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竹濕了眼眶,低下頭,小聲地問道︰「如果,有一天,我被敵人擄了去,威脅你棄城投降你會怎麼做?」
突然之間,夏小竹很想听听這答案,至少在離開以後,她不會覺得自己好像又被整個世界給遺棄了。
帳篷里變得很安靜,只能听見彼此的呼吸聲,季長歌沉默良久,才開口答道︰「我不會棄城投降,並且為了你不受敵軍折磨,我會殺了你,國家生養了我,我不能在國家危難之時背信棄義地為了私情而背叛于它,可我同樣也答應過,不會拋下你,所以,殺了你之後,我會傾盡我畢生所有的力量去摧毀敵國,到時候再隨你而來,只是那時候,在黃泉路上,只求你慢一點,等等我」
聞言,夏小竹猛地站起身,壓制著心中的哽咽,大吼道︰「我不想死,不想等,所以我不願意」
說罷,夏小竹立馬沖出了帳篷,跑出一段距離之後,蹲子大哭了起來,其實她是願意的,她這般命賤,到死之時,還有人惦念著她,她知足了,只是,大哥是將軍,命那麼珍貴,怎能輕言生死,而且他的死又會讓多少人絕望,讓多少人悲戚慟哭,她娘總說,活著便是希望
她想,她真的很懦弱,最近好像總是哭,她剛剛拒絕了他,會被厭棄的吧
哭過之後,夏小竹擦了擦眼淚,眼楮有些紅腫,手觸模著額頭,好像額頭的溫度更高了,站起身,腦袋有些眩暈,看著周圍的景象,陰沉沉的天空好似化作了一個魔鬼想要將她吞噬,周邊的景物開始扭曲,對著她張牙舞爪,那樣的猙獰。
夏小竹驚懼過後便是迷茫,眼神空洞渙散,她上午殺人了,是冤魂來向她索命了吧
接著,夏小竹的視線越來越黑,最後一個不穩,暈倒在了廣場之上,意識消失前她還在想,就這樣吧,再也不醒來,不用面對生離死別,不用明明難過地想要陪陪他卻不得不離開,不用看到他被拒絕時失望的眼神,不會被擄走成為大哥的威脅,就這樣吧,一個人安安靜靜的沉睡在自己的世界里。
似乎,她永遠都是一個懦弱的逃避者。
再次醒來,還是一成不變的帳篷,夏小竹忽然有些遺憾,她從小體質就差,為何在那樣的高燒下還能活下來呢
只是,想著還需要人照顧的季長歌,夏小竹又覺得自己怎麼能死呢,坐起身,看著床邊放著一碗快要冷掉的藥,端起來放在鼻間聞了聞,很熟悉的味道,在很久以前,她經常會喝的藥。
將藥一口而盡,藥有些苦,喝下去之後,許久未進食的胃在不斷地抗議,有點痙攣,只是這時候不是用飯時間,軍營里本就缺糧,食物是不可能有剩的,即使再餓,也能忍著。
起了床,剛想出帳篷去看看季長歌那里的情況怎樣了,她生病昏迷的情況他又知不知道了,知道不知會怎樣的擔心
只是,夏小竹的臉又黯然了下來,她拒絕了他,他還會再擔心她嗎?
撩起門簾,剛想出去,可就在這時,那名曾喂過她毒藥的軍醫同時走了進來,看著她起身又到處亂走,皺起眉頭,極為的不悅。
「身體不好,就別到處亂轉,你的身體已經脆弱得經不起再一次這樣的折騰,到時候,你縱有強悍的恢復力也無濟于事,你生病的事,將軍還不知道,你想死我不反對,只是請你別死在軍營里,也別讓將軍知道你身死的情況」
說罷,軍醫將手中的烙餅塞到夏小竹的手里,哼了一聲,便轉身離開。
夏小竹看著手中的烙餅,看著軍醫遠去的身影,突然覺得,天下間,誰又會是絕對的壞人呢
烙餅有些冷硬,夏小竹費了好些力氣才把它吞咽下去,喝下一口熱水,這才感覺自己好受了許多,找準季長歌帳篷的方向,走了過去,可真到了帳篷面前,想要急切見到他的心又突然變得膽怯起來,抿著唇,掙扎了好久,才下定決心走了進去。
季長歌依舊在睡覺,夏小竹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安安靜靜地坐下,守著他。
他在睡覺時都充滿了警惕,可若是她守在一邊,他應該會睡得好一些吧。
季長歌的睡眠並不沉,在夏小竹靠近時,便醒了過來,睜開眼,看著她,突然開口說道︰「你不願意也不要緊,我依舊會對你好,只是,你恐怕不能成親了」
「嗯」
「你被敵人擄走時,我雖然不能救你,但我會保護你不被敵人擄走」
「嗯」
「你不想死不想等,也沒關系,若有可能,誰也不想死,誰也不想去等待,只是,我會盡我最大努力,讓你好好活著,不讓你受委屈受傷害」
「嗯」
夏小竹發現自己的聲音里又有了一絲哽咽,背對過身,不讓他發現她的異樣,只是她的眼楮從進帳篷之時,就一直紅腫著,那是只有在大哭過才會有過的情況,季長歌又怎麼可能沒看到,只是他未點破罷了。
「你好好休息吧,受了傷好好休息才會好得快,我會守著你,你不用擔心在睡夢中就會被人刺殺掉,不用繃緊了身體使自己得不到好的休息,只要我在你身邊一天,你就不用擔心這些問題」
季長歌微微笑了起來,讓他剛毅的臉頰染上一股柔和,輕輕應道︰「好」
少頃,夏小竹听見背後傳來均勻的呼吸,這才緩緩轉過身子來,凝視著他的臉龐,看著看著,神差鬼使地伸出手,想要踫一踫他的臉,可馬上,夏小竹又縮了回來,頭扭向一邊,不能踫,踫了便會不舍,不舍之後,又怎狠得下心離開
撩開衣袖,細白的手腕之上,露出一根陳舊的紅繩,這根紅繩是她娘親手為她戴上,也是她身上唯一珍貴的東西,夏小竹將紅繩取下,然後從被子下拿出季長歌的手,輕輕給他戴上。
大哥,從今以後,它會保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