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變 第一卷 第52節 俄使南來

作者 ︰ 嵩山坳

第52節俄使南來

文祥回到總署衙m n,立刻讓李鴻章起草公文,加印鈐蓋,讓總署章京,叫盛昱的,投遞到不遠處的俄羅斯公使館——這時候,各國公使尚未搬遷完畢。

為國事傳召一國公使,自然不能如百姓往來那樣迅捷便利,一直等到日近正午,馬里斯克所乘坐的斯廷美馬車才來到總署衙m nm n前,進到簽押房中,等文祥到來,彼此相對一揖,各自落座,由總署衙m n俄國股章京,成祥同科的生員,名叫瑞徵的做謄錄。[搜索最新更新盡在

「公使先生,我大清皇帝陛下傳旨,命本官約請公使先生過衙,是為貴國國人,s 自越過貴我兩國于康熙二十八年所定之《尼布楚條約》中于兩國東北邊境約定之額爾古納、格爾比斯河之界限,在阿穆爾河西岸,構築寨壘、兵營,可有說乎?」

「這,」俄使眨眨藍s 的眸子,「此事……,鄙人正要向中國大人呈遞來自彼得堡的公文——我國沙皇陛下希望中國皇帝陛下準許,派遣以東西伯利亞總督穆沙維耶夫閣下為團長的代表團到貴國的首都來,就貴、我兩國自公元1689年簽訂之《尼布楚條約》中遺留之待定區域之歸屬問題,和貴國政f 展開正式的磋商了。」

文祥一愣,這件事是事前沒有得到半點消息啊?怎麼這麼巧?自己方面剛剛為阿穆爾河一事要向沙俄興問罪之師,他們就要派人到北京來,商討尼布楚條約中遺留問題了?這也太巧了吧?

心中想著,接過俄人遞過來的公文,當眾打開,ji o給一邊的瑞徵收好,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馬林斯克並不是在撒謊,俄國確實準備派人到北京來,商討兩國邊境爭端問題,這要從咸豐七年說起。

俄國從尼古拉一世到亞歷山大二世的兩任沙皇,雖然都是東侵中國的策劃和指揮者,但囿于不同的內外因素,不敢讓穆沙維耶夫把事情鬧得太大,因此不得不在溫和派的涅謝爾羅杰(當時的沙俄外務部尚書)和j 烈派的穆沙維耶夫之間充當調停人的角s ,不過每一次的爭執,都是以穆沙維耶夫佔上風。

克里米亞戰爭結束後不久,英法兩國在東南沿海挑起事端,俄駐美公使在美國都听到了‘英國人不僅想在中國得到通商的更加便利的利益,而且還想得到舟山島’的傳聞,還說什麼‘法國正在和英國采取聯合行動,也指望在太平洋沿岸得到某些東西’。

其時,駐北京的俄羅斯教士團團長,修士大祭司巴拉迪,這個一直以‘政治成績遠高于文化成績’著稱于世的老人,則以更加蠱hu 人心的語言向聖彼得堡報告說,「現在,隨著和平的奠定(這是指巴黎合約),我們已不再受拘束,我們的行動應具有明確x ng,對合並阿穆爾河左岸,我已經不再懷疑,自由航行只是權宜之計,此種做法既不妥當又很緩慢。」

巴拉迪是個中國通,連續擔任第十一次俄羅斯教士團的成員和第十二次教士團的團長,在中國生活多年,漢語非常流利。在信中他說,「中國如同一個固執的老人,他喜歡別人表面上順從他,這樣就會默默的做出一切讓步,我覺得,事情可以毫不聲張的順利解決,但是要’(法語,行動)。」

穆沙維耶夫對此躍躍y 試,他堅持認為‘中國政f 處境越艱難,他就越難以理喻’。因此,‘同中國政f 談來談去毫無益處,一切問題只要由我們自行解決看行了,因為中國政f 不敢,也不會阻撓我國行動。’他牢牢記得尼古拉一世在死前的遺訓︰‘中國理應滿足我國之合理要求,倘若不允,爾今手握雄兵,可以武力迫其就範。’

但不等穆沙維耶夫動手,又有一個人出現了,他叫普提雅廷,出身于聖彼得堡的一個貴族家庭,有伯爵襲位。他多次參加沙俄的對外戰爭,引起沙皇的注意。1842年,他出使伊朗,並取得里海貿易權,建立了兩國之間的航線。普提雅廷非常善于用外ji o手段為祖國謀取利益。伊朗之事過後,他又到了日本,並于1855年迫使日本政f 簽訂了《下田條約》,俄國船只得以駛入下田等三個港口,並承認沙皇對千島群島的權利。

他的外ji o活動成果啟發了俄皇,既然能夠在談判桌上解決,又何必勞師動眾的去打仗呢?于是,在英法兩軍在廣東沿海高歌猛進的時候,擔任俄國駐倫敦海軍武官的普提雅廷立即馳書政f ,請求立刻解決黑龍江劃界之事,否則,俄國將保不住與英法兩國在日後瓜分中國時的利益。

于是,俄皇于咸豐七年的11月間,招他回聖彼得堡,準備任命他為赴華全權公使,到中國去,借中國與英法ji o戰,無暇北顧之機,拿下俄國需要得到的利益。

但還不等普提雅廷出發,英法聯軍就先在安山湖敗下陣來,這樣的結果大大的出乎俄國人的意料之外,俄皇大吃一驚之外,不敢再想通過談判獲得黑龍江流域的利益,但又舍不得就此放過,于是改命外ji o部副相格爾斯為談判代表,赴中國一行。探听一下中國的虛實再說。

原來,在沙俄內部,以武力奪取黑龍江和以談判獲得這兩種方式,各自有其支持者,前者以穆沙維耶夫和康士坦丁親王為首,後者是以外ji o部尚書涅謝爾羅杰、格爾斯和普提雅廷為首。在後一派佔上風之後,穆沙維耶夫在使團尚未出發,就寫信向沙皇抱怨,「彼得堡竟然無人考慮到,使團可能遭拒以及嗣後應如何對付中國人?」後來在給康士坦丁親王的信中,他也說,「不瞞殿下,直到如今,我仍不能贊成那種以為出使北京會有好處的見解……我認為,第一,假若中國肯于退讓,那麼在文字上只能寫為‘解決了歷史遺留下來的問題’;第二,如果中國不同意我國提出的分界線,依然認為阿穆爾河是中國的,那麼,我們必須以武力強迫他們承認我國的權利,如果公開的建議遭到中國的拒絕,我們又毫無表示,那就意味著我們放棄了領有阿穆爾的權利,正因為如此,我對軍事行動早有準備,實際上,如果我們不得不用武力強迫他們接受我國的條件,也許會更好些——既然英法當年有權以武力強迫中國接受其條件,為什麼我們就沒有這樣的權利呢?」

亞歷山大二世置之不理,徑自派格爾斯出發,到京之後,中國答應了俄國提出的諸如勘察邊境、設立領事館的請求,其他的,一概拒絕。

消息傳來,最高興的莫過于在黑龍江地區厲兵秣馬的穆沙維耶夫了,他全力以赴從事的阿穆爾事業,若是為格爾斯在即將成功的前夕將功勞奪過去,他的心血就全數毀于一旦了,而中國方面的拒絕,就使這一切發生了改變。于是,他一面向俄皇報請,一面進一步向黑龍江地區運兵移民,做好武力解決問題的準備。但來自陸軍大臣蘇霍扎涅特的一封信,讓他火熱的心思,涼了一半。

這封信是以s 人信函的方式,向他轉達政f 的決議;「對于您進一步要獲取阿穆爾河左岸的夙願,我不能贊同,依我看,您對于清朝統治者昏庸無能的擔心,不應影響我國與這一地區的關系,我們不應著眼于清廷,而應著眼于這個地區——將來不論誰來管理該地區,都必須得到我國的承認,盡管這種承認是非正式的,只要我們能夠平平穩穩的,不引起政治的佔有阿穆爾即可。」

穆沙維耶夫自然非常不滿意,但在這封信的最後,蘇霍扎涅特寫到,「……我可以極其機密的向您透l ,請盡管放心,皇帝陛下無論如何也不會改變控制整個阿穆爾河左岸的決心的。」至此,俄國侵華擴張的整體藍圖就基本上確定了下來。

不久之後,穆沙維耶夫一則為身體原因,再一則,他知道,短時間內,俄國對于中國的行動不會展開,索x ng赴歐洲療養去了。

一直到咸豐十年,阿穆爾河一事再度被俄皇提到議事日程之中,為擔心引起中國j 烈的反應,俄國人繞了一個極大的圈子——以和中國人重新商討當年《尼布楚條約》中雙方邊境待定區域為由,派人到北京,先看一看中國人的反應,再確定第二步的行止。這一次派出的使團的正使,就是穆沙維耶夫。

這一次到中國來,俄國人打著的算盤是通過和中方商討尼布楚遺留問題,達到探听中國態度的目的,這里面有一個緣由,大約是這樣的——。

《尼布楚條約》在簽訂的時候,共有三分文本,分別是俄文版、滿文版、還有拉丁文本。這是因為在簽訂合約的時候,彼此不同對方語言,只有拉丁文是雙方都能認可,並且簽字,作為官方文本保存,而俄文本和滿文本作為ji o換文本,ji o予對方。

在《條約》中劃定了兩國的東段邊界,規定兩國以額爾古納河、格爾必齊河和格爾必齊河源向東綿延至海的外興安嶺為界。只有烏第河地區由于外興安嶺在東部分為南北兩支而未行劃定,而這一次穆沙維耶夫等人所定下的計劃,就是從此下手。

當時所簽訂的三種文本中關于這一段未定區域的解釋,有著相當大的區別,分別援引如下;拉丁文本的記載是︰‘惟界于興安嶺與烏第河之間諸川流及土地如何分劃,今尚未決,此事須待兩國使臣各歸本國,詳細查明之後,,遣專使,或用文牘,始能定之;

滿文本的記載是︰惟烏第河以南、所定之興安嶺以北中間所有地方河溪暫行存放,俟各自回國查明後,或遣使或行文,再行議定;

而俄文本的記載是︰俄國所屬烏第河和大清國所屬靠近阿穆爾河之山嶺之間所有入海河流及其間一切土地,因欽差全權大臣未得劃分此等土地之沙皇旨意,應暫行存放,俟兩國使臣歸國後,兩國皇帝願意劃分之時,或遣使臣,或行文書,再行議定。

三種文本,三種說法。按國際關系慣例,經雙方代表審閱簽字的拉丁文本無疑是具有法律效力的標準文本。于是,這一塊遺留下來,始終未及解決的土地的歸屬,也便成為了兩國之間的一塊心病。

文祥雖覺得俄人來得蹊蹺,但並未多想,繼續問道,「即便不論貴我兩國尼布楚條約未定之事,只是看貴國人于今在阿穆爾河上行舟、岸上布防,難道不就是違背兩國當年商定之前約的嗎?」

「此事,我不知道,還要向本國行文詢問過之後,再來向中國大人閣下做出官方答復。」馬林斯克滴水不漏的說道。

文祥暗中嘆了口氣,對方這樣一推二六五,那就不必再談下去了。

把俄國公使禮送出衙,文祥拿起經翻譯潤s 的公文,還不及看上一眼,簽押房m n一開,榮祿的聲音傳了進來,「大人?」

「什麼事?」

「聖駕到了」

「啊?」文祥大吃一驚,一把扔掉手中的公文,抓起桌子上的大帽子,隨著榮祿沖了出去。果然,皇帝和一個身材嬌小,面容娟秀的男子站在m n廊下,正在低聲說話,認真分辨,認出是御前當差的驚羽姑娘。「奴才,恭請皇上聖安」

「起來,起來。」皇帝笑著說道,「本來是想在外面走幾步就回去的,正好看見有外國公使的馬車離開,是不是俄國公使啊?」

「是。奴才剛剛傳召俄國駐華公使。」文祥草草解釋幾句,忽然心中一動,躬身行禮,「皇上,奴才愚鈍,總覺得其中若有不諧之處,但又莫辨其詳,請皇上訓示︰俄人此來,真的是為了聖祖與俄國所簽訂之《尼布楚條約》中未定款項嗎?」

「俄國人所上的公文呢?拿來朕看。」

「喳。」

命人取來剛剛翻譯好,尚未謄錄的文字,皇帝取過手中,認真的看了一會兒,「這一次的俄皇所派的代表是誰啊?」

「其人名喚木哩斐岳幅,是東西伯利亞總督。」

皇帝沒來由的一笑,「原來是他啊?」

「皇上,您知道此人?」

「此事啊,」皇帝神秘的一笑,不再多說,把公文遞給榮祿,「今兒個先不提了,明天吧,朕再給你們詳解。」

文祥懷著一肚皮疑問,但皇帝不說,不能多問,只好帶同總署上下,跪送皇帝出m n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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