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風煙路 第810章 敵來我跑

作者 ︰ 林阡

一線之間,全境戰伐。風雨如晦,滄海橫流。

祁連九客一鼓作氣,當夜便將何 的兵馬打出了白碌。越風勉強重佔的下陰山,形似孤島亦于三天後失守。

主戰場之戰績,雖不至于如疫病般擴散傳染,卻畢竟影響了次要戰場的軍心斗志繼而動搖大局,以至短短幾日之內,抗金聯盟便丟失了不少地域。雖其後何 又三度攻入白碌站穩腳跟,越風卻不得不前往別處救局。形勢不容樂觀。

真正的決斗,又是在何處?當戰況隔一段時間就傳入洪瀚抒和林阡耳中,火從鉤和飲恨刀的戰斗根本就從來沒有停過。以前的千招不停算得了什麼?現在他二人已經糾纏了五天五夜,廢寢忘食根本沒絲毫喘息。何謂同歸于盡,吟兒看著他們真是同歸于盡。

戰了整整五個晝夜,飛檐走壁,飛砂走石,飛禽走獸,飛雲走霧,飛星走月,把整個葉碾城都打得不晝不晦、烏煙瘴氣、天理不容、人神共憤。

洪瀚抒,也許不是林阡的最強對手,他卻是林阡的最接近對手。

唯一的不平等就在,洪瀚抒雖然不能上陣,卻可以隔著老遠指點江山,城外的千軍萬馬,卻幾近與林阡無關。好一座葉碾城,全城出動來隔絕林阡與外部聯系無論怎樣的轉移陣地,包圍的刀劍戈戟也跟著一起移,人多勢眾有什麼好羞恥,洪瀚抒放話了,人多勢眾就是打仗取勝的最關鍵!

從斜坡到平台,從冰雪到泥濘,從梯田到山丘,天闊地遙,狠透了的飲恨刀,瘋煞了的火從鉤,五天五夜不吃不睡,正常人躺在那體力都到達極限,何況這兩個要相互磨耗不停死戰!

洪瀚抒,當之無愧梟雄,他是那樣的了解林阡,所以只猶豫了一剎便意識到了虛實,同時毫不猶豫說打就打、隔空指揮凌厲非常。五天,如果林阡說五天還不至于影響大局那就錯了,十八歲的洪瀚抒三天就可以顛覆西夏武林格局!

靠在林阡背上的吟兒,是既擔心阡和瀚抒的爭鋒,又擔心盟軍和祁連山大軍的較量。事實上,何 又重新打回白碌證明了盟軍實有回旋余地,可回旋余地付出的代價必然是更多的犧牲和流血……

拉鋸,同樣也出現在林阡和瀚抒的拼命,吟兒本不敢睡,可實在撐不住眼皮打架。

奇怪的是,當盟軍的敗績傳遍了此葉碾城,吟兒的心情也跟關川河的水一樣澎湃起伏了,可林阡的臉色卻沉靜地仿佛他不是盟軍的主公……

糊涂鬼……她心疼,其實阡面對逆境也會緊張的吧,可他就不肯露出絲毫的痛感。就不表現,就愛裝。

又一局,他二人打得是遮天蔽日,河水都七上八下像成了井水,山也在霧中走著走著就移了位。可這……打得太不現實了,武功高手,就不要吃飯了?太不像話了,武器還被拆招喂招呢。

「唔……吃會兒東西再打。」吟兒小聲提醒,那時林阡和瀚抒的戰力,都已經低到極限還在急劇下降,實在不值得。

若非她提醒,他二人卻還真不覺得累,更不知實際已過去了多久,到鄉翻似爛柯人,估計就是這麼來的。

「拿酒來!」洪瀚抒酣暢淋灕,長略有濕漉,貼在頸側豪聲吼。

若干年前,如是景象,也出現于比武之後,千余招不分勝負,平手了一起喝酒,汗流血流,友情愛情……而現今,虎踞鯨吞,群雄割據,林阡竟失了過去的英雄氣概,冷眼看著這一壇烈酒無動于衷,不知是懷疑還是故作不屑。

「林阡,幾年不見,兀自變了!」洪瀚抒一碗下肚不覺過癮,哈哈大笑連帶給林阡的那碗一起喝,酒水順著嘴角流進衣領,又苦又辣,洪瀚抒心里覺得難喝極了,卻嘴硬說︰「好!好酒!」

洪瀚抒扔了酒碗大嘆好喝又立馬運功,林阡隨便吃了幾口干糧,拔刀時淡定看著那壇子酒心里可真是怨念啊……

看主上張狂,麾下們齊聲吶喊,斗志高昂。誰都以為,林阡不敢喝酒,氣勢先就弱了半分,而洪瀚抒戰力,卻因酒助興而飆升,看似下面將贏定了。

怎可以讓林阡一點贏面都沒有!吟兒知道阡不喝酒是為了她,既然她害他失了贏面,就要幫他把這口氣掙回來,于是毫不遲疑,在鉤與刀剛要交鋒的一剎那,目空一切的她不顧危險,輕輕對著他臉頰親了一親。

原只是要給林阡一個戰地女神的吻,沒料到……洪瀚抒見狀大怒暴跳如雷︰「你們這對狗男女!」鉤到中途竟然失誤,被林阡陡然抓住戰機,飲恨刀長驅直入。洪瀚抒尚未從氣憤中走出來,驟然被他力道打到眼前,來不及對此做出回應刀鋒也已然架在頭上……所幸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那慕二正巧在側,見勢不妙立刻拔劍,狠狠朝林阡斫來、順便救主公一救,誰想那林阡比他更快,轉身飛斥一腳,慕二直挺挺來又直挺挺摔進人群。

洪瀚抒剛一回神,林阡早就從身前消失,視線里一大片倒塌的兵卒就像被戰馬踩踏的稻田……「還不快追!」瀚抒大驚,慌忙追趕而去。可這回起跑時間不同,連這里最快的他也只能看見林阡背影了……

「凌波微步,羅襪生塵。」林阡運功跑出老遠而不得消停,卻听吟兒在背後笑言了一句略帶調侃︰「打不過就跑,可不是你林阡風格。」印象里,只有風七蕪才這麼做……

「再不跑,何 就輸慘了。」林阡笑答,談笑間不停止凌波微步。

「可是,怎麼跑?」吟兒一愣,從她逃婚那夜起,全城就處于戒備狀態,內外隔絕。尤其北關,守衛森嚴。

「林阡你往哪跑!」洪瀚抒人未到聲先到,氣焰凌人。林阡腳步忽停。一瞬之後,那個紅衣男人從天而降,落在他二人前面還沒落完,突然土地下陷,洪瀚抒始料不及,一頭栽在那暗坑里。

別說洪瀚抒吃驚,吟兒也霎時傻在那了……這是,怎麼回事?!

林阡笑著,鬼壞得很︰「武功差的人,只能用害人來自保了。」他正說著當年他在寒潭的原話,道旁忽然能听見??聲響,吟兒紅著臉循聲望去,原竟是沈延和當時被他們救出來的人們。啊,原來他們在這里等著?!

是啊,吟兒又一次刻舟求劍了。以為全城戒嚴就有去無回的,可忘了小師兄已經被救出去啦!雖然北關被重兵把守肯定是很難突破的,可是東南西三門還是比較松懈了,而且,這五天五夜,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外面的大戰和內在的決斗吸引,誰會注意小師兄這個黑手!

「前日已按你所說,先行招降了神機團。」沈延低聲對林阡說,趁洪瀚抒沒上來,趕緊帶林阡從另條路走。

三天,洪瀚抒能在祁連山徹底奪權,祁連九客能打敗負了傷的越風,沈延也不會遜色到哪兒去,何況位于葉碾城南面的神機團名不見經傳,經林阡調查跟虎狼團基本上一個等級卻是沈延掘通地道出城的關鍵跳板,甚至,不止這一點……雖然吟兒猜不出林阡的心思,但知道他要給盟軍逆轉。

若將敵喻作大樹,越野粗壯到幾人合抱,則應從最外圍開始為他松土;瀚抒高聳到足以參天,則該由根基處向上將他腐蝕。

「干得好!卻可惜了何 ,輸得太快。」林阡嘆了聲,搶親那晚他確實高估了自己,未想到瀚抒不受恐嚇竟然開戰,阡卻也當機立斷,激將把瀚抒留在了戰局里,他希冀主戰場能夠撐哪怕三天,然而何 輸得太快,當夜就丟掉了白碌,這一敗自然重創軍心。嘆只嘆洪瀚抒指導有方,在不在場祁連九客都一個樣,而何 他,明顯還需要磨練。

「主公,何 如今,應就在白碌的東南面,佔地雖少,卻好歹有一席之地。」地道里,沈鈞說。

「只怕現在又已經被趕出去了……」沈釗嘟囔。吟兒一愕,哪想到沈鈞沈釗兩兄弟如此相異,一個沉穩寡言像林阡,一個口沒遮攔像自己。

「趕出來更好。」林阡笑了笑,對沈釗說︰「待出城之後,勞煩沈將軍,將何 帶來見我。」

黑暗里,吟兒察覺林阡一句話分好幾句說,明顯是氣力不濟所致,這當兒她也不那麼累了,故而說要自己走,挽著他臂就行。听他們又講了些地名人名,自己一概都听不懂,卻也不必去懂了,只想著這條路若一直走下去、走下去,走不完,也很好。

「吟兒。」忽然從阡口中听到個熟悉的名字,她下意識睜開眼︰「嗯?」

「為給你們師兄妹接風洗塵,今天晚上我來做菜?叫花雞如何?」阡說時,周圍肯定倒了一大片還在听戰略的人。

吟兒听見沈延的呼吸一滯,自己何嘗不是眼圈一紅,卻拼命點頭︰「嗯!我吃雞頭,就留給小師兄!」

沈延本是動情之至,听到這里也忍不住笑起來︰「竟從來都記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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