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挽華挑了挑眉,即使很不雅,也沒有人覺得看著別扭,仿佛這才是她的本性。本性嘛,總是讓人比較容易接受。「皇兄想賞賜臣妹的孩子?這個還沒出世的孩子?」
「嗯,就當是朕對慕容家的封賞吧!」君佔北頷首。
「什麼都可以嗎?」她勾唇而笑的模樣,好像下一刻將提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要求似的。
可是描啊描,描了幾十遍了,她依舊大大地不滿意。無論看上去有多相似,她卻總覺得一眼便能看出優劣!
嘴角噙笑,她似乎知道為什麼總是臨摹不出滿意的作品了。
「什麼都可以。」這是君佔北片刻的遲疑之後的回答。
「想必這女圭女圭出自離國皇帝之手,自然比不得那些能工巧匠的作品。」君佔北眸底劃過深思。
群臣屏息,就連半月也很好奇,這個君挽華到底會如何利用這個百年難得一遇卻又暗伏危機的機會。
君挽華不知所以地望著他,忽然間覺得他這樣笑起來的樣子,倒是有幾分像另外一個人。「你有何貴干?」她開門見山直截了當地問了出來,猜來猜去繞來繞去不是她的性子。尤其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
「阿離……現在我也是不得不面對了呢!」君挽華看著那女圭女圭,微微傷感,竟是情不自禁地月兌口而出。
「公主叫我半月即可。」他已走到她的面前,臉上掛著溫文爾雅的笑。
君挽華笑彎了眉眼︰「至尊至貴啊……也許古往今來能夠做到這個份兒上的公主也便只有我了。」
「鎮國公主。」半月起身,緩步朝著她的席位走過去。
連君佔北也斜靠在位子上,一手輕晃著酒杯,煞有興趣地瞅著這邊的動靜兒。
「是啊!」
嗯?君挽華睨了他一眼,打量著他,大將氣度和文人風采集于一身,明明相互矛盾的兩種氣質卻在他的身上完美的融合。「半月……將軍?」她記得並未與他打過什麼交道,雖然曾經听聞過他的名號。
其實,那女圭女圭雖然細節處不是很到位,整個兒看上去倒還挺不錯的。沐非離雕刻的的確是君挽華,正是那幅他以梅枝為筆、以雪地為紙,而做出的美人圖。長娟逶地,青絲垂腰,傾國傾城的容顏卻只是微露了一點點。那是背對著世人的君挽華!
這個問題很纏人地困擾了君挽華一天。直到晚上躺在了榻上,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想這個問題。「寶寶啊寶寶,你說……你那個沒良心的爹爹到底在想些什麼呢?」
惡作劇的性子一起,她便按捺不住雀躍的心思,立刻開動。
「呵呵~~」半月輕笑。「公主多慮了,當初我皇流落皇朝時,公主仗義相救。今日我皇也許僅是致上謝意而已。」
君挽華無視大臣們投來的種種驚羨的目光,兀自接過那木匣子,掀了掀眼皮兒︰「可以現在打開嗎?」她已經看見在場的所有人都滿懷好奇地盯上了她手中的匣子。
君挽華這個人,總是讓人猜不透她在想些什麼!
半月從袖中取出一個長長的並不大的木匣子,呈給君挽華。「公主殿下,此乃我皇特意吩咐半月稍帶給公主殿下的,請公主殿下千萬收下。」
君挽華暗暗攥了攥拳頭,心道不妙。這個時候她若是跟沐非離扯出什麼還未斬斷的關系來,想也知道君佔北會怎麼對付她!沐非離啊沐非離,你這麼做到底是何意呢?
她一時煩躁,放下筆,眼兒無意間瞟見那個木雕女圭女圭,于是手一癢便拿了出來,細細地看。瞧,這沐非離也並非完人嘛!雖說是第一次雕這玩意兒,也不該雕成這模樣啊,居然還好意思送給她!想咋滴?欺騙她的感情?真是笑話!
君挽華緩緩收起那過分明亮的笑容。「那麼,臣妹所求,便是有朝一日,如若臣妹出了什麼意外,享不了這至尊至貴的榮耀時,請皇上將這份榮貴賜予臣妹的孩子。」她明明依舊是狂肆不羈的神情,有心人卻從中听出了幾分蒼涼,近乎預言似的蒼涼。
君佔北灌了一杯酒,神色稍稍緩和了些。「皇妹就只求這個?」
似是察覺到君挽華在看他,君佔北咳了咳,坐正了身子。「皇妹,那匣子里似乎還有東西,看來離國皇帝送來的遠遠不止一片鵝毛啊!」
「這是你應得的。」
君挽華施施然就坐,一手向下撫了撫肚子,輕聲細語︰「瞧,孩子,你皇帝舅舅多寵你,娘親都忍不住嫉妒了呢!」她不服氣地拍了拍,倒像是跟個孩子吃起醋似的。
然後,在數百雙耳朵的仔細聆听中,她緩緩啟唇︰「皇兄,臣妹記得當日登基大典上,您曾許諾臣妹,與您享受同等規格的禮儀……」話說到這里,她將眼兒瞟向君佔北。
話一出口,她猛然一怔,才想起沐非離並非阿離。
「當然可以。」
君佔北的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君挽華,你說得這是什麼話?」這不是明擺著將矛頭對準了他嗎?她,堂堂鎮國公主,能夠出得了什麼意外?誰能夠令她出意外?
「哦……這情意確實挺重的啊……」沐非離,你這是真的關心我,還是在火上澆油?君挽華看向君佔北,果見他神色凝重地望著自己面前的木匣子,支著腦袋不知在想些什麼。
不就兩個字嗎?難道她連兩個字也臨不好?不可能啊,她可是個模仿高手,想當初她才九歲,模仿哥哥的字跡,都是兩遍便能成功的。而後更是功力大增,無論是誰的字,她一遍便能臨摹個**分像。
扯了扯唇,她把木雕女圭女圭重新放回匣子里。忽然間想到,沐非離雕刻女圭女圭時必定是小心翼翼的模樣,那麼他寫字呢?他那人……似乎並不適合揮毫直書,倒更適合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里一筆一劃地慢慢來……
君挽華卻是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矮幾,一手托著顱側,面上猶帶著三分慵懶迷人的微笑。「人有旦夕禍福嘛!皇兄,你難道听不出臣妹在托孤嗎?這天下沒有比君王更可靠的靠山了,臣妹這也是防範于未然而已。」
君挽華回之以一笑。
狠話剛在肚子里掄了一圈兒,她便愕然瞪大了眼,啼笑皆非。「珍、重?切!千里迢迢送封信來,居然就一聲珍重而已!半月,你們皇上是不是太閑了,才有心思寫這種無聊的東西?」
君挽華低頭一瞅,果然,那匣子里還有一件比信更為有份量的東西。「咦?這個木雕女圭女圭看上去怎麼有點兒像本公主?」她拿起那個木雕女圭女圭,看著看著,皺起鼻子。「好丑!」的確很丑!她連忙將那個女圭女圭塞進匣子里,臉上盡是遮丑的急迫。
越是想,便越是沒了睡意,她索性披衣下榻,坐在案後,打開那個木匣子。當信上「珍重」兩個字映入眼簾時,她的心微微悸動了一下,很輕微很輕微的悸動,輕微得連她自己也無法確定是不是真的有過。手指沿著那兩個字的筆畫輕輕描摹,描著描著她又突發奇想,不如她也給他寫個珍重,再給他送回去?甚至,她可以臨摹他的字跡,看他到時候能不能區分得出來?zVXC。
「那麼,朕允你所求。」
君王震怒,風雲為之變色,朝臣心中顫栗,面色惶恐。
哦哦哦——原來如此啊!大臣們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來鎮國公主與離國皇帝尚有如此淵源,不容小覷不容小覷啊!
于是,君挽華打開了匣子。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折疊起來、看上去與匣子差不多大小的書信。還寫信?這信中不會有什麼不能告人的東西吧?她瞄瞄半月,但見半月淡定得很!她猶豫了幾番,終于還是咬了咬牙,拿出了那封信,心里暗道︰沐非離,你若敢坑我,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的確,朕今日依舊願意允你至尊至貴的榮寵!」公自道沐。
可是沐非離這兩個字,她竟是臨摹了幾十遍了,還未得其精髓!
此話一出,那些不知內情的大臣果真拉長了耳朵,等著听牆角。
「阿……」她頓了頓,撇了撇嘴,把玩了兩下那個匣子,才漫不經心地問道。「你們皇上送東西給本公主作甚?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本公主與他有私情呢?」
半月也頗為赧然,對此他也是始料未及啊!「公主,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嘛!」
既然知道問題所在,解決起來自然好辦多了。君挽華重新換了一種適合于細描慢寫的墨,然後靜下心來,閉了眼,想了片刻沐非離靜靜寫字的情形,再睜開眼時,她已成竹在胸……
果然!瞧,這不是成功了嗎?君挽華沾沾自喜地扔了筆,擊掌,輕笑出聲。就說天底下沒有她臨摹不了的字嘛!沐非離又如何?等她把這幅字送過去,準讓他吃上一大驚!
欣喜完,托著下巴等待字跡干掉的過程中,君挽華眼巴巴地看著沐非離所寫的珍重二字,思緒起伏。沐非離,最起碼你在寫這兩個字時是用了心的,對吧?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即使你送來這份禮物並非出自絕對的善意,本公主也可以大方地不予計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