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等鴇母 第三十四章 墜樓

作者 ︰ 無色血

終于走到了生命的盡頭,蘇婉寧放松了身體迎接死亡。

「夠了——」

突然,熟悉的聲音飄進蘇婉寧耳朵里,他不是恨她嗎?為何還要救她?蘇婉寧想睜開眼看看他,卻無能為力的被疼痛拖入黑暗。

蘇婉寧站在一片黑暗里。前面、後面、左邊、右邊,什麼都觸不到,什麼都听不到,什麼都感覺不到。她卻不覺得恐懼,或是不安。垂下眼的時候,她看到了自己的身體。黑色的頭發靜靜地垂在自己的腳踝,白皙的皮膚沒有一點血色,瘦弱的身體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裙。

她只是站在那里,任憑黑暗包圍著自己。讓無窮大的時間將自己吞噬。漸漸地,可以听到一些似有似無的瑣碎聲音。或者是金屬踫撞的聲音,或者是腳步聲,或者是滴答滴答的水聲;而再仔細听去,似乎有誰人默默地嘆息,似乎有些熟悉,但卻又十分遙遠……

梅花樹影婆娑,淡淡暗香浮動。

輾轉反側間,蘇婉寧胸口有如火燒灼般的刺疼,喉嚨干渴,全身沉重無力得仿佛灌滿了鉛。

她難受地發出了sheng吟聲,費力地轉著頭,想睜開眼眸。

「醒了,醒了,姑娘醒了——」耳邊傳來好幾聲滄老而激動的嗓音,唧唧喳喳像鳥叫聲。

是誰,這麼吵?!

蘇婉寧吃力地睜開了眼眸,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驚喜的臉。

這張臉,蘇婉寧不認識。

她是誰?這又是哪里?

混沌,迷茫,困惑。她怔怔的盯著眼前的嘴唇一張一合的老婦人發呆,張了張嘴,卻是一片啞然,想要清醒,腦子卻越來越混沌,再次失去意識前,畫面停留在老婦人驚慌的面容上。

南風閣一入黃昏,便門庭若市,客來客往,整夜的燈火通明、笙歌不斷。

閣里鶯鶯燕燕,嬌儂軟語,一派溫柔鄉的甜膩。讓多少斷袖富豪公子、英雄豪杰沉醉不知歸處,直怨**苦短。南風閣嬤嬤莫茫總是捏著一方絲帕,見誰都抖動兩下,然後展開如沐春風的笑容,招呼這個招呼那個,把個南風閣打理得是生意紅火,一團和氣。

對于嫖客來說,風華正茂、玉面郎君的莫茫絕對是一個出色的供應商。不管多刁多難纏的客人他都能快速準確地迎合他們的口味,找到他們所喜歡的小倌們,要唱要跳要嗲要怎樣都隨意,甚至他們得到的享受比他們原想的還要高級與快樂。

相對前閣高朋滿座,熱火朝天。後閣內,是一片闃無人聲,冷冷清清。

一廂房內,一燈如晝。

兩名布衣小奴輕輕推開門,一名將剛剪的一大枝插在花瓶里,用清水養著。另一名將托盤內瓷碗放到桌上,然後走到倚窗而坐的人兒面前恭敬道︰「寧公子,請用藥。」

蘇婉寧聞聲慢慢轉回頭,低聲道︰「有勞。」她大病初愈,臉色蒼白,聲如蚊鳴。

小奴面無表情,稟報完畢後向往常般退下。

燻香依舊,卻多了股混合著藥臭味的梅花香。

十日前蘇婉寧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又在南風閣內,是誰送她來的,雖問不出個所義然,但她也知道是誰。

愧疚,滿心的愧疚,緣于某人。

雖對前方的路一片迷茫,但蘇婉寧卻不吵也不鬧,乖乖吃飯用藥,能下床行走後最愛駐于窗前,怔怔的看著滿園的雪景,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也沒有人會上前騷擾她。

不一會,蘇婉寧便起身,扶著牆步履艱難的向外屋走去。

藥很苦,喝子卻很暖,將藥碗放回桌上,蘇婉寧並未走回窗前,而是將門緩緩的打開。

漆黑的夜,漆黑的夜空。

除了偶爾滑過的風聲,庭院內很是寂靜,寂靜的像死了一般。

雪停了,又飄起雨來,氣溫很冷,蘇婉寧站了一會正要返回時,突然一聲尖叫將其劃破,站在二樓的她低頭看去,借著淡淡的月光,只見一個小男孩沖進院內,隨後一個彪形大漢隨至而來,小男孩衣不蔽體的肌膚上全是紅痕,一眼就能瞧出那是虐待所致。

小男孩極力掙扯,大漢像捉小雞一樣將他雙臂握在手中使勁向外拖。他發了瘋的掙扯,一時間安靜的庭院內便雞飛狗跳,身形差異巨大的兩人展開了一場肉博,而大門口一個肥頭大耳的男人衣裳不整,面露婬相,笑呵呵的模著圓滾滾的肚子看著眼前老鷹捉小雞的戲碼。

同一時間內,一豪華的廂房內也上演了一場鬧劇,只見一個漂亮的男人從圓凳上驟然起身,暴跳如雷的將一桌的好酒好菜給掀了,任憑身後被濺了一身油湯的兩位兄弟呼喊也不理,頭也不回沖了出去。

蘇婉寧知道樓下又哭又叫的男孩是前幾日才被送進閣里來的。她對男孩充滿了同情,但卻無能為力,只能看著歇斯底里的他被彪形大漢甩了幾個耳巴子,然後被一把抗上肩頭往院外去,他的哭叫聲響徹雲霄,在漆黑的夜里顯得無比悲慘。

勾檻院內經常都會上演類似的情景,有些嫖客有著特殊的嗜好,就是久經歡場的高手都難以承受,何況初入歡場的人兒呢!

看著很快消失的三人,蘇婉寧在深深的嘆息中閉上了眼,心中是無限的哀愁。

慘淡的月光將蘇婉寧孤單的身影照在暗墨的紅木平台上。

她低頭行走在長廊里,輕紗翻展、衣裾飄飄,若輕欲飛。徘徊停佇在廊沿,抬起頭,任風夾著點點雨絲打在她臉上,她張開雙臂,束高的長發隨風飄揚,欲乘風歸去。

「怎麼,你要隨風飛走麼?」突然背後傳來一個男子陰陽怪氣的聲音。

蘇婉寧一僵,轉過身去,看見秦淮景正眯著眼地看著她。

仇人見面份外眼紅,她臉色一沉,轉身就走,滿心的失望,為何第一個見到的人會是他。

秦淮景冷嗤一笑,慢悠悠的跟在步履蹣跚的蘇婉寧身後,在她還未來得及關門之際已踏入屋內。

「你要干什麼?」蘇婉寧對眼前的男人是又怕又恨的,她哆嗦著向後退。

啪……回答她的是一巴掌。

男人揚起右手,就朝她的蒼白的臉蛋摑去,她躲閃不及,被扇了個正著。

蘇婉寧的臉被秦淮景打偏向了一邊,右邊的臉頰,頓時紅腫了起來。

她轉過臉紅著眼楮看著他,咬著牙齒,恨恨地道︰「我恨你,我恨你,我非常的恨你,我恨不得你……馬上去死……」秦獸莫名其妙的舉止,將女人積怨的憤恨激發。

秦淮景今兒已是第五次宴請葉青冬,可是葉青冬仍舊是沒有來,眼看著這份近十年的兄弟情就要毀之,秦淮景怒火中燒,哪怕是掀了桌子也難平心中的憤怒,于是想到了這個被葉青冬送進南風閣里的罪魁禍首。

「打吧,打死我呀,你不是特喜歡打人嗎?我今天就讓你打個夠,有本事就打死我——」說著,她更把自己的臉對著他,蘇婉寧今天豁出去了,雖然好死不如賴活著,可活在秦獸的手里,比死還痛苦,現在能死去其實是一種幸福,蘇婉寧不想活了,留著這身臭皮囊又何用,反正她的人生,在遇到他的那刻開始,一切都不正常了……

秦淮景臉色更加難看地看著她,

啪……

伸手又甩了她左臉一巴掌,下手狠。

現在她整張臉,腫的就像饅頭一樣……

接著,他暴戾地掐住她的脖子,手勁一點點地用力加深,冷眼看著她的臉,漲成豬肝色,然後再由豬肝色,慢慢地轉變成死白色……

她難受地緊閉著雙眼,一點也不反抗,心里默默地祈禱著黑暗快點降臨,死神快點向她招手……

當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呼吸也越來越微弱的時候,她感動的快哭了,心想︰自己是不是就要解月兌了。

可是惡魔像听到她的祈求似的,偏不如她所願。咦?怎麼眼前越來越清晰,她想象中的黑暗,並沒有完全地吞噬她掉呢?她腦中閃出無數個問號。

啊,她看見秦淮景拿著茶壺,正在對她澆著,她的頭皮被燙的好疼,熱乎乎的茶水順流而下從她的頭是來到她的臉上,再滴到衣裳上……

露于衣裳外的肌膚到處都是火辣辣的一片!

唉,這個澆法,她想不從昏迷中醒過來才怪呢!

秦淮景看到她已經醒過來,冷酷地一笑,「怎麼,這麼快就受不了嗎?這只是一個開始而已!」他是來找她泄恨的,肯定要她吃夠苦頭。

言下之意,折磨還在後面呢!女人的小身板一抖,臉蛋又紅又白,眼淚隨著男人解盤扣的手而掉出眼眶。

「畜生,畜生,畜生,畜生,畜生,畜生,畜生……」

「你不是人,你是禽獸,你是魔鬼……」

「你這個狗日的」狗雜種「!」

看著整在解衣裳的秦獸,蘇婉寧知道他又想干什麼了,她像瘋了似的口不擇言大罵著。

為什麼又要如此傷害她,為什麼不給她一個痛快?蘇婉寧吞吞口水,連臉上火辣辣的疼痛,都給嚇忘了。

看著處于崩潰的邊緣的女人,秦淮景心中滑過一波高過一波的快感,情不自禁的加快了月兌衣的速度。

蘇婉寧淚流滿面,身上的寒毛,早已豎的高高的。全身的細胞都在呼叫著,快跑,快跑,快跑,她不要被他糟蹋……

「不……要……不要過來——」她聲音抖的厲害。同時,她四處搜尋著有沒有逃跑的地方,惡魔擋在大門前,內屋的窗戶還開著,她瘋了般沖了進去。

「砰——」

慌亂中她摔下窗戶,憑著超強的意志,蘇婉寧迅速從地上爬起來,剛走了兩步,前方出現和兩個人便擋住了蘇她的腳步,秦淮景的手下詫異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前有狼,後有虎,蘇婉寧只能轉身跑向露台,跳下去,就算是摔死,也比遭這個罪強百倍。她看見秦淮景正朝她這邊走來。

他就是吐著信子的毒蛇,蘇婉寧不再猶豫,雙手攀著欄桿扶手,咬緊牙關,強忍著虛月兌的疼痛,越過欄桿,就像只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從二樓飄了下去……

晚茜,永別了……

對不起,葉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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