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由來地路顏堯就又難過了。心痛得像是被人用鞭子抽似的。一種莫名其妙的反叛心理作祟，她猛地抓起桌子上的勺子，埋下頭開始搗騰里面的冰激凌。
六個球啊六個，不過一分鐘就被路顏堯風殘雲卷，也許是外國人本身喜歡重口味吧，這個冰激凌並不符合她的癖好。女乃油味太濃，里面還有巧克力，偏甜，剛吃完她就膩住了。連帶著嘴巴也凍僵了。要知道，盡管現在餐廳里面溫暖如春，可室外溫度可是零下幾度。
路顏堯想也許蘇青芷並不是那麼的好心腸。起碼，一個名門淑女不會在飯後吃一份巨無霸冰激凌。蘇青芷顯然是沖著她來。可是等她領悟到時已經晚了，她的胃里已經一陣翻江倒海。
後面他們寥寥無幾的談話路顏堯都沒听進去，甚至連誰結的賬她都沒在意。因為她一直埋著頭，低低地呼吸，盡量壓抑住從胃里不斷往上涌的沖動。顯然如先前一樣，她成功了。
這時，蘇青芷和孟浩謙已經起身。他們倆十指相扣，站在一起幸福微笑，那樣子美好得讓路顏堯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蘇小姐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路顏堯，聲音懶洋洋的，「冬晨，顏堯我們先走了。別忘了，今天可是情人節，你們要在一起好好度過哦，要浪漫，要玩得開心得發狂才好。」
顧冬晨笑但不說話。他只是看著蘇青芷，柔亮如絲綢般的秀發在腦後松松散散地盤著，笑靨清淡雅致無比，藍紫色洋裝襯得她的肌膚通透白皙無比，只一眼，就讓他覺得她風姿綽約，更別說她臉上始終孩子氣般的表情，更讓他怦然心動，覺得世間最美也不及如此。
可她偏偏不屬于他。
這一刻，顧冬晨只覺得哀慟。所謂哀莫大于心死，恐怕就是這樣了。
十年如一日，他像是飛鳥般在她的天空里徘徊，卻始終無法留下痕跡。她當他是摯友，是哥哥，是此生無法替代的藍顏知己。可是一切似乎都太過平淡，他所期翼的，她永遠無動于衷。
他現在看著她，仿佛她從腳底到發絲都滲透出一種自然天成的優雅，每一寸每一寸的發膚都在昭示他永不可企及的彼岸。他面對她，明明心底情絲早已澎湃，洶涌到無可阻擋，可他卻那麼平靜地站在她眼前，始終如一，仿佛世間已經全然寂靜，仿佛他此生除了她再無可戀。
蘇青芷不明白，不過一瞬，顧冬晨的眼里竟然流露出如前世就已銘刻的哀傷，那樣不遠不近地看著，竟覺得她心里衍生出一片一觸及痛的悲涼來……她下意識地調開視線，挽住孟浩謙的胳膊卻是更緊，聲音柔美像是夜晚的月光撒地，「浩謙，我們走吧。」
幾乎是同時，路顏堯起身，捉住顧冬晨的手，然後對著蘇青芷笑得嫵媚風情，「所謂百世修來同船渡，預祝你們婚後能永結同心，白首偕老！」
孟浩謙則過身，這才再度看她，漆黑的眸里多了一層冷色調，他臉上笑意全無，很吝嗇地擠出兩個字，「謝謝。」
然後，他一扭頭，牽起蘇青芷揚長而去。
等他們背影從她的眼前消失不見，她老實不客氣地推開椅子，抬腿就走。
也不知道司機都去過情人節了還是乘車的情人們太多，反正路顏堯在餐廳門前的廣告牌下招手攔車等了足足有一刻鐘，也無一輛車停下。
「吱！」黑色的帕加尼停在她的面前，顧冬晨精致到五官如同被涂了層薄冰，冰冷的語氣夾帶著無限疲憊，「上車。」
路顏堯在心里輕笑，誰怕誰啊？沒有猶豫，她拉開車門，一坐進去，語氣不輕地甩出她所要去的目的地，「我家！」
車開得飛快，一路闖紅燈無數，可是這輛車車牌號實在太扎眼，途中遇見交警，竟無人敢攔。而且顧冬晨本身就是飆車高手，就算雪海藍的交通時時堵塞如便秘，可他還能在狹小的空間里劈出一條道，所以他們居然一路暢通無阻。
在他停車之際，路顏堯已踢掉鞋子，摘掉項鏈，連身上的外套也一並月兌下，手指在曼妙輕盈的絲質裹胸裙上一滯，她瞬間住了手。一股腦兒地把東西丟往後座，路顏堯一步踏下車，冰冷的空氣立即讓她的身體瑟瑟發抖。可大概她這人最愛的就是裝大頭蒜，她語氣決絕，「這件裙子改天再還你！」
「你不想知道什麼？」顧冬晨淡淡問，語氣卻依然是冷。
「不想！反正還不就是那點破事兒。」
大步往台階上了向前邁了幾步，手腕狠狠地被扼住，路顏堯回眸惡狠狠地瞪著他，他到底想要怎麼樣？還沒容她發問，剛剛月兌下的呢子大衣又被他套在的身上。
他說︰「顏堯，就算你高傲你有骨氣，但是也不要忘記對自己好一些。」
寒如堅冰的身體瞬間一暖，路顏堯怔了怔，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覺得他其實就跟劉熙哲一樣，即使她無法用力去愛，可她也無法放縱自己去恨。他們都是太好的人了，好到她無論做什麼，都是于心不忍。
在顧冬晨發動引擎離開時，路顏堯站在原地問︰「你怎麼買這輛車？」。
她也不是為了什麼，只是想要確定一下自己的猜測。她承認有時候，她還是很好奇的。
顧冬晨眼楮里像是迷蒙了一層白茫茫的霧氣，太模糊了，以至于路顏堯看不清他眼里的焦距。他笑，聲音卻像是回音，從山谷里傳來，充滿被排斥被撞回來的寂寥，「是青芷喜歡的車。我訂了有大半年了，昨天才拿到車鑰匙，本來想送給她。可我發現現在不用了。」
確實是。因為孟浩謙有一輛同樣的車。她喜歡它，不過是愛屋及烏。
路顏堯發覺愛情有時候真的可以讓人蠢得可以。
「你到底想怎麼樣？」低沉的男聲傳入顧冬晨耳側時，他正開著車在二環路上飛馳，前途的路很堵，而他卻徑自在狹小的空間里穿梭，左躲右閃，哦不，應該是橫沖直撞。像是此生醉愛已經失守，他忽然想要放縱一次，就算命懸一線，也抵不過此刻胸中那柔軟處的極致驚痛。
顧冬晨倒抽一口氣，猛踩油門，「你說我能怎麼樣？我還能怎麼樣？或者你以為我能怎麼樣？」
「我早知道你在調查我，不要以為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就把我當瞎子。顧氏金茂的少董不是從來都不打沒把握的仗嘛，顧冬晨我不相信你現在把顏堯這張底牌亮出來是隨性而為。說吧，你到底想要什麼！？」孟浩謙坐在阜新大廈頂樓的珠寶店里翻著名品冊，一貫帶著克制的冷眸里依然不顯山不露水，倒是素日閑定的語氣帶著幾許掀底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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