，「你真準備來個聯手開業？」
我笑道，「不妥麼？」
楊姜微微蹙眉，「是不是太兒戲了？」
我眯起眼，反問道，「什麼是常理？什麼又是規矩？」一臉乖戾。楊姜怔住，說不出話來。我淡淡道，「這世上的很多事情都是沒規沒矩的。這就像好人與壞人那樣，沒有界限，各有各的說法。只是，若能達到目的，而又沒有損到他人的利益，何樂而不為？」楊姜悶悶地望著我，似乎想看穿我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我無奈地搖頭，他恐怕是不會明白的了。因為我沒有這麼的多條條框框禁錮，而不按常理出牌，才是我的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