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萬花節,在民間就是青年男女相親的好日子。皇帝在皇宮開設節日盛會,把官家成年男女都召進宮玩,雖說是欣賞宮里萬花齊妍的美景,其意思也不言而喻。
皇帝其實很喜歡做媒,不管有沒有陰謀和算計成分,不管是有情人終成眷屬還是亂點鴛鴦譜,撮合那一對對男女,總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不過說實話,蘇禍水並不想進宮,而且不是一般的不想去。
可她是官家子女,是蘇相的女兒,還是皇帝指名道姓點的,不去也得去。
郁悶無比地在臉上鼓弄半天,挑了一件俗到不能再俗的紫紅色抹胸宮裝,再拿脂粉在唇上狠狠一抹,大步走出門。
蘇王川一見,當場翻了椅子,而他身側的三個女人,也被嚇得不輕。
「雅兒,今天可是一年一度的萬花節,是大好的相親日子,在會上要是有了心儀之人,還能請皇上賜婚呢。你怎能這幅打扮,會錯失好多時機的。」寧夫人苦口婆心勸道。
蘇禍水左耳進右耳出,全當沒听到,反正她本就不是抱著相親的目的去,管他體面不體面。
雲霓裳拿出一方面紗︰「不換裝也行,把這個帶上,省得嚇死人。」
蘇禍水想了想,覺得有理,就掛了上去。
蘇王川將她送到車門口,千叮囑萬交代︰「你就是去走個過場,老爹我在官場混也不容易,小心控制住自己脾氣,別給我惹出太大的亂子。」
「知道了,不就是個花會嗎,能出什麼事情,難道你對你女兒還沒信心。」蘇禍水撇撇嘴,不以為意。老爹是怕她大小姐不高興,整那幫官家子弟。其實他完全是多慮了,蘇禍水的尺度向來把握得很好。
在江湖上可以瀟灑折騰,在官場上卻步步驚心,這點她懂,不會胡來。再說了她雖然平時愛玩愛鬧,在大場合也沒給人折騰出過禍事啊。
蘇王川果然對她不放心,對小青小紅叮囑道︰「你們兩個看緊小姐一點,現正值多事之季,不要惹出事來。」
蘇禍水聞言,然後就把他當成了空氣。
一進皇宮,便來到御花園。三月暮春,正是百花齊放爭妍斗艷的時節,處處花團錦簇,奼紫嫣紅,萬里芳菲。滿園的鮮花蓬蓬勃勃地開著,如火如荼地綻放,燃燒最旺盛的青春。
紅男綠女,彩衣錦袍,穿梭其間,人比花嬌。
萬花時節,相親之日,自是怎樣漂亮怎樣打扮。成年男女盡情施展出渾身解數,毫不吝惜展示自己的美麗,就像鳥兒展開華麗的羽毛吸引異性的目光。
吟詩作對,鼓瑟弄琴,輕歌曼舞,好不熱鬧,都想引起心上人的注意,都盡情地表現。
若是在民間,或許蘇禍水會興致勃勃地跑去參上兩腳,可惜這是在宮里,而且這些相親的男男女女都是身份顯赫的官家子弟,嬌生慣養,脾氣眼光都很高,偏又得罪不得,她是吃跑了撐著才想出風頭。
于是窩在某個角落里,津津有味盡情地品嘗御膳房的點心。
不愧是御膳房出品,食物就是好吃。齒頰留香,回味無窮,這算是進宮最大的收獲了。
「雅兒,你來了。」驀然一道聲音從耳側傳來,很是熟悉。
蘇禍水抬眼望去,面色清瘦眼神抑郁的慕雲歡盈盈站于跟前,嘴里的糕點一滯︰「哥,你怎麼在這里?」真TMD憋屈,她都這樣子打扮窩在角落里了,還能被他找到,還能被他認出。
一聲哥,讓慕雲歡臉上的笑容一僵,郁郁說道︰「我見你往這邊過來了,所以跟來看看。」
從進園的那一刻起,目光就緊緊相隨,移不開,看不夠,已成痴。
如何能忘?如何能忘?卻必須忘。
蘇禍水抓過籃子里的一個青果塞進嘴里,含糊不清地開口︰「今天節日,你應該去前面轉轉,看看有沒有喜歡的姑娘。」早點建立後宮,讓她別心里有負擔。
「她們都沒雅兒好。」慕雲歡毫不猶豫說道。
「再好我也是你妹。」蘇禍水擦擦青果上面的不存在的灰塵,再咬一口。
「雅兒,我,」慕雲歡說得吞吐,「其實,父皇只是收你做干女兒…。」
「再干也是女兒,」蘇禍水道,「沒人比你更了解你父皇的脾氣,我們不可能了。」
既然無法在一起,就不要藕斷絲連,當斷則斷,才不會受那麼多苦。
「是啊……不可能了。」慕雲歡愣了愣,仰頭望天,「我明白,會盡快忘了你的。」
「順著這條路往前走,第二個拐角處的涼亭那里,都是姿色上乘看得順眼的美女。」蘇禍水繼續咬著青果,頭也沒抬。
「嗯,你也別窩在這里了,到前面走走,」仰頭望天,喉結快速滾動,聲調卻怎麼听有一種哽咽的味道,「若是有看得上眼的,跟我說說,哥給你……做……我先走了。」話還未說完,人便已經跑遠。
蘇禍水抬起頭,望著他離去的方向,輕輕一嘆。
「既然喜歡,為何不追?」清泠的聲音從樹上傳下來,很好听的聲質,好像在哪里听過。
「你不懂,很多事情並不是喜歡就能做的,你不是一個人。」蘇禍水拾起另一個青果,繼續咬,「感情,還要顧慮方方面面」
「迂腐。」錦衣的少年從樹上跳下來,披肩的墨發用金冠整齊地束起一半,干淨的小臉雖說不上絕色,卻也極端的清秀。明明是一副溫文有禮的官家子弟表象,眉眼間卻有一種好玩桀驁的頑劣。「我只知道,喜歡就要去追,去抓牢,等錯過了,唯有後悔莫及。」
「謝謝你的指點。」蘇禍水也不解釋,反正就一路人甲,過後就忘了。
「呵呵。」少年清澈頑皮地笑了,盯著蘇禍水,「你給我的感覺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見過。」
「我也這麼認為。」蘇禍水清淺一笑,抬眼望向他,「你叫什麼名字?」
「錢唐。你呢?」少年抱肩看著她,眼中興味盎然。她給他的感覺,跟那個曾經戲弄過他讓他恨得牙癢癢的臭女人很相似。
錢塘啊,好地方。蘇禍水點點頭,正要開口,眼光不經意掠過他落到對面匆匆而過的男子身上,詫然︰「韓子月?」
她師傅不在天山閉關,跑來皇宮參加什麼花會,難道真嫌日子過得太舒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