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心記 第十七章 華燈

作者 ︰ 牛征蓋

「他說我沒和你們在一起,什麼意思?」我不解。「給他打個電話過去。」李博拿過手機,按著老豬號碼,「等等!」我說,「我的手機也收到短信了。」由于手機調了靜音,我這才發現老豬早已經給我發了一條短信。里頭的內容讓我大吃一驚,更感詭異與疑惑。內容是︰青豆,我不是叫你別跟過來嗎?想不到你居然跟了我們一天。」

跟了他們一天怎麼可能我下了火車便徑直到了束河。我忙回撥了老豬電話那頭關機

「他說我跟了他們一天,怎麼可能呢?我這不一直跟你們在一起嗎?」我腦子飛快地思索著一連串的訊息。

李博拿過我的手機,低眼讀了短信,又瞟向我。「老豬不會是喝多了吧?」「一定不會。」我說,「老豬只抽煙不喝酒。」李博眸子忽地一凝,「先前你不是說凌雲和阿飄嗎?會不會是她們給老豬施用了催眠術,讓老豬產生了幻覺。」

「草,凌雲與阿飄又是哪方的主兒啊,長得漂亮吧?」沒人理睬抽象。

「也許是老豬無意間看到了我們,這說明老豬很可能就在束河,我們趕緊出去找找。」我把目光呆呆凝結在短信上,那屏幕的彼端,又是一番怎樣的情形?

夜空深藍,純正得沒有丁點雜質。月亮閑適地掛在古鎮上空,漣著那清冷的華光,孤高地觀望著眸下的燈火人間。

一行三人尋了老豬與劉海整整4個多小時,眼下已近午夜,隨著束河古鎮里的人流漸漸稀少,我們的小腿也開始不住地打顫。

「還是打不通電話」李博悻悻說,「阿嬉已經幫我們訂好房間了,就在這里不遠處。要不先回客棧,再想辦法。」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如果老豬與劉海在束河的話,估計已是尋到客棧住下了。「好吧。」我說。

李博引領我們穿過了三條小街,來到一方幽靜的角落。這里個中立有一個斗拱門,四角飛揚,架梁突兀,曾經定是一戶地主大院。走進去一看,環視眼球的便是一院小天井,周圍樹著二層的小閣樓,恰好圈成一個方形。自門口到最里端的堂屋,紅彤彤的燈籠連成好幾溜,曖昧的光暈灑開來,溢滿屋檐及屋檐下的一盆盆家養花草。這是個情侶客棧吧。

「你們來啦,呵呵。」迎著一片溫馨而浪漫的紅,一位女孩姍然而來。清麗秀雅的臉上蕩漾著天使般可愛美麗的笑容。在那雙又大又亮的眼楮里,桔紅色的衣領自然敞開,展現出一顆銀色的半月形搖墜,白色的休閑短褲,襯托出修長的腿。在這靜謐的夜里,好似一片輕柔的雲,在我們眼前飄來蕩去。她便是博子的女友阿嬉了。

博子上前去摟住了她,往她白皙的臉頰上親了一下,「討厭啊,阿公。」女孩子巧笑盈盈,先是把頭埋進博子懷里,而後轉頭看著我和抽象,「青豆,抽象,你們倆住兩個單人間。因為這個客棧所有的雙人間都被訂滿了,唯一的三個單人間被訂了一個,恰好只剩了兩個哦。」

「草,沒問題,青豆我倆老光棍,習慣了。」抽象斜眼望著閣樓里忽閃忽閃的燭光,悠悠道。

「啊——」,當下,阿嬉意想不到地吸了口氣,用手捂住嘴巴,眼楮直直地盯著客棧門口處。那里一片漆黑,空無一物。「是老豬,我看見他了。在門口。」阿嬉怔怔地指著門外。我們幾乎是撒腿而出。

夜來清風起,幽幽月光下,門外卻哪里有老豬的身影?「你確信嗎?嬉。」博子問。「確信,一定是老豬,他剛才就在那里。」阿嬉指尖對著門口電線桿的位置,一臉詫異,「他為什麼要躲躲藏藏的。」

「可能是你看錯了吧。算了,走吧,回去休息,老豬不會有事的。」博子四下里掃視了一圈,示意眾人回房間。

我取出阿嬉給我的鑰匙,順著鎖眼胡亂擺弄了一通,推開單人間的房門。里頭不寬,一個鋪著玫瑰色床墊的床鋪,一個小茶幾,沒有電視,沒有空調,只有小型衛生間,里頭有個洗臉台,一個噴頭,還行,我對自己說,自從上了蒼山尋找雙子石到現在,一直沒來得及洗個熱水澡,忙碌了這麼幾天,終于可以歇歇腳了。我放下雙肩包,取出毛巾和沐浴露,長長出了一口氣,又從床底拿出一次性拖鞋換上,逐一月兌了衣服,走進衛生間,這里的水帶著一種誠意的清涼,然而或許是過于誠摯,反而讓我擔憂。

二十分鐘後,我換上一身新的短袖休閑褲,靜靜坐在床頭。棠七,你現在是否已經守在那個男的旁邊了

我習慣性地拿出牛皮紙筆記,記下了今天發生的一切,無論好壞。

2012年7月2日晴而暖中國麗江束河古鎮青豆(2號晚間續寫2號凌晨及2號當日發生的事)

眼下已是凌晨1點,想來博子抽象他們都已經睡了。我終于寫完了1號的日記,然而還是睡不著。隨心地取出手機,一目目掃著通訊錄,終于,又讓我見到了那個陌生號。想是無聊,或者煩惱,我輕輕按下了呼叫鍵居然通了

窗外的月光清寒。與此同時,這不大的二樓走廊里,一個電話鈴聲幽幽響起。我心里一驚,登時按下紅色鍵,門外鈴聲止息了。隔了一會兒,我再次按了撥號鍵,走道的鈴聲再次響起,我又驀地按下紅色鍵,門外的電話鈴聲戛然而止。

還真是個巧合,我笑了笑,搖晃著身子走出房間,來到木質圍欄邊扶手而立。夜里的院子靜悄悄的,一對對情侶想來早已入睡,除了燈籠盡職盡責地吞吐著燈光,還有一片蛐蛐正迎著月華歡唱。客棧的大門反鎖著,店老板的座機電腦屏幕孤獨地閃著光,垂坐在露天收營台內里。

眼楮望向深藍色的天幕彼岸,今晚本來是我最後的機會,然而,我又一次錯過了。難道,真的只能後悔了嗎心下一寒,不禁自言自語著,「你在哪里,你听得到我說話嗎,你知道嗎,我為了你一直等啊等,一晃就是七年,為了你,我孤身一人進入蒼山,穿越大峽谷,在空無一人的古寺解謎,尋找雙子石,而且為此給自己和朋友帶來了危險你知道嗎?」

「呵呵,她知道,真的。」

我淡淡一笑,「也許吧,我是那麼喜歡她」

「呵呵,有你這樣的男孩,她很幸福。」

我淺淺一笑,「她不會喜歡我的,她已經準備跟人家」

等一下!等等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剛才誰在跟我對話?那是一個極其熟悉的聲音,然不是劉海,不是凌雲,不是阿飄,也不是阿嬉,甚至不是未央她是

我迅速地轉回頭去呆了眼

紅彤彤的燈籠海洋里,她姍然而立,夜風輕輕舞起她發絲下銀色的五角星耳墜,長長的燙卷發扎成馬尾辮,順著白女敕的小耳朵蜿蜒,柔柔地披散在胸前,碧水淋灕的眼楮透過黑邊眼鏡,掩著一抹嬌羞與柔軟,白色的長袖T恤與黑色的緊身牛仔褲,素描出了她那瘦小嬈美的身段,娉婷婉約的風姿。

此時的她,正靜靜垂立在我肩頭一邊,含笑注視著我,一雙洱海一般清澈的眼眸,伴著小酒窩溫柔的節奏,和著那清香的氣息,終于穿越這七年歲月的漫漫等待,沉沉映入我的眼簾,撲進我的鼻息,盈滿我的心田。幾乎不假思索,我喘息出了這句話︰「美好的你,七月海棠,棠七,真的是你!」

淺夏,紅苑,華燈照。

古鎮客棧里,晚風依依,榴朵蝶舞,一觀銀月醉于當空。

眼前的女孩,漣著靈韻,一顰一笑間,好是叫人不得不慨嘆她那清雅與秀靈。相視一笑,竟似有千言萬語在一弓,然疲于那空落的箭袋,孤苦伶仃多年,到終有一日可用之時,卻未曾讓那七年的漫漫光陰,打磨好自己的箭刃,準備好一方夜來賞燈談情的辭藻與神韻。

當是時,我自覺啞然,甚慚愧。半晌,只得兀自做笑,抓耳撓腮,徒有那一肚美詞,卻是一句未曾記起,到頭來也只愣出一句︰「你你不是和那個恩,牛征蓋在一起嗎?」

棠七目光一凝,又是一轉,忽而面如桃粉,莞爾,低眉。

夜風徐徐,一聲柔柔的淺笑,竟似三月東風催起雲天金光萬縷,帶著拂星撈月的均勢,破空而來,瞬息間鵑啼鶯鳴,又似那藍湖堤岸的絲絲楊柳,撥舞著陣陣花香。

而後,她抬眼,目視深藍,那里,天河璀璨,伴月而輝,空寂的清香里,她長嘆一聲︰「過往如煙,卻不似雲。僅以目視之,煙雲雖皆可謂之景,然煙直嗆得人心口難開,雲就叫人好生觀賞。」她頓了頓,繼而說︰「往事乃刀傷,一些成了疤,一些,卻還在流著血。」她低首含腮,許久,默然無語。

倏忽間,清風舞起她絲絲黑發,伴著滿堂紅,唱響化蝶觴。竟不知哪里來的勇氣,我慢慢伸手,撫起她的發絲,手指踫處,是誠意的黑,純淨的不帶丁點虛偽與不該。

不知何時,棠七秀眼瑩起微光,一滴滴甜淚,隨著燈花落,縈繞在臉頰一畔,那軟綿綿的身子靠進我的胸間,我不加猶豫,一把環過她,攬住一簾七年的清夢,此方一醉,定要叫它青史留名,萬古芳。

「7月7日前答應我三件事。」棠七閉著眉眼,摩挲著我的肩臂,縴細白淨的小手,一張一弛間,拂去我心深處,那數不盡的等待,道不清的苦塵。

輕輕撢去了她發絲里巧落的一抹榴花瓣,又輕柔地撫去她顏間的清淚,迎著這一鉤彎月幾疏星,我淺淺一笑,說︰「OK!You盡管道來。」

棠七忽地一笑,把臉埋進我的懷間,小手捏成錘頭,輕柔地錘了七下,說︰「青豆,不是和你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她旖旎的目光溜向我,深深與我凝視。我月復里自有那百般道不完的甜與蜜,眼下僅是一笑,拍了拍她的肩頭,「說吧,我听著呢。」

眸光凝處,棠七甜甜一笑,而後略作收斂,似歷了一番思索,許久,她輕聲說︰「第一件事,愛我,第二件事,愛我,第三件事,還是愛我,然後請我吃一次水瓶布丁,一定要你請。」

「好的,我答應你,一定應允便是。」我說,毫不遲疑。

原是高牆一葉楓,錯教憐人恨無情。小闌干外寂無聲,而今夜擁愛人燈。這可真可謂180度的大轉彎啊,棠七,你究竟如何變了?一時間竟是這般柔腸,執著,綿延。莫非真的是那神石顯靈?那關于大理民間的愛情傳說亦是真的?

一派溫柔的晚風里,她眼里沾滿幸福的淚,倏然一笑,一半誠摯而叫人不甚歡喜,然,一半卻模糊,叫人想問又不知何處方起。

「小棠。」

「嗯」

「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剛才啊」

「你不會住的是雙人」

「笨蛋,我住單人間。」

原來如此,阿嬉曾說有三個單人間被訂了一個。

「小棠,那那牛征蓋那邊」

「嗨,你怎麼開口閉口就是他啊。」

「哦,不,我是想問問,他今晚沒大事吧。」

「沒事的。」

我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個很傻的問題。

棠七卻不以為意,我們繼續相擁而立。

「青豆。」

「恩。」

「你喜歡過別的女孩嗎?」

「喜歡過,沒愛過。」

「那你愛過誰?」

「沒有。因為不是「過」,而是正在,而且是永久延續。」

「呵,她叫什麼?」

「七月海棠。」

「你喜歡她哪里呢?」

果然,這是一個千古情聖都難以作答的問題,然正因為我不是情聖,我便可以回答。

「因為她是劉棠七,不是別人。」

「這算借口嗎?」

「呵,別和我玩文字游戲,我可不是文學家。就好比,秋天樹葉落了,葉子問樹為什麼,樹說是因為秋風,葉子笑了,她說,這算借口嗎?」

「青豆,呵,如果我說今晚我要和你睡,你會不會覺著很突然,很莫名奇妙啊,甚至覺著我很隨便?」她突然很認真地注視我。

「會。簡直不可思議嘛,一個根本連短信都不回的女孩,居然幻化得如此之快。」我稍事一頓,「但是,我愛的棠七一定值得我一輩子信任。」

「呵,我並不是善變的人,青豆,也許我善變的話,生命就從此不一樣了很多東西我暫時無法跟你說,不過請你相信,你會知道的。」

「呵呵,無論怎樣,我愛你是真的。想看看雙子石嗎?」

「雙子石?天哪,那是我們大理傳說中的神石,你去哪弄的,別唬我了。」她柔媚地忽閃著靈秀的眼眸。

我悠悠一笑,輕輕牽起她的手,走回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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