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澈呢?」
「哥,在樓上呢,我去喚他。」
「不用了,我進去找他吧。」沈夏薇徑直地朝樓上走去。
臥室內,他卷縮在沙發里,緊抿著唇。
「風澈,」她輕喚著。
他抬眸,愕然對上她的美眸,輕道︰「你來了,坐吧。」
「風澈,你有沒有回去看爸?」夏薇面朝著風澈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去看了他,可是不知道什麼啟齒。」
「我了解,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嗎?」
他幽幽地嘆了口氣,「真得是很戲劇化,是不是?當年我還用他的生死來要脅你,想不到他是我的父親。」
「風澈,這只是意外,不是我們願意的,也不是我們可以選擇的。」
「你放心吧,我沒事。熾揚呢,他知道你來這里嗎?「
「是他送我來的。」
「不請他進來嗎?這是你家。」
「我想一切歸于平靜吧,不想有太多的改變,我們二十多年來,已經習慣了這個樣子。不想因為我的闖入而打破了平靜。也許我們都需要時間來接受這一切。」她坐了個手勢,起身告辭,「看到你沒有事,我就放心了,打起精神來,季風澈!」
他笑著作了相同的手勢,「打起精神!」
他淺笑著,把她送到門外,看著她坐上顧熾揚的蘭博基尼,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他的笑容凝在唇邊,濃濃的憂傷、不舍,輕扯著他的唇角。
律師事務所通知了她,去參加本周三要宣讀的季永順遺囑,她答應出席,而在此之前,她還想去見個人。她再次回到了香港顧宅。
「伯父!」
顧東城背手而立,他的目光緊盯著窗外,玉蘭樹下,細碎一樹的班駁,似水流年的記憶,深深淺淺地想念,心在無時無刻不在沉淪,落入無邊的想念。從回憶中走出來,他嘆了口氣,「你來了!」
「您知道我會來?」問了之後,開始覺得後悔,聰明如他,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的來意。
「坐吧。我會告訴你,關于你母親的故事。」
他面朝著沙發坐下去,開始了他的敘述。
「黑暗的***在永無止盡的蔓延著,不管它的盡頭是不是窮途末落,在***的驅使下,人們寧願以身涉險、以身試法,只為了滿足一已的私利。你的外公,丁竟祥是中國雲南地區的頭號大毒梟,幾年內,他生產、運輸、販賣的毒品量創下世界之最,他是警方的一直在盯梢的對象,因為苦于沒有證據,而只能將他納入監視的範圍。
他,卻是當地有著善人和慈父之稱的公眾人物。你的母親和丁惠容的親生父親。和我一樣,都是黑社會的老大,但是不在同一地區。我當年也不涉毒、不販毒,我和他本是井水不犯河水,毫無交集的兩條平行線,有一天卻意外地踫撞到了一起,一山容不下二虎,這種踫撞讓我們之間大傷元氣,也結下了你死我亡,不共戴天的恩仇。
當他的販毒團伙開始將他的黑手伸入到上海、廣東一帶時,這不僅僅給我的賭場生意造成極大的影響,更重要的是,涉毒人員在不斷地增多,我底下的弟兄也有一大部份染上了毒癮,甚至有弟兄參與販毒,這讓我大怒,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禁毒變成為幫內的主要事務。
我下令,凡是幫內的弟兄參與販毒的,一律逐出幫內,自斷一手臂,以明紀律。我的這則幫內條例,讓幫內平靜了不久,平靜的背後,往往是波濤暗涌。很快地,這則消息傳入到你的外公耳朵里,由于我的這一條例,他們的販毒活動,少了很多手下,生意在廣東、上海一帶基本上無法開展起來,于是,他出了個損招,他開始向我身邊的人下手。他的第一只黑手,伸向了我的叔叔。
他們給我叔叔注射了毒品,讓他淪為他們的助手。就這樣他們的販毒行為,就在我的眼皮底下悄然發生了。有一次,叔叔在販毒時,讓我手下的弟兄發現了。沒有規紀不成方圓,特別是管理一個諾大的幫派時,紀律更是十分地重要。
迫于無奈下,叔叔自斷一臂,自斷一臂後,我把他送進了戒毒所,可是出來沒有多久,他又染上了,也再次販毒,最後,他被警方抓獲,死于槍決。
就這樣毒品,成為我們幫的大忌,在那一段時間內我們幫多了不少斷臂的兄弟,當然也有不少被警方抓獲的弟兄,死的死,傷的傷,血流成河,我們幫也潰不成軍。
為了制止這一行為的繼續蔓延,那天,我們穿過了重重的障礙,抓住了你的外公,在清風冷月的一天里,幫內的眾弟兄慢慢地聚集山頭,團團圍住他,隨著倏地一聲槍響,你外公丁竟祥迫于無奈開槍自盡。
隨後,我見到了你母親,她和丁惠容緊緊地縮在樹下
不停地顫抖著,你的母親眼里噙滿了淚水,而丁惠容的表情甚是冷淡,好像死得人不是自己的父親似的。讓我看到了這個女孩的淡漠和無情。
俗話說的好,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雖說她們是無辜的,沖著丁竟祥生前對她們倆的重視程度,加上她們倆在旗下眾弟兄心目中的份量,成為她們必須得死的理由。
步入黑道十幾年前,我的手上沒有沾染無辜鮮血的習慣,我也很清楚她們倆若是活了下去,將來有一天會對我們幫派造成很大的負面影響,特別是丁惠容的淡漠,不難看出,她如果進入黑道,將是一個難于對付的角色,也將是一個禍害。殺與不殺,我第一次為難了。
而眾弟兄的呼聲卻一浪高過一浪,殺了她們兩姐妹,迫在眉睫。
就在我犯難的時候,重生卻按捺不住沖動了起來,舉槍欲射向丁惠容,就在重生舉槍射擊出去的那一瞬間,丁惠容卻一把抓住你母親,她將你母親當做擋箭牌。
你母親生生地中了一槍,鮮血涌了出來,染紅了她的白裙。
丁惠容的行為,讓弟兄們目瞪口呆。我平生都不打女人,第一次,我甩了她一巴掌。在生死的一線間,求生的本能,大家都會有,但我從未見過如此狠毒之人,不惜犧牲親姐姐的性命,來換取自己的存活。這種行為讓我不齒。
我看到惠珍臉色蒼白,黑色的眸光中閃動著淚花,月光揮映著閃爍著如珍珠般的光芒,緊悟著中彈的傷口,身子因為痛苦而痙|攣,她的手上沾滿了鮮血。那一刻,我心痛了,現在想想當時也許更多的是同情。
想必站在一旁的你父親,當時也是感同身受吧。你父親是我們幫派里的二當家,也是我的摯友。
「殺了她,殺了她。」眾兄弟的呼聲高起,一致要求殺了丁惠容。面對如此無情的女孩,我當時也有意要處死她。很意外地,你的母親,卻將丁惠容緊緊地護在身後,用渴求的眼神望著我,微弱的氣息哀求道︰「放過我妹妹,求你放過她……」
我生生地被震住了,這是什麼樣的一個女孩。她竟有如此大的胸懷。我抱起她,懷中,她只有一句話,「放……放過我妹……」
「先把那個女孩帶回去。」我拋給了永順一句話後,便抱著你母親,不顧一切地沖下山。
她失血過多,命懸一線間。當醫生告訴我,她可能活不下去時,我用槍抵著醫生的頭顱,我告訴他,無論如何要救醒惠珍,如果惠珍活不下去了,他也別想活下去。醫生告訴我,需要給她注入大量的血液,我毫不猶豫地獻出了自己的血。
幾天後,她醒了過來。黑色的美眸復雜地盯著我。
她很美,如瓷般的臉蛋,恬靜典雅的氣質,善良的個性,讓我的心為之一動。
後來我力排眾議,把她安置到家中,她成為我們家中的一個客人。很意外,也很特殊的一個客人,有人說她是顆定時炸彈,不經意間就會將我炸得粉身粹骨。
我卻不在意,她身上的那種淡然自若的目光,一舉手一投足間的靈動、貴氣,漸漸地讓我為之著迷。我們卻是兩條不同道上的人,我把她安置到家中前,她對我說過的唯一一句話是︰「我會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