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落幕
「來搶媳婦兒的。」
歐陽米粒一嗓子下來,還在看見高杉晉助驚喜中的安倍明澈頓時一口氣被接上來,掐著嗓子聲嘶力竭的咳嗽了起來,好好的一張臉被憋得通紅,他很有自知之明的自我代入了媳婦兒三個字,于是尷尬的說不出話,余光飛快的瞥了一眼高杉晉助,看那人依舊一副看不清表情的模樣才放下心來,捂住嘴慢慢的止住咳聲。
瞪了一眼歐陽米粒,再瞪一眼放任歐陽米粒胡說的帝矜,安倍明澈硬邦邦的說︰「別亂說我們只是朋友。」
說出這種話,以後與晉助面對面會不會很尷尬?
安倍族長在看到高杉晉助出現時,一張臉就陰沉的滴水了,再听見米粒這驚心動魄的一嗓子,臉皮依舊黑得跟煤炭有的一比了,氣得都哆嗦起來的族長大人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只能看著自己兒子一臉通紅目光亂飄的辯駁,一點都沒有說服力的樣子,越看越覺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怪不得寧死也要維護那妖魔劍客,怪不得為了一只妖魔居然要反抗家族
安倍族長覺得這就是真相了。
事實只要被歪曲一點點,剩下的空間就留給大家的想象去自由的發揮,帝矜輕撫著唇瓣低笑,為了幫這一人一妖,他們出了不少力,怎樣也得收回點利息,看一場好戲。
成為眾人目光焦點的安倍明澈只能干笑苦笑,明明只是朋友來著,歐陽米粒究竟在想些什麼?自己的族人,自己的父親怎麼也想到詭異的地方去了?
——嘛,大概對歐陽米粒詭異活絡的心思,能模得清的人只有帝矜一個?
同樣是焦點所在的高杉晉助就淡定多了,武士刀握在手中,大步朝安倍明澈走過來,被濃霧籠罩的秀麗眉眼憂憂愁愁,手中的刀卻一點都不憂愁,干淨利落的用刀背放倒一路攔路的安倍家族人,走到安倍明澈身邊。
「一起離開?」高杉晉助幽幽的側臉看著安倍明澈,他其實還是有點擔心的,這一走就是背叛家族,安倍明澈或許選擇死也不會選擇背叛家族吧?
高杉晉助知道安倍明澈對家族的忠誠,所以對讓他和自己一起離開的想法不怎麼自信。
反倒是帝矜看透了安倍明澈深藏在爽朗下的壓抑與叛逆,如果這人是正正經經守規矩的主兒,就不會創造一個高杉晉助出來了。所以他才有恃無恐,壓根連安倍明澈不願意離開都沒有考慮。
事實證明,帝矜想的很準確。
安倍明澈想離開,他從水牢里出來的那一刻就下定決心了。
即使沒有帝矜、高杉晉助他們前來,他也想趁著這次機會離開家族。
于是在高杉晉助說完後,他還怔了幾秒鐘,因為高杉晉助的話恰好說中了他的心思。
「怎麼樣?」沒有等到回答的高杉晉助幽幽嘆了口氣,果然不行嗎?
一看高杉晉助這樣子就知道他想哪里去了,安倍明澈飛快解釋︰「不,我想離開。剛從水牢出來的時候,我就在想怎麼離開了。」
安倍族長氣得快要吐血,眼里陰鷙狠厲,他怎麼會有這麼不成器的兒子
不過他沒敢輕舉妄動,離他三十米遠的距離,高陳青謀一臉面無表情的望著他,黑色無機質般的瞳仁里冰冷的映出他的身影,只是右手搭在烏黑的劍柄上的簡單動作,他就再也不敢多出任何一個動作。
就好像他知道,任何一個微小的動作,都會打破這三十米距離的平靜,風雲突起。
氣機已經被鎖定了,牽一發而動全身,很不巧的,他對這個白膚黑發的冷冽男人很是熟悉,所以很明白動全身後的下場,他必敗。
于是連戰斗的勇氣都在一點點的猶豫中消磨殆盡,到最後完全喪失了戰意,安倍族長陰沉著臉慢慢呼出一口氣,剎那間似乎憔悴蒼老了許多,他再也提不起一絲面對高陳青謀的勇氣,連看著那雙純黑色眼楮的勇氣都沒了。
但是為什麼會是高陳青謀?
這樣的男人當同伴是最幸運的,當敵人是最可悲的,安倍族長曾經以為,他和高陳青謀站在同一方值得慶賀,也慶幸他們不必敵對。但現在,事實告訴他,高陳青謀已經不再是他們的同伴。
「為什麼?」他揮揮手讓安倍家族人都站到一邊,不解的問,「高陳青謀,滅卻師的寒劍十三,你為什麼會幫助一只妖魔?」
高陳青謀看看站在一起的安倍明澈與高杉晉助,再緩緩看了一眼朝他揚起笑容的帝矜,沉聲道︰「我已經不再是一名滅卻師了,安倍族長。」
「什麼?」安倍族長驚呼了出來,了解高陳青謀身份的陰陽師們也都宛如遭遇了晴天霹靂,愣在了那里。
「呵呵。」帝矜意味不明的笑出聲來,走到高陳青謀身邊,「在下想,也是時候走了。」
他穿著修身的黑襯衣與深藍色低腰牛仔褲,長發在之前的打斗中又散亂開了,手中拖拉著一條漆黑長鞭,高陳青謀在他靠近後,目光陡然變得銳利︰「你……」身上有血腥味。
「在下沒事。」帝矜飛快打斷他的話,然後才放慢了語速,「在下只是想離開了。」
「恩。」他冷淡的看著安倍族長,「不要阻攔我們。」他的語氣果斷又強硬,澎湃的劍意涌出身體,好像要是安倍族長說個不字,後果便會不堪設想。
「今日有你在……」安倍族長目光復雜,昔日最可靠的同伴忽然變成將來最可怕的敵人,個中微妙滋味讓他滿心的憤怒與苦澀。
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想,之後一定要向滅卻師聯盟的高層問個清楚明白。
「安倍家的陰陽師,隨我回去。」他率先轉身,一步一步走向結界內。
這一場,是他們輸了。
「父親大人……」安倍明澈看著
他的背影,覺得父親挺直的背脊也單薄滄桑起來,頓時胸中梗塞,喉嚨干澀,只叫出了稱呼,後面的話,卻是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他該說什麼呢?能說什麼呢?
那是他的家和他的家人,但他卻要離開。
道歉?請求諒解?還是從此劃清關系再不相干?
這些話,都說不出來。
但他向往自由,他當夠了安倍家的天才陰陽師,他想真真正正快活的喘口氣,自由自在。
他自私,他任性,他沒有責任沒有擔當。
「……對不起,原諒我,父親。」他終于喃喃出來,而安倍族長已經頭也不回的消失在了他的視野里,似乎在告訴他,從此他與安倍家再不相干。
該說的,這就說了,無論是有聲還是無聲,父子似乎終成陌路。
滅卻師和妖魔,似乎永遠找不到共存的方式——除了個別例外。
這個個別的例外,正彎著殷紅的眸子笑盈盈的提醒幾人︰「要走了哦,算算時間,安倍家的援軍快到了呢。再不走的話,安倍族長可不會這麼輕易的放我們離開了。」
「走吧。」高杉晉助拍拍安倍明澈的肩膀,他有些擔心這個總是笑得爽朗男人,家族于他,豈止是血與肉的不可分割的關系,如今這樣離開了家族,這人很難受吧?
安倍明澈勉強笑笑︰「關了這麼多天,餓的快死了。去我們常去的那家拉面店吧。」
他說完,朝前走了一步。
一步還未落下,他就朝地上倒去。
高杉晉助手疾眼快,伸手將他攬住︰「明澈?」
將人翻過來,是安倍明澈緊閉的雙眼與蒼白的嘴唇。
「這是怎麼了?」高杉晉助下意識的看向帝矜,直覺的認為這人有辦法。
「跟在下來。」帝矜仿若早就料到了如此,看見安倍明澈倒下沒有絲毫驚訝,轉身朝遠處飛掠而去,「帶上他。」
「帝矜」高陳青謀看著身邊的人遠去,再低頭看看帝矜剛才站立的那地方,綠色的葉子上沾染著殷紅血跡,這人受傷了還到處亂跑麼?
帶著全身冷氣朝帝矜追去,高陳青謀的臉色冷得像冰。
高杉晉助抱起安倍明澈也跟了上去,在帝矜他們住的賓館房間內看見了一身白大褂打扮的諸葛行紋。
「把人交給他吧。」帝矜站在一旁輕笑。
「放床上。」諸葛行紋補充了一句,他現在看上去嚴肅認真了許多,不再是傻兮兮笑著,頓時可靠了許多,他這樣一說,高杉晉助也不由信了他,將昏迷的安倍明澈放在了床上。
「然後你們出去。」諸葛行紋揚起一個大大的自信笑容,「等待會兒門開後,你們可以看見一個活蹦亂跳的安倍明澈。」
帝矜挑了挑眉,悠哉的晃蕩出去,高杉晉助看了安倍明澈一眼,也離開了房間,安靜的帶上門。
「他怎麼了?」高杉晉助問帝矜,他知道帝矜知道原因,看諸葛行紋一副早就做好準備的樣子,就知道是帝矜事先安排好了的。
「一個大家族,怎麼會沒有點手段控制族人?」帝矜似笑非笑,「越是森嚴高貴的家族,越是對家族的秘密和族人的忠誠很看重。想來,安倍家也不外如此吧?安倍明澈身上,一定有著什麼能夠控制他生死的東西。」
當敵人抓獲了他試圖獲得安倍家秘密的時候,當安倍明澈不再忠于家族的時候,就是發動這個小手段的時候。
讓安倍明澈死。
所以他安排死骸醫生諸葛行紋,以防萬一。不過現在看來,這安排相當的體貼明智,也相當的必要及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