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這段時間正在戒酒,等時機差不多了就跟你生個孩子,我們也想早點看到小生命降生呢!」
桑念初只覺得心里一震,看他的表情那麼認真,她幾乎就要相信他真是這麼想的了,想要跟她有個孩子,這是多麼溫暖的一句話。
但緊接著她便意識到這不過是他酒後安撫桑父的一句話,只是托詞,這並不是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戚擎蒼,你喝多了。」桑念初平靜地說,平靜到臉上再看不出一絲失落。
「或許吧。」戚擎蒼將頭靠在玻璃上,盯著窗外出神,對于她的結論他並不做過多爭辯。
車子開到一半的時候,戚擎蒼突然指著旁邊的岔路說︰「走這邊吧,我現在不想回家,陪我去坐坐。」
「大晚上的你不回家要去哪里坐?」桑念初詫異。
「前面一直往西有個街頭公園,那有個大噴泉廣場,我們在那歇會好了。」
「發神經。」桑念初嘟囔了一句,她都困了,他怎麼還在折騰。
「現在回家肯定要踫到佩慈大喊大叫,她打了好幾個電話給我,我都沒接,我就一直專心致志陪你父母來著。」戚擎蒼忽然盯著手機屏幕,按下關機鍵,直到屏幕上徹底一片漆黑。
「是麼,那可真的謝謝你了。」桑念初有些意外也有些感動,他竟然會為陪他家人忽略佩慈,這點她真的從來沒敢想,只覺得他的手機今天格外安靜。
驅車不遠就來到戚擎蒼說的地方,桑念初下了車,戚擎蒼也跟著走出來,對她說︰「腕著我的胳膊。」
「為什麼?我爸媽已經看不到我們演戲了。」桑念初不解。
「他們明天在報紙上看到我跟你在街頭路人甲似的一起散步?」戚擎蒼突然抓起她的手塞進自己的臂彎處,要她好好抓著。
他們在街邊一個長椅上坐下,戚擎蒼盯著廣場上游玩的小孩子,喃喃說︰「我是想早點有個孩子來著,跟佩慈,我希望那個孩子長得像她,小巧可愛的小丫頭,一定很有趣。」
「恩。」桑念初應了一聲,心里頓時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原來他拉她在這里坐就是想跟她聊佩慈!
「你生氣了?」戚擎蒼斜睨她一眼。
「沒有啊,這是跟我沒關系的事情我干嘛要生氣。」
「你在騙我。」戚擎蒼突然一針見血地說,桑念初張張嘴想要回絕,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索性默認。
「我很喜歡你爸媽,我覺得他們很真誠很爽快,對你也很好。」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可是佩慈沒有爸媽,所以她體會不到這種溫暖,你看到的她的強勢只不過是她為了掩飾自己的恐懼,你看到的她的不依不饒只是因為過去被傷害得太多,你看到的她對我這樣霸佔只是因為她害怕連我也一起失去。」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娶她回家?為什麼還要娶我做掩飾?」
「因為她有夢想,她希望在人生最寶貴的年華演戲拍電影當個大明星,這樣如果哪天我離開她了,她至少還有事業,還不至于失去活下去的勇氣。」
「你會離開她嗎?」
「或許不會。」戚擎蒼突然將桑念初的手緊緊包裹在自己手中,「或許而已,但我總覺得她會離開我,不知道會飛到哪去。」
「你多心了,她不是很愛你麼。」桑念初慌忙抽回手,都要被她攥得發紅了,他真是喝多了,怎麼連人都認不清楚了。
「目前愛我,愛我給她的幫助。」戚擎蒼苦笑,「有些事情我不想說出來,但我懂。」
念初從未見過這樣的戚擎蒼,他一掃之前的冷漠或是苛刻,這一刻他看上去又憂郁又無助。他心里裝著許多秘密,卻沒有人能夠傾听,他愛的人與他維持著怎樣的微妙關系她不得而知,只是即便他那麼愛,也不能告訴她所有的一切,這種不能釋放自我壓抑的痛苦她明白。
「你可以告訴我,我會為你保守秘密的。」桑念初拍拍他的肩膀,像安撫小孩子似的。
戚擎蒼看了桑念初一眼,目光中仿若空中綻放的煙火,剎那星光璀璨,卻片刻不足便暗淡下來。他想說,卻不能說,這些事情他從未告訴過任何人,他擔心一張口這些無謂的等待和誓言就化為灰燼,他擔心他苦苦堅持的一切都變為不值得,他擔心他自我麻痹的心會徹底土崩瓦解。
「冷麼?回去吧。」他突然月兌下外套披在念初身上,除此之外他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能感激她今天的陪伴,這對他來說簡直是奢侈,感謝她,能陪他一起在這里抽風。
「還好,再在這里坐下去我怕你會頭痛。」桑念初站起身,戚擎蒼盯著她的臉,猝不及防在她額頭上落下一記輕吻。
很淺,混合著淡淡酒香,那吻落在她的眉心,卻令她心都為之一滯。
桑念初睜大眼楮看著壞笑的戚擎蒼,他擺擺手說,「不用把這吻想的這麼復雜,作為我的妻子,你辛苦了,這是對你的感激。」
恍惚間桑念初以為他們相愛至深,以為他們真的是因為愛才相守在一起;恍惚間她覺得這句話像一個體貼的丈夫對默默持家在他背後做出巨大犧牲的小妻子的最深情的肯定,可殘酷的現實卻令她不得不回過神來——他們之間根本無愛。
依賴算不算一種愛?
回家的路上戚擎蒼靠在椅子上疲憊地睡著了,桑念初把外套月兌下來又重新披在他身上,下車後又扶著他吃力地進了臥室,打濕了毛巾幫他擦干淨臉和手,替他換上睡衣,為他蓋好被子。
她進浴室里沖了個澡,隨後披著浴巾出來,擦干淨自己後,輕輕躺在他身邊,維持著屬于他們的界限,等在他不舒服的時候能第一時間醒來照顧他。
再堅強的人都有脆弱的一面,而在他們脆弱的時候,往往最需要身邊有個人陪伴。
不管怎麼說,當初在她最失落的時候他救了她娶了她,那麼這漫漫三年就讓她照顧著他陪著他度過,這樣也好。
進門的時候門口插著一張卡片,看上去像是佩慈留下的東西,她果然來過了,還扔下一張鬼畫符似的「詛咒」書以示憤怒。桑念初就把這東西擱在他的床頭櫃旁,以便他醒來能第一時間看到,至于現在,就還是讓他沉沉睡下吧,感謝他能想到讓她父母安心,同她一起支撐這一觸即破的謊言。
翌日天剛蒙蒙亮,戚擎蒼便醒來了,他不記得自己昨晚說了什麼,只是看到睡在旁邊的念初嚇了一跳,以為自己又對她做了什麼。
起身的動靜太大,桑念初也被驚醒了,她睜開惺忪的睡眼迷蒙地問了一句︰「你醒了?」
「我……」戚擎蒼緊張地盯著她的臉,「我昨天晚上沒有對你做什麼吧。」
「昨天晚上?」桑念初故弄玄虛地頓了一下,「你起床——」
「我喝多了,真該死。」戚擎蒼還不等她說完便懊惱地捶了下床。
桑念初一怔,她還沒說什麼呢,他干嘛這樣沮喪?他就這麼討厭踫她嗎?
「你起床覺得不舒服,我就幫你倒了杯水。」她不快地將下半截說了出來。
「這樣?」戚擎蒼盯著她看了一會,「沒別的了?」
「放心,你沒踫我,你要是踫我的話你現在會在床下。」桑念初氣鼓鼓地說,他干嘛要用這樣的目光看著她,她又不是他半夜找來的援交,難道天亮她該消失嗎?
「我以為我又對你暴力了。」戚擎蒼起身下床的時候看到桌上的卡片,拿起來只掃了一眼,便眉頭緊鎖出門去了。
桑念初靜靜躺在床上,听著他洗漱、穿衣、開手機的動靜,直到最後他徑直出了門,都沒再回來跟自己打一個招呼。
她有些失落,覺得自己像失去了什麼,但繼而又覺得慶幸,慶幸他還好是這麼走掉了,還好對她依舊冷漠。
許是昨天受了些涼,今天身子有些不太舒服,桑念初決定睡個懶覺再起床,今天她不想四處走,只想在家呆著。
不料怕什麼便來什麼,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桑念初伸手接起來,戚皓軒立刻在另一端興高采烈地說︰「小初初,我今天有球賽,你要不要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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