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程悅心里太高興太快樂，很快就忘記了韓巧姐對她的譏諷和冷漠，還以為過陣子等她氣消了就好了。
第二天早晨，程悅、韓巧姐和吳泰熙幾個早起做甜品，韓巧姐還是對她愛理不理的沒好臉色，程悅上前抱著她的手道︰「巧姐兒，是我錯了，我不該爽約，你就原諒我這次吧，下次，下次我一定陪你逛街去。」
韓巧姐正抱一小簸箕豆子進來，只得停下腳步，無奈地嘆了口氣，轉頭看著她，目光含著幾分無奈幾分羨慕一分鄙夷，說︰「程姑娘，我很喜歡你可以為了家里不顧世俗的目光，拋頭露面地做生意，很喜歡你不想依靠別人，自個謀出路，可是……」
她頓了頓，接著說︰「你對秦公子了解多少？為何就如此信任與他？誰對你好，可得用心去看，用心。」
程悅怔了怔，松開了手，道︰「巧姐，你是擔心我被秦公子傷了嗎？他不是壞人。」
韓巧姐嘆了口氣︰「我是咸吃蘿卜淡操心，若不是……」說著眼神一黯，嘆了口氣，放下豆子轉身出去。
走了幾步，又轉身看著程悅道︰「你還不知道罷？寧公子今日隨軍出征摩善。」
程悅手一頓，轉身看著她道︰「你說什麼？」
韓巧姐道︰「昨日寧公子告訴我的。」
程悅一把抓住韓巧姐，手指因為意外驚慌而用力︰「他幾時出發，從哪里出發？你可知道？」
韓巧姐道︰「今日清晨，從北城門出發，如今怕是出發了……」
話未說完，程悅已經跑了出去。
剛跑出去幾步，又轉回來滿院子找吳泰熙，道︰「吳哥哥，你先將活兒放一放，備車隨我出去一趟罷，快。」
吳泰熙怔了怔，見她慌慌張張的，顧不上問為何，急忙放下手里的東西，跑去備車去了。
她剛在馬車上坐好，韓巧姐身形一閃，敏捷地上了馬車，端然坐好，迎著程悅的目光，掠了掠耳邊的碎發，若無其事地道︰「我隨你一塊兒看看去罷。」
程悅沒有做聲，點了點頭，只一路催促快些。
馬車一路疾奔，趕到北城門附近時，只見城門附近布滿了軍士，根本不讓靠近，遠遠的見他們來了，就揮著手道︰「去去去，這兒不讓過，從別處罷。」
吳泰熙陪著笑道︰「我們有親友今日隨軍出征，特來送送的。」
那人卻只管趕人，還是旁邊一個士兵道︰「告訴你個法子罷，你且從別的城門繞過去，遠遠的在路邊候著，或許還能遠遠的看上一眼。」
幾人忙道了謝，又一路疾奔，從東門繞了過去，都城甚大，待得幾個東門繞到通往北門的大道旁時，清晨的薄霧散去，太陽高高地照耀著大地。
靠近不了北門，只能在遙遠的地方張望，北門附近戒備森嚴，被一層層的御林軍包圍著，路邊還有不少人在等待，但都要麼神情默然，要麼竊竊私語，一片肅穆。
程悅跳下馬車奔過去，拉著一人問道︰「北征的軍隊可是走了？」
「沒有，」那人答道︰「剛祭過天，聖上和百官還在送行呢。」
程悅呼出一口氣，若不是因為出征的這些繁瑣程序，怕是趕不上送別了罷。
遠遠的只見番旗林立，突然前邊遠處一片騷動，大鼓響起，「咚咚咚」的雄偉而悲壯，直震人心，讓人不由得熱血澎湃中透出一份悲壯的心緒。
馬蹄聲想起，踏得地皮一寸寸地微微顫抖，番旗招展而過，錚亮的矛頭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槍林一般，隊伍前方幾排將官，盔甲閃亮，精神抖擻，英姿颯爽。
程悅眼光在那群將軍中掃來掃去地尋找著，掃過兩排將官後，便看到了寧昭南，他與其他幾個將官並排而縱馬而行，全副武裝地端坐在馬背上，脊背自然地筆直，衣裾當風，眼神如鷹一般，一貫如常的銳利和驕傲。
程悅怔怔地望著他，心里有些愧疚，有些驕傲，有些惜別的離情別緒，也有些擔憂。
在隊伍將要過去時，寧昭南眼光在人群里一轉，目光似乎在程悅身上停留了一會，嘴角似揚起一絲笑容。
隊伍漸行遠，揚起漫天的灰塵，遠遠的傳來嘹亮粗獷的軍歌︰「……路漫漫……神武慹海外……永無北顧患……」飄忽而悲壯。
人群里有哭泣的，有安慰的，漸漸散去，程悅呆了一陣，慢慢轉身道︰「走罷。」卻見韓巧姐眼圈微紅，雙眸中似有殘留的淚光閃爍。
上了車，兩人都是默不作聲地各坐在一邊。
程悅第一次知道，即使她一次又一次地將寧昭南推開，可是，她竟如此為他擔憂和牽掛，甚至超過了自己曾經以為的程度。
心緒煩亂，嘆了口氣，看了看側首看向車外的韓巧姐道︰「你……認識寧公子罷？」
韓巧姐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會，點了點頭，應得卻很爽快︰「我是奉他之名來幫你的。」
程悅心里一暖，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是他的丫鬟，但並不歸寧府管。」韓巧姐道︰「我是他在鶴山學藝時照顧他的丫鬟，他師從閑鶴居士學藝幾年，他出師後，我也一直居住在鶴山中，是他飛鴿傳書派我來助你的，又要能留在店里，又要讓你看不出破綻，他以為這是往敵營里派奸細呢？將我難得，咳。」
程悅不由一笑，問道︰「怎麼不直說呢？」
韓巧姐看了她一眼︰「若是直說，你能讓我幫嗎？」。
程悅沉默了一會，道︰「其實，若是你不喜歡在我家里幫忙，也不用勉強的，寧昭南那兒……等他回來我去說罷。」
韓巧姐道︰「你若是不嫌棄我，我就在店里做罷，反正你也是付工錢的，從公子出師後，我在鶴山閑著也是閑著。」
程悅道︰「謝謝你。」
韓巧姐看了她一眼︰「要謝你便謝寧公子罷，只要你不傷他的心，才是真謝我。」
程悅低了低頭，心里一陣愧疚油然而生。
韓巧姐嘆了口氣︰「你對他一開始便有偏見罷？他背後為你做的那些事，你又知道多少？昨日他約你爬山，原是想向你道別的，誰知道你竟……說起此事我就氣。我原是氣不過，不想將他今日出征之事告訴你的，可是，我想他還是會希望你來送送他的罷。」
程悅抿著唇，心里一陣悸動，酸酸暖暖的。
韓巧姐自嘲地笑笑︰「可惜我只是個丫頭，身份低微，而且公子對我也只是主僕之誼而非男女之愛，否則，我不會讓給你的。」
程悅還是第一次听到這般直白的表白，怔了怔，在心里感慨有其主必有其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