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悅圓 正文 三十六、都城

作者 ︰ 陳小丫

那少年卻似已怔住了,眉頭皺了起來,盯著墨珠一陣,目光充滿探究地凝在程悅身上︰「請問姑娘這墨珠哪里來的?」此時,他的眼光異常的亮而銳利。

程悅有些惱了,說︰「自然是我自個的,我可不做些偷偷模模見不得人之事。」

那少年卻對程悅暗含譏諷的話毫不在意,嘴角依然帶著一抹滿不在乎的笑容,將手中的墨珠拋了出去,又穩又準地落在程悅手上,那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準頭和力度,倒像個使慣弓箭的練家子。

程悅將墨珠握在手上,向前走了幾步,回頭看去,那少年正好整以暇地整理著身上被沾得微濕的衣裳,姿態閑適。

她從惱怒中清醒過來,那少年不可能在她到達之後才月兌了衣裳在溪中戲水兼偷窺自己,倒是她無意擾了別人的清淨。

可他卻絲毫未解釋,甚至在她出言譏諷的時候也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他壓根就不在意別人是怎麼看他的,也就不屑于解釋。

如此高傲,此處又近都城……難道又是某一位皇孫貴胥的公子哥?可看行事卻又不像。

「喂。」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清朗而隨意的聲音。

程悅怔了怔,才意識到是那位少年在說話,她轉身向那少年看去,微微皺眉,心里想著,難道此時他才發難反駁不成?

那少年下巴微微一抬,嘴角微微揚起,依然是那麼滿不在乎地笑著︰「姑娘的衣襟,還是整一整再出去罷。」

程悅愣了一瞬,猛地低頭,才發現脖頸處微涼,剛洗臉時扯在鎖骨下方的衣襟還在松散著。

她一窘,剎那臉上一紅,快速地背轉身幾把將衣襟仍然嚴嚴實實地捂好,帶了惱轉頭看那少年,卻見他依然毫不在意地望著她,目光平靜清澈,似乎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絲毫不值得羞赧之事。

程悅心中那因惱羞成怒而產生的不悅瞬間淡了幾分,強作若無其事地回頭,快步地離開溪流。

出了林子,她偷眼看了看四周,一個人影也沒有,只有風吹過樹梢的細微聲響,慶幸地舒了口氣,一縮頭吐了吐舌頭。

還多虧了那少年提醒,幸好未被人看到她衣襟松散的樣子,否則還不知該怎麼說呢,她知道剛才在外松開衣襟納涼的行為和吐舌頭的樣子,若戚氏知道了,肯定是一頓好說,不過當乖小姐也膩味,在背人處偶然放松一下,有利于身心健康。

至于剛才那少年見過她衣襟松散的模樣……算了,在現代連吊帶裙都穿過,還在乎這個?

寺廟前院里已有人聲傳來,看來該出發了,她加快了步子,向前院快步而去。

到了前院,戚氏站在馬車邊,正與秦管家說著什麼,臉上帶著客氣而感激的笑容,眼光忍不住向門外瞟去,擔憂地張望著,見她快步從門外進來,神色一松,責備地看了她一眼。

程悅趕到娘親身邊時,正听得戚氏對秦管家說︰「如此就多謝秦管家了,實在感激不盡。」

秦管家「呵呵」笑了幾聲,客套了幾句,便離開了程家人,往自己的馬車行去。

程恆笑道︰「娘,你看,我說不用找吧,妹妹這不就回來了嗎?」。

戚氏問道︰「你剛到哪里去了?那麼久不見回?」

程悅不敢說實話,生怕惹來一頓責怪,道︰「剛去後廚尋水喝,不識路,轉了一會。」

戚氏點了點頭,壓低聲音道︰「你一個女孩兒家,雖然出門在外講究不了那麼多,這滿院子的都是男人,你也得注意些規矩,比如想喝水可以喚你哥哥替你去拿,怎麼的就自己亂闖了呢?」

程悅低眉順眼地點著頭應了,戚氏再未說什麼。

身邊不遠處的秦衍眼光卻有意無意地在她腳下濡濕的鞋邊滑過,程悅看到他的眼光,忙將鞋一縮,盡量往裙下掩去,又橫了秦衍一眼。

秦衍面無表情地移開了視線,眼底卻有一絲笑意。

程悅正將手里的小包裹往馬車里放,卻不留意將車上放著解悶兒的一本書撞落在地上,剛好落在她腳邊,待她放好包裹時,才發現戚氏已低頭去取,程悅心一提,一涼,一驚,這下可掩不過去了,戚氏定會發現她鞋邊濡濕而懷疑她的話了。

她倒不覺得去了趟溪邊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但她已經說了一個謊話了,戚氏若知道了真相,會對她的作為傷心失望。

難道為了躲過娘親的訓斥而撒了一次謊,為掩飾這個謊話又得再說另一個謊嗎?該尋個什麼說辭?

她心思急轉著,突然眼前一片深藍衣角一閃,秦衍似正好經過程悅旁邊,而身子卻恰好遮在程悅身前,彎腰長臂一伸,已將書本撿在手上,微低了頭恭敬地還給戚氏。

戚氏向他道了謝,秦衍只淡淡地笑了笑,行了個禮,便繼續從容自若地前行。

程悅松了口氣,感激地向他看去,他眼光似無意一般淡淡地在程悅臉上一轉,平靜地移開視線,眼底的一抹笑意卻越發濃了。

在馬車上,程悅問戚氏︰「方才娘親與秦管家似在商議什麼事?」

戚氏點頭道︰「是的,昨兒我想著秦管家長年住在都城,秦家又是那麼一個鐘鼎大戶,人脈極廣,便向他打听是否知道都城房舍租賃一事,畢竟我們離開都城多年,現況如何,我們並不清楚,打听好了方好行事,免得上了當受了騙的。方才他與我說,他剛想起有一位好友因故離開都城多年,將一處房舍寄與他管著,多年未住人,既我等正尋房舍住著,願暫借與我們住,房子可慢慢尋物美價廉的租賃,免得匆促間賃了不好的房舍,倒多出許多麻煩。」

程悅又驚又喜且疑,問道︰「真的?如此甚好。只是既有這麼一處房舍,怎麼空置多年?賃出去豈不好?如何此時又借給我們暫住?」

戚氏點頭道︰「我也問過他這話,他說他那好友家況富有,並不缺這幾個錢,是以不想將房舍賃給不相干的人弄壞了,只托他每年派人打掃修葺幾次,如今怕日久空放著霉壞了,他才想著尋戶好人家住著,有人氣房舍也不易霉壞。」

程悅笑道︰「真是趕巧了,看來此行真是順利呀。」

戚氏也有些喜悅,笑道︰「正是,只盼日後事事順利才好。」

她眼里有些憧憬的喜色,程悅看著她的眼神,暗暗在心里嘀咕,娘親不會在祈禱讓她與寧昭南的婚事也順順利利吧。

終于到了都城,高大巍峨的城牆,端莊凝穆的城門,城門處和城牆上林立的士兵,城內寬大的整潔的青石街道,林立的店鋪、琳瑯滿目的貨物,此起彼伏的叫賣聲,如織的行人,花團錦簇團扇半遮面的仕女,騎在高頭大馬上的錦衣公子……古老而繁華,一切的一切,都表明了這座城池的與眾不同。

戚氏神色復雜,激動、惆悵、哀傷……交織在她的臉上出現。

程悅覺得自己能理解她的心情,她在這座城池里成親,在這座城池里育兒,與官宦貴婦交往……這里曾經有她的親人,她的朋友、她的家……這里承載了她太多的回憶,她不只一次夢想回到這里,可待她回來時,卻是以程簡的未亡人身份,帶著兩個孩子回來,沒有奴僕、缺少厚實的身家……今非昔比,難免情緒復雜。

程恆離開是畢竟年幼,吳泰熙卻是初次到都城,兩人趴在車窗上,一臉興奮地向外看著,不時嘀嘀咕咕地交談幾句,對到都城後的生活滿懷揣揣的期待。

程悅也有些興奮,這是真真實實的,如假包換的古代首都呵,即使現代的電視劇越拍投資越大,越拍場面越大也無法展現的端莊肅穆,又充滿塵世喧囂、市井風情,古色古韻的都城。

經過一條街時,她張望著那一大片看起來格外亮眼,延綿不盡的房舍,那里的綠樹繁花也別樣多,在都城中顯出一種鶴立雞群的風姿,可看起來又不像皇宮,因此問道︰「哪是什麼地方?看起來格外漂亮。」

車外一個秦家下人望了望,道︰「那是城中高官貴胥們住的地方,自然是格外漂亮,像丞相府、太師府、王爺府都在那一片地兒呢。」

程悅噎了一噎,想起了她定下的童親,那個寧昭南……到底是何許人物?

戚氏看了她幾眼,模了模她的頭嘆道︰「你離開都城時到底還小,連自己曾經住過的城區都不記得的,只是如今……程家在那里已無房舍了。」她又長嘆了口氣,神色淒然。

程悅安慰地拍了拍母親的手,干笑了幾聲。

她不知道真正的程悅還記不記得曾經的家,而她卻是第一次到都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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