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秀姑提了兩竹簍鹽向龍王集走去,這里說起來是個集鎮,其實街道很窄,只是兩排房屋相對做著,人們在屋檐下做生意,青石板鋪的街道供人行走。天還沒有大亮,街上的人已經擠不動了,張秀姑一只胳膊挽一只竹簍,她要向集鎮中心擠一下,那里人多一些,鹽要賣得快一些,「你這個婦女這個擠法,提的麼東西啊?」「鹽,吃的鹽。」張秀姑回答。「鹽?」一個20多歲的男子眼放光芒,他拉住提簍,張秀姑扭頭一看,心頭一緊,把兩只提簍緊緊地挽在懷里,這時又擠攏來了一個男的,他們一人搶一只提簍,張秀姑死死地挽住提簍,那個男的一只手捉住張秀姑的肘部,另一只手捏住她的手腕反著在提簍系上一撞,張秀姑的右胳膊斷了,一提簍鹽被那個男的搶走了,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另一個男的扭斷了張秀姑的左胳膊,搶走了另外一提簍鹽……
鹽,瘋狂了。雷ど做工的鹽棚也是卯足了勁生產,天還沒有亮,來買鹽的人已經「嘰嘰喳喳」擺隊了,還有一些馱鹽的牲口刨趵子、嘶鳴,天大亮了,開始賣鹽了,一個人登記、收款叫碼子,另一個人稱秤,張三,300斤,李四,20斤……雷ど把焙干的一抱簍食鹽過了秤,倒入團筐中,看著那桿賣鹽的秤就有氣,他知道,那桿秤是專門用來賣鹽的,是老板特地定制的,小些!秤上看是10斤,實打實呢,不足9斤,就是說,別人買300斤鹽,實際上只能挑走265斤,老板說是他的發財秤,雷ど想,這是一桿黑心秤,不論幾時,總是要揭穿他的老底的,「日他的媽,**、**、個**老板的心太黑了!鹽到了麼價喏?一塊銀元一斤!他像這樣用小秤賣鹽,比土匪搶錢還狠些!」買鹽的人越來越多了,擺起了長龍一樣的隊,雷ど想了又想,一股氣還是憋不住,他把一抱簍鹽倒入團筐,沖到稱秤的面前,奪了秤,說︰「各位父老鄉親們︰你們上當了!這桿秤的數量不足,一百斤只有九十五斤 !」稱秤的說︰「你放屁,這秤上的星明明白白,清清楚楚,10斤、50斤、100斤……」「是啊。」有幾個買鹽的擠攏來把秤抱著翻面看,懷內的星、脊上的星星星朗朗,雷ど說︰「你們不信,可以用那一桿秤來交量,稱得試一下。」他指著收購柴草的另一桿秤說。買鹽的人拿來那桿秤,稱了10斤鹽,再用這一桿秤稱,有11斤5兩;用這一桿秤稱了300斤鹽,用那一桿枰稱,265斤!「我的天,你們像這樣坑人,是暗刀殺人啊!」「俗話說,秤平斗滿不虧人!你像這樣用小秤賣鹽,做黑心爛肝、斷子絕孫的事啊!」「不行,要他賠償我們的鹽!」已經買了鹽的人怒吼著。「麼事、麼事、是麼事啊?呃—!」鹽棚的管事來了,他踱著八字步,拉著腔調問。買鹽的人說︰「他用小秤賣鹽給我們。」管事打量了一下眾人,給隨行的大掌瓢子耳語了幾句,接過秤,雙手用力在膝蓋上一頂,秤桿就折成了兩段,順手丟進熬鹽的灶里,說︰「這個秤,要著做嘛!」賬房先生從樓上給管事搬來靠椅,管事坐下,接了管錢的遞來的煙,翹起腿子抽起來。買鹽的人怒吼著︰「賠鹽我,賠鹽我!」管事坐著抽煙,不言三,也不語四,不一會,礦上自衛隊的人荷槍實彈的來了,隊長跑到管事面前,管事交待了幾句,自衛隊長說︰「不賣了,不賣了,今天不賣鹽了,各人都回去!」來買鹽的人摳著腦袋,自言自語︰「個牛家事情,今朝是薛仁貴的戰袍——白跑哇!」有兩個買了鹽的嚷著要賠償鹽,自衛隊長叫隊員沖上去,提起來甩了兩嘴巴,篤了一槍托,「你找死吧?再不滾起走,老子把你丟進廢峒的!」買鹽的人都走了,管事示意門衛關上院門,他盯著站在灶台上正在挫鹽鍋的雷ど大聲吼道︰「雷ど!」雷ど因為專心挫鹽鍋,沒有听清楚,還是二掌瓢子用瓢柄撞了一下他,說︰「虞管事在叫你。」雷ど放下鹽鏟,來到虞管事面前,虞管事揮起皮鞭,「啪啪,」打在雷ど的身上︰「你妖言惑眾,敗壞東家聲譽,打死你不可惜!」說著又是幾皮鞭抽來,雷ど架起胳膊擋著,「 ——,你還敢擋著?活剝皮!」虞管事歇斯底里命令道。幾個自衛隊員蜂擁上前,一下扒光了雷ど的破褂子,將麻繩在鹽水中浸濕了,套在雷ど的頸脖上,在胳膊上連著纏了好幾道,反剪雙手,連起來,又纏了幾道,雷ど身上的血烏紫了,渾身脹,虞管事怒目而視,問道︰「雷ど,不與你相干事,你還說不說?」「見到不平事,說!」「你說,你說,我叫你說!」虞管事闢面鏟了三鞭子,雷ど的嘴唇被打破了,身上、臉上、鼻子口里都是血。「你還說不說?」「說,打不死,我就說!」雷ど怒目瞪著虞管事,「你還說?」虞管事又是幾鞭子,「呸!」雷ど一口帶血的痰吐在虞管事的面上,虞管事把鞭子一丟,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吼道︰「給我吊起來抽!」自衛隊員把雷ど吊在熬鹽棚子的屋架子上,竹條、皮鞭惡風猛雨般地亂抽,直打得雷ど渾身上下沒有一巴掌大的好肉,鮮血噴涌著往下滴,虞管事選了楠竹支,在鹽水中浸了,對著雷ど反復搜尋著,用盡吃女乃的力氣抽打著,打夠了,雷ど的眼楮閉了,自衛隊員用濃鹽水潑在他的身上,一塊塊肉亂顫亂跳,一片片皮膚翻卷起來了……虞管事說︰「把他丟到廢峒里算了!」大掌瓢說︰「恐怕不妥,他是鄧先柱介紹來的。」「那——,你說怎麼辦?」「送教堂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