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七月十九,潼關來了兩位信使。
一位是李世民的天策親衛尉遲枉生,他帶來了鄭妃給李承明的書信,另一撥是柴紹府上那位奇丑無比的二總事柴順,他則帶來了兩封書信。都是柴紹寫給馬三寶的,內容分別是請馬三寶協助李承明逃出生天和幫李世民救他麾下將領的家眷。
李承明看完鄭妃的書信以後冷冷地說︰「李世民的提議我會考慮,你現在就回去告訴他,為了表示他的誠意,他得先放我母親和妹妹以及四叔的家眷來潼關。」
尉遲枉生下去以後薛萬徹道︰「大王,燕王沒有如約趕到,李世民卻來人講和了,看來局勢馬上已經有了大的變化,我看我們現在根本無需與他講和。」
「我知道,我只是想先把母親和妹妹要過來。」李承明答道。
謝叔方點了點頭道︰「大王,一定是朝中出了大事,否則李世民不會如此委曲求全的。」
李承明點頭道︰「應該是這樣,可惜的是我們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麼大事,會讓李世民主動求和。」
馬周突然道︰「大王,臣下以為只有兩個原因。」
「那兩個?」薛萬徹問。
「一是突厥入寇,二是蜀中有變。不過最大的可能還是蜀中有變。」馬周答。
「為什麼?」李承明問
「突厥入寇,會讓李世民自顧不暇,可是突厥距離我們有數三千里之遙,即便他們迅速得到消息,也不可能在一個多月的時間里聚集大軍,再迅速殺到關中來。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關中後盾,巴蜀有變。」馬周答。
謝叔方也道︰「馬大人言之有理,竇軌帶了十萬蜀兵出川,巴蜀空虛。應該是一向與太子殿下交好的,利州都督李孝常封鎖了出川的道路,起兵響應我們了。巴蜀生變,蜀軍必定不穩,蜀軍不穩則關中震動,形式開始對我們有利了。」
「看來眼下形式倒是一片大好,就是不知道王虎臣在突厥那邊怎麼樣了,如果順利的話突厥應該也開始南下了吧!王小胡那又怎麼樣了呢?他會是李世績的對手嗎?」李承明想。
「我們現在困守潼關,對外面的情況了解有限,不過柴順到是剛剛從長安來。他應該比我們知道的多,大王不若招他過來好好詢問一番。」薛萬徹道。
李承明點頭道︰「好,馬上派人去請馬三寶和柴順過來。」
潼關城外的夜晚分外寂靜,蜀軍中軍巡夜的將士正在營寨前來回走動,緊握手中的刀槍,警惕的眼楮遠遠望向潼關的城牆。
雖然已是深夜時分,但左軍營中的燈火依然沒有熄滅,從風中隱約傳來絲竹管弦的聲音,還有絲絲縷縷的酒肉香味。巡夜的將士們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有人不由得發起了牢騷︰「他娘的,都一樣當兵,一樣的行軍打仗,怎麼人家就夜夜笙歌,好酒好肉吃著,女人摟著,老子怎麼就要每天晚上扛著槍在這里站崗。」
其他兵丁紛紛附和,只有一個老兵嗤之以鼻︰「他們都是土匪出身,怎麼跟咱們比,說句不好听的,他們都是有今天沒明天的主。你小子要是羨慕別人的話,明攻城的時候去做敢死隊吧!萬一讓你拿了楚王,你就裂土封王了。」
兵士們的埋怨聲小了下來,看來這老兵是他們的頭兒,說話很有威信。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人大聲喊道︰「老王,你又在那兒給兄弟們擺什麼龍門陣呢?」
說話的是老王的頂頭上司。老王不敢怠慢,連忙帶著幾個兄弟迎上前去︰「大人,一切平安無事。」
「趕快準備一下,大總管要巡視左軍,馬上開寨門。」那員將領匆匆說道。
話音剛落就見百余騎從中軍大營里得得地跑了出來。
為首的一個大聲呼喝道︰「趕緊給我們把門打開,怎麼做事情這麼慢騰騰的?」說話的正是益州道行軍大總管竇軌。
守門的兵將听著呵斥,都敢怒不敢言。
竇軌已經知道了李孝常反叛,燒毀棧道的消息,這也是他決定深夜左軍的原因。左軍郭行方麾下大多數是土匪無賴,如果被他們知道老家已失的話,及有可能會趁機作亂,重新為匪。所以竇軌在與侯君集商議以後,決定先發制人,找借口斬殺幾名將領,震懾左軍軍心,以免流言散開時發生動亂。
左軍軍營前,竇軌帶人翻身下馬,徒步走進軍營,把守營寨大門的兵卒根本沒有阻攔。侯君集和其他衛兵們趕緊跟在他的身後。一路上只見營中的將士們不是正吃酒猜拳,便是聚眾賭博,個個衣衫不整,許多營帳中還傳來女人的低笑聲。
中軍大帳中,絲竹管弦之聲不絕,此刻正是歌舞喧天。竇軌領著眾人往中軍大帳走去,營中的軍士們毫無防備,沒有一個人前來盤問。來到大帳前,守門的幾個兵士正背朝著外面,透過帳幕的縫隙,撅著朝里面偷窺呢,根本沒有發現身後來了這許多人。
竇軌朝身後的擺了擺手,侯君集會意,朝左右做了個手勢,他們便悄悄走過去,將這些兵士悄無聲息地按倒在地,堵住嘴,綁了手腳放在帳後。竇軌將帳門一撩就走了進去,侯君集和手下的人也都跟了進去。
十幾個從華州請來的舞伎正在大帳中央盤旋起舞,周圍的桌子後面,有十幾個軍將或坐或躺正在欣賞,每個人身邊都陪著一名女子,個個袒胸露乳,正在和軍官們調笑。主位上的那員將領,早已經精赤了上身,對身邊的幾名女子上下其手。整個中軍大帳狼藉一片,脂粉氣、汗臭氣和眾人的體味混在一起,令人作嘔。
那個赤著上身的將領,便是竇軌的表弟左軍副將趙弘,他為了今晚聚眾行樂,早就在三天指使手下的兵丁去華州城中的妓院去找妓女了。
趙弘站起身來,因為酒喝得太多,兩眼發直,口齒不清地道︰「大總管今天怎麼有空到左軍來,來來來,快坐下喝幾杯。」說完伸手去拉竇軌的左臂。
然後又對周圍的將領道︰「大總管來了,讓這些婊子給我們月兌光了跳舞,如何?」
帳篷里面的將領們發出一片驚呼聲,有幾個酒喝得稍微少一點的當時就被嚇醒了,知道大事不好。紛紛推開身邊的女人站起來,呼啦啦跪倒在地。
竇軌冷笑一聲︰「私自召舞伎入營,該當何罪?」
「私自召舞伎入營,普通軍士杖八十,軍官杖二百,統帥死罪。」一名將官戰戰兢兢地答道。
「我剛才入軍營的時候,軍士們全都喝得酩酊大醉,無人盤問,無論是誰進出,軍營都若無人之地,而你等身為將軍,夜晚不去巡營,又該當何罪?」竇軌又問道。
「也是死罪,望大總管開恩!」
竇軌哈哈大笑︰「你們現在才想起求饒,恐怕晚了些。」
這時得到消息的郭行方也匆匆趕來道︰「屬下治軍無方,請大總管責罰。」
竇軌冷笑一聲道︰「大敵當前,就是這樣帶兵的?他們都是你的屬下,你說該怎麼處置?」
郭行方咽了口唾沫道︰「趙弘身為統軍副將,縱容軍士,不加緊練兵,不巡查崗哨,導致軍紀廢弛;而且兩軍陣前聚眾婬樂,將舞伎帶入軍營,惑亂軍心,依照軍法當立即處斬。」
郭行方說到這里,停頓了一瞬,看了看帳中諸將,很快又說下去︰「帳內的其他將領,以從罪論處,依照軍法也當處斬。」
眾將領听到郭行方宣布了處罰決定後,個個面無人色,站立不穩。
「你自己呢?」竇軌又問。
「依軍法,連坐。」郭行方小聲答道。
這時營內的其他將士得到消息,都跑過來將中軍大帳圍了個嚴嚴實實。
竇軌在人群中搜索著,看到了幾張熟悉的面孔,于是點名︰「王大愣,李二毛。」
兩個人排眾而出,行軍禮︰「叩見大總管。」
竇軌擠出一絲微笑︰「你們現在軍營內是什麼職務?」
兩個人報了職務,一個是指揮副使,一個是陣列訓練官。
竇軌故做驚訝道︰「五年以前你們二人就已經是這級別的職務了,怎麼現在還是沒升職?」
兩個人觀察現場情況,心中早已經明白了幾分,于是借此機會大倒苦水,說不是不該提拔小人,也不是軍營內沒有職務,只不過只要一有職務空缺,郭行方立刻就有安插親信進來了,搞得當初和大總管一起入蜀同生共死的兄弟們,現在反而要落在別人後面。
竇軌听了此話更是憤怒,當即委任二人為左軍行副統領,自此以後歸侯君集管轄,出入進止,都要听從新任左軍統領侯君集的軍令。
兩人歡天喜地地跑上前去見過侯君集,侯君集便讓他們前去執行軍令。新官上任三把火,兩個人當即叫過自己的親兵,將郭行方、趙弘和帳內的將領捆綁結實,押到帳外,一聲令下全部斬首。
斬了郭行方等人,竇軌又交代了幾句,便領著侯君集等人出了左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