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一彎弦月高懸于空,月光穿過薄薄的雲彩,給靜謐的院子罩上一層薄霧,草叢里淒淒切切的蟲聲又響起來。
夜深了,許茹香守在窗前,猜測蕭逸今晚應該不會回來,也就關了窗戶吹了油燈,上床睡覺去了。也不知過了多久,許茹香忽然覺得冥冥中似乎有人注視著自己,不覺間驚醒過來。許茹香睜開眼,一下子坐起來。
月光從窗外照進屋子,灑落在古樸的木質地板上,屋子里光線依舊很暗。許茹香舉目環視,並沒有發現房間里有何異樣,許茹香心中疑竇重重,正準備躺下睡去,卻猛地發現窗戶居然開了。
「是蕭逸,他一定會來了」許茹香迅速起床,抓起架子上的衣裳,點了一盞油燈,就出了房門。
雖然許茹香下樓的聲音很輕,但篤篤篤的腳步聲還是驚醒了二樓的石清。石清朦朦朧朧的睜開眼,他揉揉眼楮,循著聲音朝樓梯方向望去。「姐姐……」
許茹香下了樓,用手護著油燈不被風吹滅,然後逸軒的院門向風回堂行去。石清站在二樓的窗前睡意蒙蒙的望著夜色中的一點燈光,覺得十分奇怪。
風回堂的院子幽森森的有些駭人,夜色沉沉,晚風輕吹,微微覺得有些冷意,許茹香拉了拉衣裳,看見風回堂的大門敞開著,就知道蕭逸已經回來。「蕭逸……」許茹香輕輕的叫了一聲,屋里沒有人回答。許茹香一手掌燈,一手拎著裙裾,快步走進風回堂的大廳,當走到書房門口的時候,腳步情不自禁的慢下來。
「蕭逸……」許茹香又叫了一聲。房間里的光線慢慢地亮起來,倚靠在書架前方的椅子上的人也漸漸的在昏暗的燈光下現出清瘦的輪廓。
「蕭逸」許茹香快步走到書桌前,把等放在桌上。蕭逸仰著臉,雙腳搭在桌沿,滿身疲憊的躺在椅子上。蕭逸閉著眼楮,臉上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嘴唇微微抿起,眉頭緊鎖,左手搭在胸口,右手都快垂到地上。
嘀嗒,嘀嗒……許茹香走到窗前,看窗外月色正濃,不像是下雨,又是從哪里傳來的水滴聲?許茹香轉過身來看著蕭逸,彎彎的眉毛不由自主的皺起來,昏暗中突然泛起血腥味道。
許茹香三兩步走到蕭逸身邊,看見他垂下的右手,一滴滴鮮血從他的中指指尖緩緩滴落。「蕭逸你……你受傷了」許茹香忙把油燈拿到桌子的這一邊,雙手一模到蕭逸的衣袖,整個人就猛地僵硬了,她顫顫的抬起雙手,看見掌中濕漉漉的一片血紅,頓時嚇傻了眼。
「一點皮外傷,不礙事的,幫我包扎一下。」蕭逸的聲音還如往常那般平靜。
許茹香怔怔回神,胸腔起伏,顯然還難以平靜。
「書架上第二排左邊第三個抽屜里有藥。」蕭逸淡淡說道,顯然已經習慣受傷。
許茹香拿起油燈,然後直起腰身,走到書架前拉開抽屜,看見抽屜里花花綠綠的瓶子少說也是十幾個,還有一只小木盒子。「哪一個?」
「白瓶黃塞的是金瘡藥,盒子里的藥粉可以驅毒。」蕭逸閉著眼說道,話音剛落,卻猛地睜開眼楮。
許茹香拿了金瘡藥和一小包驅毒藥粉過來,問道︰「先用哪個?」卻發現蕭逸直愣愣的盯著門口。許茹香一抬頭,猛地發現站在書房門口的石清。
「你、你……」石清頓了頓,咽了一口唾沫,看見蕭逸卻不知要怎麼稱呼他。
「石清你去打一盆熱水來。」許茹香囑咐道。
石清微微怔愣,突如其來的血腥味險些讓他把晚飯都吐出來,頓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疾疾往廚房跑去了。
許茹香又在抽屜里找到一把剪刀,接著發黃的燈光把衣裳上的刀劍刺破的地方全部剪開,終于看見肩窩處的一個黑漆漆的窟窿,應該是被箭矢一箭洞穿了肩膀。
「先把藥粉撒上一點,然後再上金瘡藥。」蕭逸說道。
許茹香雙手微微顫抖,看見血肉模糊的肩膀好像自己的身體被箭矢洞穿了一般,疼痛無以復加。蕭逸把雙腿從書桌上放下來,表情十分平靜,甚至有些麻木,好像傷的不是自己的肩膀。
許茹香照著蕭逸所言在傷口處上了藥,沒過多久,石清就拿了熱水和毛巾進來,許茹香把蕭逸手臂上的血跡擦拭干淨,又用一根干淨的毛巾擦了擦他臉上的汗珠,輕聲問道︰「別處沒有再傷著吧?」
蕭逸輕輕搖頭,「沒有。」
石清站在一旁,突然問道︰「你怎麼會在這里?」
蕭逸微微一怔,卻忽地笑了。「你笑什麼?半夜三更的又渾身是血的突然出現,你到底是什麼人?」
「這里是我家,你說我是什麼人?」
石清話語一滯,對呀,這里是蕭逸家,險些把這檔子事兒給忘了,可是他為什麼總是半夜三更的受傷?
許茹香忽然說道︰「時間不早了,小石頭你明前還要上學,快去歇息吧」
石清瞪著蕭逸看了許久,又抬頭看了看許茹香,「姐姐你也是,他的傷口已經包扎好了,早些歇息吧」說罷,石清不得不滿月復狐疑的離開書房,回到逸軒睡覺去了。
許茹香慢慢彎下膝蓋,半跪在蕭逸身邊,輕輕伏在他的腿上,一句話也不說。不一會兒,蕭逸就感覺到腿上有一股熱流,他雙手捧起許茹香的臉,看見她滿臉淚痕。滾燙的淚水晶瑩清澈,很容易就觸踫到心底深處最柔軟的地方。
「你怎麼就不問我去了哪兒?去做什麼?怎麼受傷?」
許茹香握住他還能活動的左手,道︰「我問了你會說嗎?」。
蕭逸的心里涌起一種感動,「你不問我怎麼說?」
許茹香微微一笑,「你可以自問自答呀」
蕭逸怔愣片刻,忽然朗聲笑了起來,道︰「我只是進宮復命,上頭又派給我一項新任務,所幸實在長安。」
「那這麼說你這段時間都不會走了?」
「嗯。」蕭逸點點頭,「我餓了,有吃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