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水溶一肚子悶氣回到書房,拿了本書半天也沒看進去一個字,心里只是不停地回響著剛才那兩個婦人說過的話。那兩個人是蓄意為之還是無心之談呢?水溶不得其解,心里琢磨著︰那兩個人說得也有幾分道理,憑著黛玉那樣的家世和容貌,怎麼會被送來做妾呢?再說了,賈府畢竟是黛玉的外祖母家,再怎麼狠心,也不會把嫡親的外孫女送給人做妾的。
水溶越想越可疑,本想不信這些市井流言,可是腦子里總是閃過黛玉那張花容月貌,自己禁不住想試探一下。明知道這麼做是自欺欺人,可是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水溶擰著眉頭,下定了決心,給寶玉寫了一個帖子,著人送到了賈府。
黛玉待在清漪園里,壓根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還沉浸在水溶的脈脈深情里。
第二日一大早,那個上次帶她到「書海苑」的小廝又來了,黛玉見了雀躍起來,也不疑有他,就直接跟著他去了。到了里面,黛玉如獲至寶一樣,一本本地翻看著,不知不覺,時間就從指縫里溜走了。
正看得入神,只听門「吱呀」一聲開了,黛玉以為還是蓮兒來找她,頭也沒抬問道︰「這麼快就該用午膳了嗎?我倒沒覺得餓啊。」
只听那人驚喜地喊了一聲︰「林妹妹。」
黛玉猛地一驚,抬起頭來才發現站在面前的人是寶玉。于是也站了起來,問道︰「是二哥哥,你怎麼也來了?」
寶玉沒想到能在這兒見到黛玉,一腔心思頓時流露于外,上前就要去握黛玉的手。黛玉忙退後一步道︰「二哥哥既來了,還應該去見王爺才對,怎麼待在這個地方?」
寶玉哪听得出來黛玉的話,只管往前,想和黛玉更近一點。黛玉只管後退,結果就退到了牆角上,寶玉上前一步抓住黛玉的手道︰「妹妹,你不知道你走後,我的這顆心也跟了你去,沒有你的日子,我真是度日如年啊。」
黛玉急得躲也不是,走也不是,正在推搡著,門又開了,只見北靜王水溶一身戾氣,闖了進來。看到這幅情景,嘴角不禁噙著一抹冷笑︰「你們倒真是兄妹情深啊。看來我听到的還真是沒錯啊。」
黛玉不知道他說那話是什麼意思,急著上前分辨。無奈寶玉還牽著她的袖子不放,這樣一來,黛玉上前的勢猛地一頓,身子往後一仰,恰好躺在了寶玉的懷里。
水溶看著兩個人那副模樣,更加厭煩,冷冷地說道︰「這樣一個地方,你們在此摟摟抱抱的,也不怕玷辱了聖地?」
寶玉自從丟了玉之後,就瘋瘋癲癲的,此時听了北靜王的話,也不知陪罪,只一個勁地嬉笑著,拉住黛玉不放。黛玉真是渾身是嘴都說不清了。
眼見著水溶怒氣勃發,黛玉使出渾身的力氣,才甩月兌開他的手。跑上前去辯道︰「王爺,您听妾身說。」
水溶冷哼一聲︰「如今事實就擺在眼前,還有什麼可說的?」
黛玉想了一想,也沒有上策,索性冷靜下來,仰著臉問道︰「今日叫妾身前來的小廝可是王爺身邊的?」水溶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黛玉又問︰「那麼寶玉是誰請來的?府里那麼多待客的地方,為什麼偏偏讓他在這個地方?」
水溶听黛玉伶牙俐齒地分辨,更加來氣,哼了兩聲道︰「寶玉在什麼地方不要緊,你們兩個摟摟抱抱地卻被本王看了個實在。」
黛玉不禁氣道︰「如此說來,這是王爺設的局了?」
水溶被黛玉和寶玉剛才的姿勢氣昏了頭,此時不管黛玉怎麼分解,他一概不听,只認為黛玉就是那樣的人。見黛玉問著他,脖子一梗道︰「要是不設局,又怎麼會看出來你是這樣的人?」
黛玉也是個心性高傲的,听到這兒,知道自己再說下去也無用,由不得冷笑一聲︰「原來王爺從來就沒信著我,我多說也無益。」
說罷,袖子一甩,徑自從水溶面前離去。水溶眼睜睜地看著黛玉高昂著頭走了,心里不禁一揪,想道︰她既是那樣的人,自己怎麼還是會心痛呢?當下,也不理會寶玉,離了「書海苑」。
黛玉回到自己的屋里,一頭鑽進被子里蒙上了頭,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原以為北靜王對自己是真心的,原以為這輩子有了依靠,沒想到到頭來卻是一場空,自己還是被所有的人拋棄了。
自從黛玉重生後,就很少像以前那樣整日淌眼抹淚的,今天她是傷心已極,不禁哭了個發昏。只覺渾身病懨懨的,沒有了一點子力氣。
蓮兒和瑾兒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後來見黛玉連午膳也沒用,就走上前來勸著︰「主子,該用膳了。萬事都不如吃飯事大,身子是最要緊的。」
黛玉有氣無力地說著︰「你們先用吧,不用管我了。我想一個人清靜清靜。」蓮兒和瑾兒也不敢深勸,兩個人用過飯,就出去了。只留黛玉一個人靜靜地躺在床上。
黛玉現在心內已無欲無求,躺在床上,睜著兩只水靈靈的眼楮,看著窗外,日影西斜,投在屋內,照得物品就像鍍上了一層金。黛玉想著︰水溶已是不信自己,自己何苦再悲傷心痛呢?即使像以前那樣,為了寶玉把命搭上,不也還是逃月兌不了被人拋棄的命運嗎?自己從今以後要換一種活法了。
黛玉想得透徹,翻身坐了起來,心里一片澄明。既然沒人會同情可憐自己,自己也不必去討得別人的憐憫,且活出自己的自由吧!
黛玉下了床,也不喊丫頭,親自磨了墨,鋪好一張潔白的宣紙,拿起筆來飽蘸了墨,寫了一個斗大的「堅」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