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碧樓的人似乎總是喜歡神出鬼沒,除了送飯的時候,其他時間很難看到他們的身影。不過他們也算是有求必應,只要客人提出的要求,很少有他們辦不到的,就算你要用一只駱駝作為早餐,他們也絕不會在中午把駱駝肉送來。
午飯過後,許茹香要求的向導很快就來了。那人一襲藍衫,默默地站在院子里的梧桐樹下,衣裳背後的一朵偌大的水蓮花開得靜好嫵媚,陽光穿過樹葉間的縫隙在他身上留下斑駁的光影。許茹香站在門口,一看見那人就驀地愣住了。
「姐姐,怎麼不走?」石清從屋里跑出來,看見那人時也怔愣許久,這人的背影好生熟悉,可就是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那人慢慢地回轉身,玉面朱唇,眉梢輕佻,嘴角還掛著邪邪的微笑,道不盡的風流俊秀,正是岳遠懷巴結不成反丟了性命的財神爺趙慕楓。「許久不見,你一切都還安好?」趙慕楓含笑道,舉止談吐較之從前要成熟不少。
許茹香微微輕笑,她是如何也不會料到在這里見到趙慕楓,她甚至以為那次離別後他們就不會再見面了。「我很好。」許茹香說道,表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我原以為你見到我會很高興,現在看來是我期許太高了。」趙慕楓有些失望,但能看到她總歸是歡喜的,「你想出去逛逛嗎?」。
「原本是想出去逛逛的……」許茹香說道,正欲回絕趙慕楓的邀請,石清卻興奮道︰「你認識路嗎?」。
趙慕楓笑道︰「當然認識,這湛碧樓原本就是我家的」
許茹香露出詫異之色,能建起湛碧樓這樣的園子,趙慕楓家在江南也算不凡。石清更是張大嘴,吃驚得說不出話來,不對呀,昨天那個紅衣姐姐不是老板麼?難道這漂亮哥哥和紅衣姐姐是親戚?
趙慕楓一步一步慢慢走來,變戲法似地從身後拿出一枝桃花,含笑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你看這桃花開得多好?」
許茹香慢悠悠的道︰「既然開得好,那為何要折了去,留在枝頭上豈不更美?」
趙慕楓卻道︰「有道是‘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留著指頭上,遲早也會被別人折了去,何不我自己摘下,贈與美人?」
許茹香怔怔地看了趙慕楓許久,總覺得這話不像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趙慕楓模模臉,又看了看自己,詫異的問道︰「怎麼,我的臉比花還美嗎?你這樣看著我?」
許茹香輕輕搖頭,道︰「只是覺得你與從前略有不同。」
趙慕楓也有些感慨︰「人總是會變的,這一年發生了很多事,我的確改變了許多,甚至偶爾夢醒之時,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居然變成現在這樣。」許茹香完全能夠感受到趙慕楓的變化,少了兩分霸道和不羈,多了兩分溫潤和深邃。「香兒,你跟我說實話,這些日子你有沒有想起過我?」趙慕楓動情道。
許茹香一下子愣住了,真不知該如何回答。石清也睜大眼楮盯著二人。「你是誰呀?干嘛要我姐姐想你?不害臊我姐姐才不會想你」石清鄙夷道,攔在二人之間。不知怎的,石清心底有些莫名的慌張,趙慕楓生得一表人才,家境又好,哪個女孩子不喜歡呢?不,姐姐才不會喜歡他呢,姐姐最關心的人始終是我
趙慕楓目光越過石清,溫柔的看著許茹香的眼,心有不甘的問道︰「你老實告訴我,有沒有偶爾的想起過我?哪怕一丁點也好」
許茹香深吸一口氣,對趙慕楓,她有所愧疚,畢竟她佔據了他心上人的軀體,卻不能給他一個明媚的答案。「你是個好人,但是……對不起。」
「一丁點都沒有嗎?我在你心里就一點影子都沒留下?我不相信」趙慕楓斬釘截鐵道,他日夜思念的人怎麼可以不想他?她一定在說謊
「你不要逼我好不好?」許茹香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平靜的說道,「我也希望我們能成為朋友,可你這樣,讓我很難接受。」
趙慕楓緊緊盯著許茹香許久,感受到許茹香眼中的堅決和倔強,猶豫之後,才悵然嘆道︰「好吧。」至少還是朋友不是?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趙慕楓又淡淡的笑起來,「但這枝桃花我還是要送給你,你不是最喜歡桃花的嗎?」。
許茹香遲疑著要不要接,石清突然叉腰叫道︰「你到底是誰?」對趙慕楓無視自己的舉動相當不滿。
趙慕楓眨眨眼,許茹香接過桃花,薄斥道︰「石清不得無禮,這位是趙三公子。」
趙慕楓看了看石清,笑道︰「這就是你在錢塘城收留的那個小乞兒?」
「他是我弟弟。」許茹香淡淡道,不喜歡別人總揭著石清曾經做乞丐的事兒不放。
趙慕楓微微挑眉,道︰「我知道,你們的感情很好。」
「我和姐姐之間的情誼是任何人都超越不了的。」石清朗聲叫道,像在宣示著什麼。
趙慕楓絲毫沒有在意石清的話,「總這麼站著說話多累啊,我是你們的向導,想去哪兒玩?」
「隨便,只是閑得慌,想隨處看看。」許茹香道。
趙慕楓輕輕一拍手,就有人抬來兩頂軟轎,許茹香非常懷疑這些人都是從哪里冒出來的,早上怎麼一個沒看見?許茹香輕輕瞥了軟轎一眼,說道︰「我習慣走路。」
趙慕楓無奈的聳聳肩,信手一揮,來人就抬著軟轎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院子里。「那我們走吧」趙慕楓道。
許茹香看了看蔚藍的天空,咬了咬嘴唇,還是跟隨趙慕楓出去了。
蠡鎮不大,街面上也不比錢塘熱鬧,但城隍廟前的各個藝攤卻很有特色。有巧手捏泥人的手藝人,三兩下工夫就能捏出一個和真人相差無幾的小泥人出來,有刻版畫的老人,一把薄薄的刀片快如飛花,刻出的版畫惟妙惟肖,有表演噴火的戲法師和耍火圈的大花貓,還有掛著陰陽旗買狗皮膏藥的無良道士……石清懷里兜著各種零食,手里還拿著十來串鵪鶉肉,津津有味的吃著。
「真麼想到這小鎮上竟然有這樣好吃的東西,姐姐你要不要嘗一嘗,真的很香很好吃」石清遞上一串鵪鶉肉,因為這一堆吃食的關系,石清對趙慕楓的印象也有所改觀。
許茹香嘗了一口,覺得味道還真不錯,細細品味道︰「孜然粉多了點,不然會更香。」
「是嗎?我覺得已經很好吃了,還能更好吃嗎?」。石清驚問道,肚里的饞蟲又開始作祟,「嘿嘿……姐姐,要不我們也去買點鵪鶉肉自己烤?」
「好啊,你得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許茹香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