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妃棄後 第4卷 寧負天下不負卿【下卷】 147

作者 ︰ 風黎兒

「福總管,你怎麼了?我是落凡呀……」落凡困惑不解,又有些擔心的說道,然後想要扶起福全,被福全躲了開來。

福全似乎回過神來,松了口氣,喘氣有些粗重,勉強地尷尬笑道,「原來是落姑娘啊,老奴失禮了。」福全想要站起來,但是,大概被嚇了一跳,有些腿軟,竟是沒了力氣,頗是尷尬地笑了笑。

「福總管以為我是誰啊?難道有人跟我長得很像?」落凡隨口問道。

福全面色一僵,立刻訕訕道,「不是不是,落姑娘誤會了。只不過姑娘來的太突然,嚇到老奴了。」

落凡心中狐疑,他那句「原來是落姑娘」,分明就意味著他認錯人了,可是,他卻極力否認,難道這其中有些什麼淵源?落凡心中雖這樣想,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而是笑著打趣道,「倒是我的不是了,沒想到福總管這麼不經嚇呀。」

見落凡沒有再追問,福全也松了口氣,呵呵道,「人老了,不中用了……對了,落姑娘來這兒,是找我有事?」

「哦,我剛剛在伊娃那兒,見著二總管送過去的蘭花,我瞧著很是喜歡,所以問了伊娃,就自己過來,也想選一盆蘭花放到我的院子里去。每天起來,都能看到盛開的花朵,心情也舒暢許多,是不是?」

福全放心的笑了笑,慢慢地站起來,看了一圈苑里開了的沒開的花,問道,「落姑娘看看,喜歡什麼,老奴給您送過去。」

「不必麻煩福總管了,您忙您的,」落凡忙道,「我也不怎麼懂蘭花,也就能選個我覺得長相不錯的,我先看看,看中哪盆了,我就直接抱走了,成不?」

「成,那您慢慢看著。」福全笑著說。

落凡在苑里走來走去,這兒瞅瞅,那兒瞧瞧,還時不時裝模作樣地蹲下去仔細地看葉子和花朵,一邊,隨口問道,「福總管,您照料這里有些年頭了吧?」

「自從二公子去世了,就一直是老奴在照料著。」

「我听伊娃說,二叔叔很喜歡蘭花,是不是隨老爺子的性子啊?」落凡隨意問道。

福全呵呵笑了笑,「侯爺不喜歡侍弄花花草草,說是玩物喪志,以前為這事沒少訓過二公子,可二公子就是不听,還把這里打理的有聲有色,後來,侯爺忙于教導世子,便也沒再管過這里了。」

落凡有些疑惑地問道,「既然老爺子不喜歡,二叔叔又過世這麼多年了,老爺子干嘛還要把這兒留下來給自己添堵呢?」

福全嘆了口氣,「不是老爺子要留下這里,是世子求來的。世子說,這是二公子留下的唯一的東西了,只有留下這蘭苑,他才會覺得自己有父親。侯爺听了有些心酸,便應了世子。」

「听您這麼說,好像二叔叔不大喜歡雲斐,為什麼?」

「哎……還不是因為沈……」福全陡然止住了話語,面色有些僵硬的看著落凡笑了笑,「這是主子的事,我一個做下人的,不好插嘴。……落姑娘,您選好要哪樣了嗎?」

「哦,好了,好了,」落凡不露聲色的笑了笑,隨意的指了一盆開著乳白色花朵的蘭花,「我就要這個。」然後,抱起花盆,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見落凡走遠了,福全臉上的笑意全部消失,有些凝重地看著一身淺藍衣裙的落凡,怎麼看,都覺得那身衣服跟當年的沈姨娘的衣服是一模一樣的,也難怪他會認錯。

只是,落凡一向都只穿白衣,怎麼今兒個換了這身衣裳?她想干什麼?

*

落凡回到院子里,隨意把蘭花放在一個顯眼的位置,休息了會兒,就去前廳用完膳。只是,經過福全被嚇一事和他月兌口想說的話,她越來越肯定,當年,沈蘭的的確確是被陷害冤枉的,這樣的話,竹子也太可憐了。

一邊想著,一邊往外走,突然一聲驚喜的「落姑娘?」嚇了她一大跳。

落凡被嚇得拍著胸口直呼氣,看清了來人後,嗔了他一眼,「風舟,青天白日的,你嚇我做什麼?」

風舟有些委屈地看著她,「我哪里嚇你了?我只不過是叫了你一聲而已。」

落凡給了他一記白眼,「就算是叫我,不用這麼夸張吧?嚇得我魂都差點沒了。」

風舟嬉皮笑臉地說,「這不是沒見過落姑娘穿其他顏色的衣服嗎,一時間,不敢確定是你,所以,有點驚奇。」

「那現在確定了?沒事了?那就去吃飯吧。」

「落姑娘,」風舟走在落凡身邊,小心地試探道,「公子沒跟你一起回來?」

「沒有啊。」

「可早上,公子不是去找你了嗎?怎麼就你和那個王爺回來了?」

落凡一愣,想起一件事,看著風舟,問道,「你家公子怎麼知道我在哪兒的?」

風舟看了落凡一會兒,那一會兒,他的眼楮里,驚訝與震動,憤怒與譏諷不斷閃現,末了,涼涼地說了一句,「您都不知道,我一個做手下的哪里會知道?哎,公子可真傻,人家完全沒把他放在心上,他還大半夜的去找人家,看到人家沒事了才走,他做了那麼多事,人家卻什麼都不知道,一心都只念著那什麼子卿。哼!」說完,揚著頭,冷冷地走了。

落凡有些奇怪地看著風舟,他那話什麼意思?難道昨兒晚上,百里塵有去找過她?可是,怎麼沒人提起過?

微微苦笑一下,去找過她又如何?不過是毫無意義的舉動罷了。

用過晚飯,落凡尋了個理由獨自出府一趟,沒讓龍澤禹跟著,龍澤禹居然也很爽快地沒有糾纏。

落凡買了些東西回侯府的時候,已經入夜了。

侯府門口掛著的紅燈籠散發著暈紅的光芒,鎮守在門口的兩頭石獅子在微暈的光芒下卻有些猙獰的可怕。

落凡手里提著東西,拾階而上,突然听到身後有人喚她,回頭,卻見百里塵站在石獅子旁,劍眉微皺,目光微寒,神情冷漠。

落凡見他這番模樣,倒似有什麼要緊事要說一般,便走了過去,客氣地問道,「百里公子,有事?」

「我們以前,是不是認識?」百里塵看著落凡,漆黑的眼眸如濃墨又深沉的蒼穹,卻又隱隱有一絲希冀如同天空里閃爍的星子。

落凡奇怪又好笑地看著他。

「我的意思是,不僅僅你認識我,我也認識你,甚至,我們之間發生過一些事,是不是?」百里塵又補充道。

落凡哂笑一下,側眸看著他處,想了一會兒,又看著百里塵,說道,「既然當初選擇了遺忘,現在又何必要想起?不過是些無聊的事,即便想起來,亦不過是給公子添堵罷了,不若忘得干干淨淨,最好永遠都不要想起。」

「你在賭氣?」百里塵看著她,詢問的話語,肯定的語氣。

落凡一怔,無語的笑,「我有什麼好賭氣的?百里塵,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百里塵微抬著臉,點漆般的眸子好似閃過一絲叫做受傷的情緒,「落凡,如果僅僅是為著水榮的死,你不會這麼冷漠,伊娃也不會這麼厭惡我。一定還有其他的原因!」

「就算還有什麼原因,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落凡看著他,「百里塵,為舊事糾結,這似乎不大像你。過去了的,不就是該讓它過去嗎?」

百里塵冷冷一笑,「你倒是瀟灑!」

落凡無謂的撇嘴,然後轉身走了,剛走兩步,又停下腳步,回頭說道,「百里公子,找個時間把我們之間的事解決了吧,省的每天都記掛著。」

百里塵看著落凡離開,面沉如這暗黑的夜晚。听落凡的口氣,他的確是忘了一些事。可是,他怎麼會忘?

*

已過子時,夜色寧靜,侯府里,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已熟睡。

福全半夜忽然驚醒,大概是做了噩夢,額上出了許多汗。他從床上下來,走到窗台前,想要點亮燭燈。

一陣涼風襲來,福全直覺好似窗前有什麼影子,抬頭一看,卻見一道影子幽幽地從窗前飄過。

福全心頭一哆嗦,壯著膽子喝了一句,「什麼人!」

沒有人回應他,除了颼颼涼風。

院子里,卻突然響起嚶嚶的哭泣聲,很細很弱,好似從天端傳來,不仔細听,幾乎听不到,但這哭聲,又好似就響在耳畔,那麼真實,那麼地悲哀傷心。

福全皺眉眯眼,那哭聲斷斷續續,淒淒瀝瀝,哭得好似斷人心腸,……福全想了想,走到門口打開門,站在屋檐下,看了看,除了樹被風吹得搖曳,莎莎作響,什麼也沒有,連剛才的哭聲也消失了。但是這冷風,卻有點陰森森的鬼氣似的。福全猶豫了一下,興許是下午看到藍衣的落凡讓他想起了沈姨娘,所以才會做噩夢,所以才會幻听,還錯把一些樹影當成了……

好似,有一陣微微清風從身後掃過,好似有輕紗拂過他的後頸,一股淡淡的熟悉的蘭花香味從後頸傳至鼻尖,嚶嚶的哭聲再次響起……

福全整個人在瞬間僵在那里,好似全身痙攣一般不得動彈。

天天空里,星子繁多,星光閃耀。

冷風依舊輕輕吹著,繁盛的枝葉好似很有規律的輕輕搖曳,在地上灑下斑駁搖動的影子,好似,是有人在飄蕩。

福全心跳如鼓,秉著呼吸身子僵硬的緩緩轉過身去,但是,什麼也沒看到,空氣里卻還有淡淡的蘭花香味在飄散,還有不絕于耳淒厲哀絕的哭泣聲。

至少,什麼也沒有。一切,大概都是幻覺。

福全正要松口氣,卻又敏感地感覺到身後,似乎多了什麼東西,然後,听到一聲真真切切,柔弱不堪,哭聲連連的——「福總管」……

福全再次渾身僵硬,雙腿似被灌了鉛一般挪不動,心跳快得好似沒了跳動一般,他慈藹的雙目睜得大大的,里面卻如虛空,不知是驚恐害怕,還是驚恐害怕,他的臉上血色全褪,面上盡是豆大的汗珠子。

「福總管,奴家是沈姨娘啊……」那個柔柔弱弱,哭哭淒淒的聲音再次響起,卻是亦真亦幻,似飄渺似真實。

福全的雙眼驀地睜大,他咽了咽口水,安慰著自己,是幻覺,是幻覺,是幻覺……

他緩慢而艱難,痛苦地轉過身,卻看到,璀璨星光下,一個藍衣女子站在離自己不過幾步遠的地方,夜風吹得她裙裾飛揚,輕紗漫舞,一張似真似幻的面容在輕紗飛揚間若隱若現。

風,似乎更大了,似乎,還有寒冬里才有的寒氣襲來,凍得福全臉上的汗水都快凝結成霜。他驚懼地瞪大著眼楮,看著那張如星光般白慘慘的熟悉容顏呈現在眼前,還有眉間熟悉的朱砂痣,還有,熟悉的蘭花香氣盈滿周身。

福全恐懼的往地上看去,卻沒有影子……

「福總管,奴家如今魂無所歸,成了孤魂野鬼,求福總管給奴家一個安身之處。」淒淒瀝瀝的聲音再次響起,脆弱的好似要被這夜風吹散。

福全沒什麼反應,因為他已經害怕地不能動彈。

「福總管……」女鬼又上前一步,福全「啊」的一聲大叫,跌坐在地上,手腳不停地亂揮舞,口里不停的喊著,「不要找我,不要找我,都是侯爺的吩咐,是侯爺的吩咐……」

聲音陡然止住,福全已經暈厥在地上。

女鬼又上前一步,探了探福全的鼻息,出了口氣,說道,「要不是心中有鬼,哪里這麼經不得嚇!」看來,果如她心中所猜測的那般,當年,是福全奉了上官威的命令陷害沈蘭,並且,應該還暗中下了毒手才讓沈蘭年紀輕輕的就失了性命,所以,福全才會心虛的這麼害怕,就這麼容易的招供了。

了解清楚了事情真相,她也該做些什麼了。

她看了眼暈躺在地上的福全,輕嘆了口氣,然後轉身,卻不及防備地被一陣陰影籠罩,對上一雙沒有感情的冷漠眸子,嚇得落凡連連後退。

「你裝什麼鬼呀?一點聲音也沒有!」落凡站穩了後,看清了來人,有些生氣的斥道。

百里塵唇角噙著一絲譏諷的笑,在白慘慘的星光下格外人,「裝鬼的好像是你吧?」

落凡被他的話嗆到,無可辯駁,瞪了他幾眼,想要離開,卻被百里塵攔住去路,「你把他嚇暈了,就打算這樣走了?」

「你想干什麼?」

「該是我問你,你想干什麼?」

「與你無關!」落凡冷冷道。

百里塵冷笑一聲,「你以為你裝成沈蘭來嚇唬福全,听他一句‘都是侯爺的吩咐’,你就知道當年的真相了?」

落凡抬臉盯著他,這個人還真是可惡,好像無論她做什麼,他都知道一樣!更可惡的是,他還總是擺出一副「其實你什麼都不知道,只有我才知道」的神情,真是讓人氣得想要揍他一拳!

「難道不是嗎?當年的真相,不過兩個可能,要麼是上官威嫌棄沈蘭出身卑微,所以陷害她好將她逐出家門;要麼,就是沈蘭自知身份低微,心存嫉妒,起了歹念,然後被上官威發現了。如今,福全的話已經表明的的確確是上官威陷害沈蘭,而且,竹子年幼喪母,跟上官威月兌不了關系!」落凡倔強地盯著百里塵。

「落凡,你太天真了!」百里塵有些冷漠地嘆道,「我外公再怎麼狠心,也斷不會對自己的家人下毒手……」

「怎麼不會!」落凡立刻冷冰冰地打斷他,「伊娃就……」她忽然閉上了嘴,眼中閃過一瞬的痛。

「伊娃?」百里塵不解地看著落凡,「跟伊娃有什麼關系?」

落凡別開眼,目光有些憤憤的。

「你是說,我外公對伊娃做了什麼?」百里塵試探地問道。

落發忽然心中一緊,戒備的盯著百里塵,冷冷道,「他做了什麼,你大可以去問他,你也可以告訴他,他的詭計已經被我看穿了,順便,你也可以轉告他一句話,伊娃是我這輩子最在乎的人,她如果有什麼不測,別說他一個永樂侯,你們整個上官家,我都不會放過!尤其是上官雲斐!」

*

翌日清晨,醒來,是個艷陽天,天空澈藍明淨,空氣清新。

落凡早早地離開了侯府,這個地方,她是越來越不喜歡了,呆在這里的每一刻,她都覺得心寒。可偏偏,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人又要永遠住在這里,這讓她怎麼放心啊?

最重要的是,此時的伊娃完全沉醉于幸福之中,她沒道理「毀了」伊娃的幸福,讓她離開上官雲斐。

帶著一心的憂慮,落凡到了茶社,東伯照舊給她上了早點,然後猶豫著,沒有離開。

「東伯,還有事嗎?」落凡問道。

東伯躊躇了好半晌,還是把昨日听到的百里塵和風行的對話告訴了落凡,末了,還嘆道,「落姑娘,我听那客官的意思,好像他挺關心你的。」

落凡想了一會兒,溫和道,「他是伊娃丈夫的表哥,我們也算沾親帶故了,偶爾關心一下,也很正常。」

東伯笑了一下,「姑娘說的是,您慢用,我招呼客人去。」

「等等,」落凡突然喚住他,「東伯,我想問你點事,成嗎?」

「姑娘想問什麼?」東伯在一旁坐下。

「那天,見你和竹子好像很熟悉的樣子,是不是你和她認識很久了?」

東伯微微一怔,眼神閃爍不定,好似有些慌亂,他低垂著頭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有些吞吞吐吐地說道,「落姑娘是老朽的救命恩人,又和小姐相熟,既然姑娘問起,我實不該隱瞞。……其實,我是沈家的管家,二十多年前,陪著小姐,哦,也就是雲竹小姐的母親一起嫁入侯府的,直到十幾年前出了些事以後,我又離開了侯府。」

落凡一邊吃著東西,一邊听東伯說話。他說的這些,基本上她都已經猜到了,不過是要確認一下。但是,——落凡腦中一閃,管家?沈蘭不是只是一個繡娘,身份低微嗎?就算她家一兩個下人不足為奇,可,竟然還有管家,是不是有點不對?

「照您這麼說,沈家以前,也是大戶人家?」

東伯抬頭看了看落凡,有些發愣,臉色變得有些尷尬,又立刻低下了頭,支支吾吾了半天卻沒說出一個字來。

落凡見他如此,已經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其實也沒什麼,也許沈家以前就是做繡莊生意的,而在古代,商賈之人在社會上的地位是比較低的,上官威瞧不起沈蘭的出身,也是正常。于是,落凡體諒的笑了笑,「東伯,您不必如此為難,我也就隨口問問而已。其實,我只是想問問,十幾年前,竹子的母親被逐出侯府一事,您知道多少?」

東伯再愣愣地抬頭,眼中的慌亂加劇,甚至有些惶恐,結結巴巴道,「落,落姑娘,您,您怎麼知道的?」

落凡笑了一下,「竹子告訴我的,她說是永樂侯陷害她娘,逼得她爹休了她娘……如果這其中有什麼隱情,東伯應該比竹子更清楚,是不是?」

東伯驚疑不定地看了落凡許久,久到他老臉上的皺紋似乎都變得深了。東伯從開始的驚惶到慢慢平定了情緒,長嘆了口氣,鎮定地看著落凡,說道,「沒什麼隱情,事實的確如此。落姑娘,您慢用,我招呼客人去。」說完,片刻不耽擱的離開了。

落凡皺眉看著東伯離開,總覺得他的反應有些奇怪……難道那件事真有什麼隱情?難道真如百里塵所說,她太天真了?看事情只看表面?

傍晚的時候回到竹子的住處,她的屋子已經被修葺的差不多了。

路經廚房,有些意外地看到皇甫譯也在廚房幫忙,竹子和皇甫譯兩人嬉笑打鬧,甜蜜得很。

她不過離開了一天的功夫,大哥和竹子的感情就突然好到這種境地,真是始料未及,想是兩人終于都放下心結了。

看到大哥那麼開心滿足的模樣,落凡亦開心地笑了。還有什麼比看到自己的家人快樂而更快樂呢?只要她所在乎的人都能幸福,她這輩子,真的是無所求了。

用過晚飯,落凡去看了看子卿,經過兩天休養,雖然仍是行動不便,最好就是不要下床,但已經好了許多。

畢竟子卿救了她,落凡不好撇下子卿一個人回侯府常住,但她又擔心著伊娃,便問了問子卿的意見,等他再休養一兩天,身子可以經受長途跋涉了,他們就回侯府,畢竟那里,有更多的人可以悉心照料他。

落凡陪著子卿說了會兒話,教緹諾下了會兒棋,一縷縷簫聲從外面傳進來,那麼的歡愉。

等到簫聲結束時,緹諾倦了,休息去了,落凡也催促著子卿早些睡了,然後一個人出去,正好看到攜手進來的皇甫譯和竹子。

看到落凡,皇甫譯微愣,然後一笑,而竹子卻是羞澀的低垂了眸,本就清麗又驚艷的她,此時面色更是艷若桃李,燦若瑰蓉。

竹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輕輕掙開了拉著她的皇甫譯的手,想要迅速離開,免得被落凡看似溫婉的笑意羞死。

「竹子,我有話跟你說。」落凡卻突然叫住了她。

竹子頓住腳步,疑惑地看著落凡,「你要說什麼?」

落凡看了眼一旁的皇甫譯,輕聲說,「大哥,我和竹子說些悄悄話,你也要听嗎?」

皇甫譯只是溫和的笑著,卻笑得落凡心中沒底,讓落凡面上淺淺的笑意愈發的僵硬。

「你去睡吧,」皇甫譯對竹子說道,然後不理會竹子困惑的眼神,落凡尷尬的神情,一把拽著落凡的手腕,幾乎是將落凡拖了出去,帶到山谷里一個不大起眼的地方。

竹子站在原地,疑惑更甚……皇甫譯一向疼愛他的小妹,怎麼剛才,如果她沒看錯的話,皇甫譯好像有些生氣,甚至惱怒?落凡要跟她說什麼,讓皇甫譯這麼生氣?而且,皇甫譯怎麼知道落凡要跟她說什麼?

夜色濃黑,夜深寂靜,山谷里的風刮得有些狠,在人耳畔狂妄的叫囂著。

竹子抱著雙臂,靠著木棚的柱子,靜靜地看著陰影里的兩個人,听不到他們的對話,也看不清他們的表情。

「你想跟她說什麼?」皇甫譯平靜地看著落凡,但說話的語氣卻似乎是極力壓抑著心中的不快而故作的平淡。

落凡忽然心頭有些慌亂,微微有些不安的眨著眼楮,四處地看,輕聲地說,「我只是想跟她聊聊有關她母親的事。」她還是說了實話。

「然後呢?」皇甫譯依舊平淡地問道,但唇邊卻隱隱有一絲譏諷的弧度。

落凡低垂著眼眸,因為不安,聲音變得小了,「沒,沒有然後了。」

皇甫譯冷笑了一下,語氣淡的有些漠然,「你覺得她娘是被冤枉的,她就該去給替她娘討回公道?找上官威要一個說法?」

落凡訝然地看著皇甫譯,然後瞬間明白,竹子既然跟他關系這麼親密,他自是該了解竹子的一切了。

「她雖是你未來嫂子,可我不覺得她在你心里重要的可以讓你為她這麼奔波。」皇甫譯微嘆了一聲,眼里閃過一絲失望,「她仇恨上官家,她恨上官威,所以你希望她進侯府跟上官威作對,最好是把侯府鬧得雞飛狗跳,把上官威那些骯髒的事情都抖出來,這樣,上官威就沒了時間對付伊娃,伊娃也會看清他們侯府人的真面目而起防備之心,是不是?」

落凡震驚地看著皇甫譯——他,他怎麼知道她心里是怎麼想的?「大哥,我……」落凡猶豫一下,狠下心道,「可即便是這樣,這對竹子一點損失也沒有,她可以替沈蘭報仇,伊娃也不會再被上官威和上官雲斐蒙蔽了。這是對雙方都有利的一件事,你……」

「我為什麼要阻止你?」皇甫譯替她問道。

落凡有些忐忑而又不安的輕咬著唇,點頭。

皇甫譯冷嘲地笑了一下,眼中的失望再明顯不過……「跟他們相處多了,你也學會使心機,學會利用人了?」

落凡被皇甫譯的冷嘲和失望刺得眼疼,被他的話刺得心疼……

她在現代二十多年,在商場上打拼,怎麼可能沒有心機,沒有手段?只不過來到這世界後,這二十年,一直都活在被保護的很好的環境里,所有人都覺得,她是個單純善良的姑娘,所以,一旦她使了手段,就會讓所有她熟識的人失望,讓他們痛心……

可是,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單純而天真的女子。

落凡呲著嘴,難過地抿了一下唇,吸了口氣,平靜道,「大哥,我從來都不是一個需要依仗別人的保護而活著的人,所以,我不會干淨的像一張白紙一樣。只不過這些年來,因為你們的保護,我又一直躲在島上,遠離了是是非非,我根本就不需要利用什麼人來達成我的目的。但是,」她頓了一下,有些困難地說道,「一旦,我喪失了這個保護圈,除了我自己,沒有任何人可以讓我依靠……為了我所在乎的人,在不傷害我認識的人的前提下,我願意利用可以利用的所有資源,使盡一切手段去保護她。」

她自嘲的笑了笑,「大哥,其實我明白……人一生中,最難得的事,就是有一個和自己心意相通的人,可以攜手一生,我也知道,對很多男子而言,他一生中最想要守護的那個人,是他心愛的女子……」落凡看著目光微微顫動的皇甫譯,莞爾一笑,輕聲而又堅定地說,「大哥,對不起,我利用了她,但是,請你放心,她是你愛的人,我絕不會傷害她。」

皇甫譯心緒復雜地看著落凡,說不清是震動,是難過,是心疼,還是無奈……她說的很清楚,她知道,她不是他最想要保護的人,所以她不會妄求他會永遠寵溺她,事事都依著她,因為這份特別,他給了竹子。

當他遇到竹子時,也就是落凡失去保護圈的時候,從那時起,除了還需要她保護的伊娃,除了不是那麼看重她的自己,她真的,什麼也沒有了……所以,她只能靠自己,去保護她在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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