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一直響,一直響,劉熙哲都不去接。終于清靜了會兒吧,它又響了。
他卻也不關機,任它響,司機估計被這尖銳的女聲折磨得受不了了,才從後視鏡里看著路顏堯說,「姑娘你不接?」
什麼眼神嘛。哪里是她的?
路顏堯懶得回聲,臉即刻拉下來一半。眼角的余光掃向身側時,不經意地看見某公子落井下石的笑容。于是她就來了氣,不由分說從他衣兜里掏出手機,「啪」就按了接通。
幾乎是在那一瞬間,路顏堯听見一個冷漠如冰又重如磐石的聲音︰「在哪?怎麼還不回家?今天可是大年三十!」
路顏堯的腦袋瞬時死機了,記憶跟著裂開一個缺口,她甚至忘記了她和孟浩謙早已形同陌路。當她就要習慣性地裝出笑靨溫柔以答時,手上的手機卻被奪了過去,劉熙哲不悅地掃了她一眼,聲音低低的,帶著微微的嘲諷︰「你這麼關心我?呵呵,怎麼前些年我都沒有察覺到?」「熙哲,你不要胡鬧。」孟浩謙的脾氣好得出奇,聲音還帶著勸慰的成分。
「我胡鬧?」劉熙哲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太陽穴突突跳動,「孟浩謙,你還真別把自己當那麼回事,對我來說你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算。我們的感情早在十多年前就結束了,不要以為現在老爺子死了,孟家是你當家做主了,你巴巴跑來跟我講情分,我就要原諒你。告訴你,沒門!」
十多年前?路顏堯用力咧開嘴卻扯不出半絲笑,他們倆之間到底是有多少深仇大愛?
「我畢竟是你情同手足的大哥!」
當孟浩謙飛甩出這句話的時候,路顏堯覺得她的腦袋不只是死機了,完全是「轟」一聲炸開了。那效果無異于五雷轟頂。路顏堯偏頭猛地看向劉熙哲,眼楮都快爆裂出來了。天啊,連香港TVB和台灣八點檔聯手都寫不出這種噴血劇情吧。
「情同手足?當年媽被爸掃地出門的時候你怎麼說?當媽入土下葬的時候你怎麼不說?對,我差點忘了,我的手足兄弟連媽死後的葬禮都沒有來參加。孟浩謙,你以為你現在一句假惺惺的大哥就能感動我?你做夢!」
「熙哲!我知道你怨我,可是那時候,爸媽離婚,我跟著爸,你跟著媽,我們那時候不都是身不由己麼?」
「媽到死都久久握著你的照片不願松開,而你卻不肯違背你那尊貴父親的意願來看她一眼,這就是你所謂的身不由己?孟浩謙,這些年你一直是這麼自私,這麼絕情,為了得到孟氏,你居心叵測,步步為營,甚至連生身母親都可以毫不顧念。現在你功成名就,什麼都擁有了,又何必跑來跟我講感情,假仁假義要做給誰看?」
「熙哲,你不要得寸進尺!」溫吞耳語的孟浩謙,仿佛已經達到某個忍耐的臨界線,再過一秒就會按捺不住,像火山口一樣肆意噴發。
「呵呵。」劉熙哲干笑兩聲,「我哪敢?尤其是在你這種人面獸心,哦不,冷面智心的人面前。不過我倒是一直挺好奇,除了你自己,你這一生還能在乎誰?你可千萬不要告訴我是青芷姐……」
「 !」,路顏堯听見對方把手機摔在了某個硬物上,也許是用力過猛,電池飛了出去,因為她耳邊傳來了機械的忙音「嘟嘟嘟……」。
不知道為什麼路顏堯忽然間很想笑,悲傷苦惱以及自嘲的情緒一下子翻涌上來,以至于她簡單的表情無法表達如此生動的含義,臉都笑僵了。上揚的嘴角一擰一擰的,挺像Down綜合癥的痴呆病人的。
「停車!」為了不再劉熙哲面前繼續扮演小丑,路顏堯決定提前結束自己的戲碼。
劉熙哲從剛剛的惱怒中回過神,聲音平靜,完全是在陳述某個事實,「你還沒到家啊。」
路顏堯不理會他的話,轉身死盯著他,冷笑,「你其實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知道什麼?」劉熙哲眯著眼楮,又露出招牌式的無害笑容。
要不是還坐在車里,路顏堯真的想跳起來幾腳踹死他。強壓抑住心里上躥下跳的火苗,她笑,語氣淡淡的像是在閑話家常,可是從嘴里吐出來的字眼卻不能不帶髒,「你TND的少給我在這里裝什麼大頭蒜!你敢說你當初接近我不是別有居心?」
「噢……」劉熙哲拖著長長的尾音,露出高深的淺笑,「你終于明白過來了,看來進化論在你身上也不完全是一個失敗嘛。」
握了握拳,路顏堯終于是忍住了要扇他耳光的沖動。她只是一發狠,咬著牙,用力把他一推,由于強大的沖擊力,劉熙哲的身體往車門倒去,接著「砰」一下,他的頭撞向車門。
劉熙哲悶哼幾聲,她卻仿若未聞,臉上依然是風雲迭起,一副箭在弦上蓄勢待發的噴火表情。
司機皺皺眉,完全不知道他們倆在演哪出戲,便乖乖地把車泊在了路邊。轉頭低低問︰「姑娘,你沒事吧?」
「我怎麼能有事?要有事也是這位公子哥呀……」路顏堯冷哼一聲,側過身子看也不看劉熙哲,「呼啦」一下拉開車門。冷風瞬間灌進她的袖口和脖子,吹得她心間兒都開始打顫,可她依然底氣很足,咬牙切齒地說︰「不過不好意思,真讓您失望,我魅力有限,不在孟浩謙孟大總裁他在乎的範圍之類。你要是想要追他愛的女人,以尋求報復之快感,那麼請另覓良人。」
說完話,路顏堯抬腿就走,那步伐叫一鏗鏘有力,連柏油馬路上的瀝青都被震得抖了三抖。
「顏堯,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