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姨太冷不丁地來了這麼一句,凡臣自然沒好氣地答道︰「有什麼好恭喜的?一桑到現在都沒有回來,你又不是不知道。怎麼,她不回來,你就高興了是不是?盼著她永遠都別回來?」
被凡臣這麼莫名其妙地戧了一頓,桂姨太倒也不生氣。她為凡臣倒了杯茶,緩緩說道︰「老爺,您自己也該知道,自從夫人她……您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掛念一個人了,雖然這個人不是我……」
凡臣看了她一眼,卻沒有說什麼。
桂姨太輕輕嘆了口氣,說道︰「反正我現在有了珊兒,別的事兒也就看淡了,我知道,很多事兒真的是強求不來的。不過老爺,您的心里呀也真該是有一個人,這樣您心里有了著落,咱們慕容府也才算是有了著落。」
桂姨太從未對他說過這番話。應該說,從未有任何人對他說過這番話。
凡臣繼續沉默,心中卻是胸潮澎湃。自己確實喜歡一桑,但原來已經深深扎根在心中了。唉,這個女人啊……
桂姨太又叮囑了他幾句飲食起居,便也就走了,留下凡臣一人還在那兒發著呆,心中掛念著王府中的一桑。自己到底該怎麼辦呢……
午夜。京城郊外。
習慣著身披盔甲的大將軍正自站在一間小廟里,看著和藹可親的彌勒佛,不知在想著什麼。
沒過多久,他要等的人便風塵僕僕地來了。
「將軍,久等了。」
將軍迅速轉身拜下︰「參見主子」
那個身影連忙上前一步扶起他,笑道︰「咱們倆誰跟誰,不用這麼生分了」月光下,這個身影的表情十分真誠,沒有絲毫虛情假意。
將軍苦笑一聲︰「主子就是主子,沒什麼生不生分的,規矩禮數不可廢。對了,您現在身為王爺,出來一趟不那麼容易吧?」
此人正是洪德王,他爽朗地笑道︰「哪有什麼不方便的,注意些也就是了。來,咱哥兒倆可是有日子沒見了,好好聊聊可得跟我說說,你到底是用什麼法子甩掉那幫人的?」
「也沒什麼,幸好您的那份線路圖做過手腳了,不然我們還真就被人盯上了。我們早早地就派了一支先鋒隊伍去到那條小路,然後在一側的懸崖上砸開了好幾個洞穴。而且,那批兵器也都是假的,那里頭鼓鼓的其實是人。真的軍火咱們早就偏離原來路線,往另一個方向走了。因此,那批尾巴跟我們到那個懸崖邊兒的小路時,咱們趁天黑,一溜兒人全部都下到那個懸崖下。反正也沒什麼真的大炮火槍的,方便的很,這才讓對方模不著頭腦。」
王爺滿意地點了點頭︰「我就知道,這事兒交給將軍您是最放心不過的了。」
「那主子您打算什麼時候出手?」
「再等等吧。放心,不會多久的。回頭我會讓人帶點干糧和水給你們。再支撐個幾天,這次一定要一擊即中才行」
將軍認真地說︰「嗯,我也希望是這樣。等這事兒一了……」
王爺看向他,說道︰「我答應你的事兒一定說到做到,你就放心吧。世世代代的,咱們兩家的恩恩怨怨也就消了。咱們從今往後各過各的日子,井水不犯河水。你呀,就踏踏實實地過你平民百姓的生活去吧」
將軍舒了一口氣︰「嗯,但願吧……」
王爺自從同夫人和好之後,便三頭兩頭地歇在夫人這兒,但是閉口不談朝政的事兒,夫人也不好多問。至于一桑,自然住到了另外單獨的院子里頭,離夫人不太遠也就是了。而夫人也會常常來找一桑,雖然眉宇間多了份幸福甜蜜的感覺,可語氣中仍然有深深的隱憂。
一桑听多了,便打趣兒道︰「如今您同王爺琴瑟和諧,說不定這件事兒也不是什麼壞事兒。也許過些日子,我就改口叫您皇後娘娘了。」
夫人嚇了一跳,趕緊往四周掃了掃,見左右無人,才瞪了一桑一眼,說道︰「你這小妮子,就你嘴快這話可是隨便能說的?」
一桑自覺理虧,赧赧地說︰「我這不是開玩笑,緩和一下緊張的氣氛嘛……」
夫人嘆氣道︰「唉,其實這種事兒我根本不奢望。榮華富貴我不是沒有,又怎麼樣呢?什麼東西都比不上一家人平平安安地來的重要啊如若王爺能回心轉意,我,我真是什麼都願意去做,哪怕讓我減壽十年,不,讓王爺一輩子都冷淡我都成」
一桑趕緊「呸呸呸」的,嗔道︰「您好容易知道了王爺的心,干嘛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好了好了,咱們不說這些玩笑話了。我是在琢磨,您說,王爺他到底準備什麼時候動手?宮里又有沒有準備呢?」
「這話我也問過王爺,他說的模模糊糊的。只是說什麼,在等機會。至于宮里那邊,他倒是信心滿滿的,好像朝中大臣被他拉過去不少。唉,這結果如何,還真是難以預料呢。」
一桑沒有說話,既然有柳春這個角色在,她就知道,宮里絕對不會沒有任何行動的。但看王爺城府之深,確實還是勝負難料。
快了,快了,一切都快開始,也都快結束了。
朝堂之上,表面上風平浪靜,與平時無異。可暗地里卻是波濤洶涌,人人自危。
皇上皺眉靠在椅背上,疲憊地閉目養神。曹公公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提著暖爐,不敢出聲打擾。
慢慢地,皇上終于睜開了眼楮,一掃剛才的疲累,沉聲說︰「去,把大皇子叫來。」
曹公公應聲去了,剛走幾步,皇上又在後頭說︰「等等……嗯,你去把二皇子也給朕叫來」
曹公公心中一凌,看來真要出大事兒了,忙不迭地應著出去了。
皇上拍了拍椅背,嘆道,該來的躲不掉。與其這樣,不如先發制人
不一會兒,兩位皇子已經躬身站在了皇上面前。
「政兒,你先說說國姓爺那里的情況吧」
「是,父皇。前段時間,兒臣派親信去了一趟北方,見到了國姓爺。國姓爺很爽快地答應了,說馬上就可以發兵。算日子,他明日正午就可以到了。」
皇上眯了眯眼楮︰「哦?你確定?明日正午就可以到麼?」
大皇子信心滿滿︰「是的,兒臣算過路程以及軍隊行進的速度,明日正午是最晚到達的時間。」
「嗯,很好,非常好」皇上的臉色終于緩和了不少。終于听見了一件好事兒。
皇上的目光剛剛落在二皇子劉純,也就是化名柳春的身上,他已經撩袍跪下。
「父皇,兒臣有罪這次沒有攔截下洪德王的軍火,都是兒臣太過自信,沒有考慮周全所致,還請父皇責罰」
皇上臉上沒有什麼怒氣,擺手道︰「好啦,你也起來吧。這麼久了,你一個人在外漂泊著,為朝廷的事兒這麼辛勞,朕都是看在眼里的這次的事兒也不能全怪你,你起來吧」
劉純站了起來,眼眶已然紅了,哽咽道︰「父皇謬贊了這些都是兒臣應該做的,只恨兒臣沒用,做的還不夠多,不然的話……」
皇上打斷他道︰「好了好了,再說這些也沒用了,還是多想想現在吧如今你在外的事兒也辦得差不多了,是時候回來了你今晚就回去整理一下,明日就回宮來吧」
劉純一愣︰「這麼快?」
皇上斜眼看著他︰「怎麼?你不樂意?」
劉純連忙答道︰「不不不,兒臣不敢兒臣這就回去收拾東西,明日就回宮」
「嗯,明日上朝前,你必須站到朕的面前來」
劉純邁著沉重的步子回到了自己的住處,一個人把自己關在屋子里。
這就要離開了?一桑還在王府里,自己還沒跟她解開那個結,甚至還沒好好告別一聲,也沒有清楚地把自己的身份告訴她。
入宮後,這一切就變得難上加難了。是朝政?還是女人?這個選擇題在他心中只閃過一瞬,便毫無懸念地有了答案。
他握緊了拳頭,這場仗,自己非贏不可到時候,自己才可以堂堂正正地以劉純的身份,把一桑從王府接出來。
也只有這樣了。
這一日,洪德王也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這一切才剛剛拉開帷幕。
看著一旁熟睡的妻子,他愛憐地看著她,用手指輕輕劃過她的秀發。這是自己最最珍惜的人,這個家也是。有誰知道,他也不想的啊什麼皇位,什麼謀權,甚至什麼王爺,在他看來統統比不上一個家重要,比不上這個女人重要。
可是他又有什麼法子呢?一切都是宿命,都是注定了的,他沒得選擇。
想到見面時大將軍興奮的眼神,他無不羨慕。大將軍馬上要獲得真正的自由了,而自己呢?輸了,注定要一無所有。就算贏了,也許更是踏入了看不到底的牢籠之中。屬于自己的自由,又在哪里?
也只有看著眼前這個女人,才能讓他的內心有稍稍的平靜。快了,一切都快結束了,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