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突然發現什麼似的,一腳就踹了出去。我以為我的動作已經夠快了,但秦祭的動作卻更快,快到令人咋舌。我只覺得眼一花,他的人就竄到了我的身後。他在我的耳後輕聲道,「下次要動粗的時候先看看你的對手是誰。」我冷笑一聲,掄起拳頭就往他的俊臉上砸去。但他顯然早已防備,準備伸手捉住我。我暗笑一聲,突然改變方向,一拳揍到他的肚子上。這一拳可真夠扎實的,秦祭悶哼一聲。我雙手抱胸,得意道,「沒料到罷,我這一動作可早已掐算得精準無比。」
秦祭嘆道,「也只有你這種小人才使得出。」這話我可不愛听,「何謂小人?我不過是用我自己的方式來對付敵人而已。至于具體方式……這似乎並不重要。」正當我對自己的口才得意無比之時,秦祭突然向我撲來。他一把將我壓在身下。我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了,正要掙扎時,他厲聲道,「追。」
我瞥到門外有人影竄了出去,再看了看窗戶上的匕首,暗自一驚,這殺手也太大膽了些,竟敢在秦府里動手。剛才若非秦祭……我的脖子一涼,說不定腦袋搬家了。秦祭看了看我,「你沒傷著罷。」聲音竟似發抖。
我模了模脖子,涼颼颼道,「沒事兒。」頓了頓又道,「你好重。」
秦祭哭笑不得,「我送你回清秋閣,這里不安全。」
我搖頭,突然狡黠道,「我要聶小刀送,我就要聶小刀。」
秦祭眯起眼,似乎想看出我到底在想些什麼,「他不在。」
我笑道,「我可以等他。」我的眼神里閃爍著精光。心道,聶小刀啊聶小刀,我就不信我揪不出你的小辮子來。
聶小刀回來了,似乎很疲倦的樣子。我搶先道,「追到人了麼?」
聶小刀搖頭,「沒有。」我盯著他,眸子銳利得很,仿佛能穿透過任何東西。聶小刀似乎有意躲著我,就那麼一瞬,我就看到了他內心的不平靜。我微微揚起唇角,我敢妄下定論,剛才發暗器的人就是他。若我沒猜錯的話,他並非想殺我,而是在警告我。
秦祭本想去把匕首拔下來,我阻止了他。我仔細看了看,竟驚喜地發現了一些破綻。我用手帕包住其中的一角,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拔了出來。我把那柄精巧的匕首小心地放在手里,像生怕弄髒似的。再偷偷地看了看聶小刀的手。他的手秀氣,修長而白皙。我對他的手很感興趣,非常感興趣。我突然道,「小刀,可否送我一程?」
聶小刀微微一怔,輕聲道,「大少女乃女乃請。」在回清秋閣的路上時,我突然把腳扭到了,重心不穩,眼見就要摔到地上去了,聶小刀及時扶住了我。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順勢握住他的手,右手。重點是拇指和食指、中指,就那麼一眼,一切答案已了然于心。我不動聲色道,「小刀,你有家人麼?」
聶小刀道,「沒有。」
我微微蹙眉,「一個都沒有?」
聶小刀戒備道,「大少女乃女乃是何用意?」
我甜笑道,「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所以有心替你物色姑娘呢。」
聶小刀一怔,臉紅了紅,「大少女乃女乃說笑了罷。」
我挑眉道,「怎麼?有意中人了?」故意捉弄他。聶小刀的眸中閃過了一抹淡淡的憂傷,竟似無奈。我暗道,莫非他也是個傷心人?
回到清秋閣後,我模出那把匕首,仔細端詳了陣兒。我是怎麼知道這柄匕首是聶小刀的呢?指印,是的,指印。當時我也沒想到這匕首上會留著他的指紋,雖然很淺。這匕首也不知是用什麼鑄造的。不過,它有一個特點。只要上面沾了一點點汗,它就會留下些淺淺的痕跡。若不是它的特質,我恐怕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來的。但問題是,我該如何說服秦祭,讓他相信聶小刀的身份非比尋常?這似乎是個難題。我把這個難題丟給了秦頌,他應該知道聶小刀與秦祭的關系罷。秦頌淡淡道,「在這秦府里,恐怕就只有小刀與二弟最為親近了。」
我不解道,「何出此言?」
秦頌道,「七年前,小刀身負重傷,被二弟所救。這七年來,他就像二弟的影子一樣,形影不離。他與二弟出生入死,情同兄弟。」
我嘆道,「難怪他不信我的話。」
秦頌皺眉道,「茉兒,你發現了什麼?」
我道,「我懷疑聶小刀的身份。」
秦頌淡淡道,「為何?」
我嚴肅道,「那日去天涯閣的人就是聶小刀,他跟甯王爺關系匪淺。」
秦頌笑了笑,「這又能證明什麼?」
我蹙眉道,「他恐怕是有目的罷。試想,一個人潛伏于秦府七年之久,又博得主子的信任,定然心懷叵測。」
秦頌突然模了模我的額頭,喃喃道,「沒發燒罷。」
我呆了呆,微怒道,「你不信麼?」
秦頌嘆了口氣,「茉兒,這些話別跟二弟說,他會傷心的。」
我一怔,似乎沒想到這些,也絕對沒想到秦祭與聶小刀之間的關系竟是如此深厚。這也難怪他不信我。不禁暗自一嘆,心道,聶小刀麼?若你背叛了秦祭,就算你要了他的性命,他也不會出手罷。他只會傷心,只會把那種悲愴隱藏在心底。他或許就是這樣的人,什麼都藏在心里,就算變霉發爛都絕不吐出來。
秦祭給人的感覺就是鐵打的,好像什麼事都扛得住。但這次,他卻受了重傷,差點把性命給丟了。我從沒見過如此多的血。那些腥紅的液體令我眩暈,仿若有生命般張狂,肆無忌憚。就在我被聶小刀警告後的第二天,那天夜里,令我驚恐無比。
晚上時,秦頌在書房里呆著。我覺得困乏,便準備月兌衣睡下。正當我爬上床時,突然覺察到窗外有人影。我一驚,趕緊走出去,那人正是秦祭。他穿著黑衣勁裝,樣子令人驚惶。我被嚇壞了,天都黑了,他跑這兒來做什麼?但細看之下,發現他的臉色蒼白,胸口隱隱還滲出血絲。我大駭,「秦祭?你受傷了?」
秦祭無力道,「快找個地方讓我躲躲。」
我趕緊扶他進房,「你是怎麼回事?」
秦祭蒼白道,「有人來搜查。」
我大驚,趕緊找地方,可這屋里哪有什麼地方能藏身?我東張西望了陣兒,突然望著屋頂的房梁,也只能這樣了。我沉聲道,「你上得去麼?」
秦祭明白我的意思,苦笑道,「能,不過……不知能不能下來。」
我快暈了,月兌口道,「大不了摔下來。」
秦祭縱身一躍,趴在房梁上。我看他的臉色蒼白得可怕,眉頭糾結,表情似乎很痛苦。但現下也顧不了這些了。我並未重新穿上衣服,而是故作困乏的樣子。心道,秦祭,你到底都干了些什麼?你到底隱藏著怎樣的秘密?很快,門外就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十幾個人打著火把朝這邊走來。遠遠的,我就听到秦老爺的質問聲,「你們甯王府憑什麼私闖民宅?」
一道尖細的聲音傳來,「我們發現有刺客逃入了秦府。」
秦老爺厲聲道,「刺客?哪來的刺客?」
那人不理他,沉聲道,「給我搜。」
秦老爺擋在他面前,「憑什麼?」來人得意地摔出了一張搜查令。秦老爺面色慘白,已明白他們顯然是有備而來的。十幾個人肆無忌憚地沖進屋來。當他們看到我時都愣住,我衣著不整,故作驚惶的樣子。帶頭那人道,「給我搜。」門外擠滿了秦府大小,我跑出去問道,「呀,爹,這是怎回事兒?」
秦老爺滿臉怒容,「這幫惡人非說秦府里有刺客。」
我暗自跟秦老爺使眼色,示意他帶所有人沖進屋去。秦老爺是精明人,頓時便明白了我的意思,便道,「我到要盯著他們,這幫匪徒可別砸碎我家的東西。」說著一家人都跑進屋去。趁亂之際,我叫住小凝,「你快去把大少爺找來,快。」
小凝趕緊去書房找秦頌。秦頌早已察覺到了異常,只是不便出來。小凝急道,「大少爺,大少女乃女乃那里出事兒了。」
秦頌一驚,「你快推我出去。」
屋子里擠滿了人。這些個太太們平時雖斗得厲害,但只要有外人侵入,她們的心還是綁在一起的。她們充分發揮著女人的嬌蠻無理,指責那幫人不小心,踫碎了東西。許是不想鬧大了,那帶頭的人似乎很惱火,對這幫女人束手無策。小凝把秦頌推了進來,秦頌微微皺眉,「這是怎回事?」我給他遞了個眼色,他立刻會意過來。
我站在茶幾旁邊,而秦祭正巧就在茶幾上面。屋子不大,那些人也沒搜出什麼來。我暗自松了口氣,見茶幾上的茶還是熱的,便隨意地倒了幾杯,紅茶。諂媚道,「幾位大哥想必已累了吧,不如坐下來喝杯茶?」
那幫人看了我一眼,見我神情平靜得很,微微狐疑。他們哪有心思飲茶?故注意力並不在我身上。我本以為這事兒應該快要結束了,但下一刻,我的神經卻繃緊了,差點暈了過去。一滴血突然滴了下來,滴在茶幾上。幸而這茶幾是黑色的,故也不大明顯。我頓覺頭皮一麻,心道,秦祭,你怎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出錯?
我一臉驚惶,暗道,這該如何是好?偷偷地瞥了一眼那幫人,他們似乎還未發覺。但要命的是,這血又落下了一滴下來。秦頌似乎已發覺到了我的異常,突然捂住胸口,劇烈地咳嗽。他把所有人的視線都吸引過來。旁邊的小凝也會點心思,故意驚叫,「呀,大少爺,你怎麼了?」秦頌咳嗽得越來越厲害,身子弓成了一團。秦老爺大驚,趕緊推開人群,以為他受到了驚嚇,「頌兒,你怎麼了?」
秦頌虛弱道,「人好吵,我難受。」他的樣子很可怕,就像隨時都會斷氣一樣。我是他的妻,是他最親密的人。見到丈夫這個樣子,沒理由不著急,也沒有理由不慌神兒。我故意打翻茶幾上的幾杯茶水,那些紅茶順勢把血跡沖了干淨。房梁上的秦祭似乎也發現了這些,趕緊不動聲色地把房梁上的血水抹掉。我奔到秦頌旁邊,急道,「夫君,你怎麼了?你可不要嚇我。」
秦頌顫抖道,「茉兒,我好難受。」
我握住他的手,焦急萬分,「曾大夫呢?曾大夫呢?快去找曾大夫。」瞬間,這屋子里一團亂,不知是誰把曾大夫拖了出來,「曾大夫在這兒。」
曾大夫趕緊給秦頌把了把脈,正色道,「大少爺這是受到了驚嚇。」這話令秦老爺憤怒了,厲聲道,「還不快滾。」
那幫人沒搜到刺客,反而把秦府的大少爺嚇壞了。秦府雖是平民,但威嚴還是有的,而且這事甯王府也不想鬧大。他們既然沒搜到人,就沒有理由還賴在這里不走。帶頭那人做了個手勢,一群人這才離去。待他們離去後,秦頌突然暈了過去,秦老爺駭然道,「頌兒,你醒醒。」
曾大夫道,「大少爺受驚過度,還是請老爺回去罷,這里有我。」秦老爺不再多說,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帶著一群人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