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斷章︰寡歡 梧桐半死清霜後,白頭鴛鴦失伴飛(三)

作者 ︰ 琉梨

屋內早已一片狼藉,日本兵和巡防員輪流亂翻亂扔,幾乎將桌上架上的東西都掃到地上,那些不相干的花盆架子,也都被無一例外的推倒在地。就連鋼琴他們也不放過,非要拿刺刀在琴身上狠狠戳上幾個窟窿,好像不這麼干,就表現不出他們查驗過一般。

幾個人跑上二樓,墨顯業的臥室與書房門都沒鎖,他們輕易的開門進去。臥室是雅致的歐式布置,處處可見女主人細膩溫柔的風情。而書房則簡單端莊,書架上書籍倒不多,玉器古玩反而佔了大部分地方。那些器物皆精巧得可只手把玩,其價值也皆不菲。這些個兵士們看得心饞眼紅,不管不顧的直撲過去,就往自己兜里揣。擺設的東西被搶一空後,他們又開始翻抽屜櫥櫃,無一處肯放過。最終他們找到了一個現金匣子,如獲至寶的爭相捧著凱旋下樓。

而臥室里孔佳妍梳妝台上的首飾盒就更不要想存留了,早被一日本人兜在了懷里,里頭戒指耳飾珠寶不知多少,無一不是華貴之物。

孩子們忍不住驚恐,紛紛跑了出來,墨青歌看見孔佳妍癱軟在地,忙奔過來邊哭邊將她攙扶起來,墨文生凌亂之下竟還記得他的提琴,抱著琴盒緊緊的護著三個弟弟妹妹。

巡防隊長朝屋內喊道︰「搜到什麼沒有?」這話問完,才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回頭躬身低聲問日本小隊長,道︰「太君,您是想搜到什麼呢?」

小隊長差點沒被這問題噎死,一掌蓋了過去︰「笨蛋,當然是要搜毒藥!還有類似的茶葉!豬腦!」

小隊長挨了一掌,心底惱火,臉上卻不敢表現出來,仍要一臉諂媚笑容連連哈腰︰「對對,豬腦豬腦。」回頭又向屋內吼了一嗓子︰「仔細找找有沒有藏了什麼毒藥,還有茶葉!都給我搜仔細了!」

屋里人七嘴八舌答應後,破碎聲又此起彼伏的響起。

孔佳妍這時已略略清醒,睜眼間見一日本兵捧了一匣子金燦燦的東西從眼前跑過,猛一個激靈,失聲大叫︰「啊,我的首飾盒!」她原本還綿軟的身子登時向那日本兵撲去,伸長了胳膊就要搶過來。可她一個婦道人家,哪有這本事,對方一抬胳膊就把她給擋飛回原位去了。她摔了個發髻散亂,兩腿發麻,齜牙咧嘴著哭號︰「強盜啊,說什麼搜東西,分明就是強盜!我家老爺做什麼事,你們帶去查一查就是了,搶東西算的什麼啊?」

「對,強盜!」墨顯業再次掙扎著喊叫︰「小日本,我沒有做那事,不怕你查!我家的東西也不許你們拿,該死的!沒天理啊!」

冷不丁「啪」一聲脆響︰「叫你吵!」巡防隊長又扇了墨顯業一耳光,打得他口齒出血,頭發散亂。他卻依然不顧不管的叫罵。孔佳妍的哭聲更是淒厲,幾個孩子見了更是懼怕,擠在一起放聲大哭。一時間哭聲罵聲吼聲打砸聲攪在一起,听得人跟著惶惶驚心,這些刺耳淒涼的聲響自這方園子擴散開去,宛若一圈圈漣漪蕩開,蕩到了門外早已圍觀的人心底,也深深刻在了墨家人的魂里,以致多年後,墨家人依然擺月兌不了這瞬間的驟變,夜夜噩夢夜夜悲鳴。

墨顯業終究是被強行押走了,等待他的凶多吉少,孔佳妍與孩子們哭得悲慘,那門外的人也無一個敢上前關切。紛紛搖著頭嘆息著或持續看熱鬧或就回走,議論著好歹是抓到了,街上該不必那樣凶險了吧,只可惜了墨家老爺算起來也是個好人,怎的就遇上這事了呢?

一個鐘頭,比一世紀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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