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御醫走到門口之際,然後停了下來,也不轉身,用極緩的語調說道,
「娘娘,朵來侍妾其實死于慢性中毒。這件事情,我會向太子稟報的,還請娘娘三思而行…」
說完這些,他人便消失在門之後。
下毒?果然我是替罪羊,抬頭看見太子妃,她臉色蒼白。
青可上前一步,小聲說道,「娘娘,方才走韓御醫說父王病危……您要不要去準備一下…」
太子妃眉心一皺,臉色一沉,她看了我一會,揚了揚眉毛,
「暫且不跟你追究了,但本宮會慢慢調查清楚的……絕不會讓你蒙冤,當然,也不會讓事情不明不白的…」
「太子妃明鑒」
「走」
一大群人轉眼間散得一干二淨,只留了兩位宮女照看著後殿。
「姐姐,咱們也回去吧留在這里多晦氣啊」藍月兒摻著我的手,小聲提醒著我。
我搖了搖頭,轉身朝里間走進去,藍月兒緊跟在我身後。
繞過大屏風,兩側的重重紗幔被金勾掛了起來。
最里面的大床上前,絲帳掩蓋之下,是行將就木的朵來。
從我們入宮到現在,曲指一算,不過聊聊數月,她就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一向喜歡表現的她最後也是落得了這個下場。
朵來的臉色有些不太正常,兩頰一片青紫色,嘴角還在抽觸。這讓我想起了在公主府的時候,那個侍郎死去的情形。果然是中毒,她的兩只手緊緊纂住被子角,兩只眼楮圓瞪。似乎在控訴著這個世界的不公平。
我蹲下來,幫她合上了雙目,縱是有不甘,那又能如何。身在宮牆下,命都由不得自己。
「娘娘,奴才小喜子有急事稟告」
緩緩站起身,對藍月兒說道,「走罷」
走到門口的時候,對著那兩看守的宮女,我囑咐了一聲,「你倆想辦法去求見王後娘娘,
要盡快將尸體裝斂了,不然臭在這里,你們責任就大了」
「是,娘娘」
兩個宮女彎腰福了福。
我扶著藍月兒的手走了出來,小喜子則一路跟上。坐上步輿,回到永行宮。
小喜子這才湊了上來,說道,
「娘娘,奴才探得消息,大王恐怕熬不過幾日了……王後和太子爺都守在他左右….
方才去的路上,太子妃也一路過去……」
小喜子話音一落,藍月兒便立即探著身子過來了。望了小喜子一眼,又問道,
「那朝中大臣和國師他們可有什麼動向?」
看來藍月兒這個小妮子越來越聰明了,居然在這個時候也懂得分辨時局了。
不過,給于孤立無依的我們來說,什麼也不能做,而且最重要的是,我還有殺朵來的嫌疑。真倒霉,雖然韓御醫說,她死于中毒,但如果查不到凶手,我還是不會受人待見了。
「小喜子,你去傳韓御醫過來」
「姐姐,這個時候去傳會不會不好?」藍月兒一臉憂色。
「沒事,去吧,就說我受了驚嚇身體不適」
本來剛才我也是驚恐之極,朵來的死那麼突然。相信除了凶手以外,其他人都很驚訝。
「是,娘娘」小喜子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
「對了,藍月兒你去幫我打听看看,剛才侍候朵來的那產婆是誰,怎麼眼生的很」
「是,姐姐,你要保重,可不能胡思亂想」
藍月兒一臉擔憂地望著我,又過來幫我整了整裙擺,這才匆匆趕了出去。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他倆都出去以後,大殿里顯得特別寂靜。
「來人哪」我輕輕喚了一聲,站在殿外的宮女走了進來。她向我施完行問道,
「什麼事情,娘娘」
「去弄些熱水來,我要沐浴……」我疲憊地窩在椅子里面,淡淡地說了一聲。
一會兒,便有一群宮女和太監開始忙碌,他們提著熱水放到木桶里面去。
我呆呆地望著他們,只是覺得好累好累,坐著坐著,竟然睡迷糊了過去。
「娘娘,娘娘,熱水準備好了,奴婢幫您更衣吧」
「好」我昏沉沉地站起來,月兌掉外面的小襖,然後長襦裙,白色的綢質褻褲。
「都出去吧」
眾宮女都退了出去。
溫熱的水面上霧氣繚繞,我舉起縴足伸進去,試了一下溫度,然後把身上都月兌干淨了。
躺在大木桶里面,眯著眼楮享受這全身的放松。水面上飄滿著花瓣的碎片,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一陣腳步聲由外面傳了進來,從屏風前面繞到臥室,是藍月兒的身影,她急匆匆走進來,一邊撩起紗幔,急切地說道,
「姐姐,那產婆死了听說無緣無故自縊了。有宮女議論說她沒有救活朵來侍妾,自責而死……」
我沒說話,睜開眼楮,眯著眼思索了一會,這太奇怪了,朵來侍妾的死原來是我有關系的。
她怎麼趕著去死。難不成是她下的毒?我沉吟了片刻,抖動掉身上的花瓣。
「你去看看韓御醫怎麼還沒有來?」
一會兒,我便坐了起來,擦干身子,套上衣袍走了出來。頭發還是濕轆轆的甩在腦後,打開窗子,風吹進來還有些冷。但這陣冷意讓我的頭腦清醒了許多,繞過書案,在書案後面的椅子上面坐了下來。
那塊梅花形的玉佩放在桌面,又開始隱隱發出紅色的微光。
我捏在手里,仔細觀察起來。
玉面上散發出來的光樓越來越強烈,開始在房間里緩緩移動。
透過那層紅霧,我看到了明訣,還有藍月兒和小喜子,三個人一臉驚訝。
我趕緊把玉收起來,他們三個人還在發呆
「這是什麼東西?娘娘?」小喜子顫聲道,
我看了一眼藍月兒,笑道,「你以前帶著它的時候,可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藍月兒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藍月兒,給韓御醫賜個座,我跟他談談。你們都下去吧」
藍月兒在我的書案旁邊加了一張椅子,然後和小喜子告辭而去。
「大王病危」
「產婆自縊」
我跟明訣兩個人同時出聲。他說的是前面那一句,我說的是後面那一句。
然後兩個人又同時閉上嘴巴。
我頓了頓,「我都知道了,你是她的哥哥」
「不是產婆下的毒,我過去的時候,她就已經不行了,是服了一種慢性的毒藥。只不過,恰好被你今天踫上了。換而言之,即使是你今天不踫她,她的命也是盡頭了……」
明訣的聲音很好听,淺淺的帶著一種玉質的溫潤。
在我的眼里,今夜,他似乎有些特別。眉梢間已不見平常的孤澀之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芬芳的書倦之氣。眸光晶瑩剔透,極清極深…
不過,他似乎極力地回避他與藍月兒之間的關系。
我淡淡笑了,「這不是恰好,而是預謀已久的。我們都是棋局上的子,不重要的都會被除掉」
「其實你,大可不必來古格。倘若留在西京,還有出路的」
他半垂著眸子,眼神怔怔地盯著我手里的玉塊。
「我都被貶為庶民了,連自己的性命都無法保得住。還有什麼出路?」我繼續摩挲著手里被我捏著溫熱的玉塊。
他輕輕笑了,「你倘若是肯留在西京,我可以助你一臂,自然也是會保你不死…」
「笑話,你現在都在西京了,拿什麼保我?」
他站起身,靜靜站在窗子口,被冷風吹動的長發在輕輕的飛舞著。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他的背影是修長而飄逸的。
他再面對我的時候,眸子里面變得陰烈起來,他望著我,低聲說道。
「現在古格王室處于混亂之中,國師將大量兵馬調離康蕪城,以此來威脅太子,想讓自己的女兒當上王後。這樣一來,朝中的大臣便分成了兩股勢力,一邊是向著太子,一邊是向著國師。而大父即將駕崩,倘若趁著古格這個混亂的時候,派兵來攻打京城,是最佳時機……」
他的話說得很快,便很低,低得只有我和他听得見。由于激動,他光潔的臉頰變得微紅。
他向前傾著身子,近我很近很近。我甚至能看清楚他臉上微細的毛孔,溫熱的呼吸就在我耳邊。
我向後縮了縮,離他稍遠一點。
沉默了片刻,再抬起眸子對著他。
「即使是我想起兵,可是我有又有什麼權力。我母後都根本不會再管我了」
「女王陛下不管你,是因為你執意要跟天華一起。倘若你是回心轉意,與他劃清界限。
到時候再去求女王,她肯定會原諒你的。畢竟你是她唯一的骨血了」
「你難道不知道安陽一直在追殺我嗎?」。
他笑了笑,「她都是暗中做的,如果你光明正大的掌握了西梁的兵權,那便可以高枕無憂了。她哪里敢明目張膽對付你?」
明訣的話似乎不無道理,但是我舍得放下天華嗎?
我抬起頭,直視他的眸子,道,
「你把藍月兒送到公主府中,然後在暗中監視著她,也是就是監視著公主府。這是什麼目的?還有,你為什麼要跑到古格來?而此時又鼓動我起兵是何意圖?」
他沒有回答我,只是看向我手中的玉佩,揚起眉頭,
「這塊玉應該是造成你失魂癥的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