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園生正給全家人拉奏小提琴協奏曲,那高高低低的旋律,時而激昂時而舒緩,已將一家人深深吸引。墨顯業望著著少年郎持琴而立的側影,專注的神情,不由暗暗嘆惜自己實在太缺乏和兒女們溝通關注,若是能早些年讓這孩子學音樂,興許現在已有小成。文生的悟性確實如他的老師所言,雖只習不足一年,然已勝他人四五年。
琴聲繼續在略微蕭瑟的園子里流淌,小青瓷不由自主的拍起了小起了節奏,文祁亦跟著打了起來,隨後全家人都跟著拍著手,墨文生頓時有一種被矚目的喜悅感,他很少很少有這樣的感覺,很讓人滿足和貪戀。他正要拉奏最後一樂章時……
突然,一陣巨大的砸門聲粗暴的掐斷了琴聲,熱烈的氣氛戛然而止,眾人面面相覷。
「什麼人這麼沒禮數啊?」孔佳妍皺著眉頭不悅的起了身,朝園子外邊張望邊走去。所有人都望向了園子外,墨青歌的心里不知為何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
孔佳妍優雅的走了出去,剛下了一級台階,眼楮瞥見門外,竟驟然失色,慌忙扭身跑回了客廳,臉色驚疑不定︰「老爺,外頭好些個警察,還有日本人……怎麼、怎麼回事啊??」
墨顯業還待問個仔細,卻听見門外有人高聲大喊,還伴隨著更用力的砸門聲音︰「快點開門!巡防隊的!再不開,要砸門了!!」
「巡防隊?老爺,他們來干什麼?」孔佳妍的臉色更蒼白了些,她看見墨顯業也滿臉狐疑的站了起來,走了出去。
孩子們紛紛站了起來,聚攏在一起,墨文生收起了自己的提琴,將它放在了鋼琴上。墨青瓷有些害怕的抱住了墨青歌,青歌安慰似的反抱了抱她,但心底那抹不祥卻愈發深重。
墨顯業來到大門邊,見到這陣勢不由更是茫然,視線里瞅見那個采購茶葉的小隊長,心想這小日本人難道是茶葉喝得不好供得不快來興師問罪?可也不至于啊?一面想著一面將門打開了,堆出笑臉︰「原來是太君,不知有什麼事?」
小隊長正眼不看他,冷哼不語,一旁的巡防隊長搡了他一把︰「老小子還挺能裝糊涂!昨天領事館里有人中毒死亡,現在檢查出來了,就是你的茶葉里有毒!你還不老實點交代了!」
墨顯業腦子轟隆一聲炸響,半晌回不過神,他不可置信的瞪著巡防隊長︰「怎麼可能??我的茶葉供應了那麼久,從來沒出過問題!怎麼就能說是我?」
「你意思是我們冤枉你了?誰冤枉你了,誰冤枉你了!你敢覺得冤枉,就是說咱太君的法醫鑒定有問題,是不是?」巡防隊長直著嗓子不由分說嚷道。
墨顯業慌忙搖頭︰「不是不是,我是說我的茶葉沒有毒,一定是誤會……我怎麼可能斷了自己的財路啊?啊,太君,您知道的,咱也合作那麼久了……」他心急的向日本人辯解著,因為激動,他的嘴唇不斷的顫抖,說出的話發抖而難以辨認。但日本人的陰冷臉色更讓他渾身打起冷戰,他屈膝了,可看著日本人的臉色,卻已知道沒有指望了。
果然,日本人不耐煩听他辯解,一招手,一隊人馬徑自開進了園子,全然無視墨顯業的喊叫阻攔。
廳里的孔佳妍和孩子們听見吵鬧聲,早就嚇得手足無措,緊緊抱成一團。猛一見日本兵和黑衣警察沖進來,更是失聲驚叫,退縮到角落。
孔佳妍手腳冰涼,有些呆滯,她還無法從方才一派溫馨景象,轉眼就沖進來氣勢洶洶的陌生人,好似要將這個屋子拆了一般的落差中反應過來。她心里一慌一急,腦中生亂,大喊著「老爺,老爺」,竟丟了孩子跑了出去。
墨顯業已被巡防隊扣住了,雙手反剪在後,說要帶回去審問。他不斷的掙扎喊冤,卻無人理會。孔佳妍跑到了他身旁,驚慌中崴了腳踝,掉了皮鞋,淚如泉涌。她撲向墨顯業放聲大哭︰「老爺,這是怎麼回事啊?老爺……」
墨顯業不及開口,巡防隊長傲慢替他應道︰「你家老爺給日本領事館的茶葉有毒,毒死人了!」
孔佳妍一听更是用力搖頭︰「不會啊,我家老爺不會做這種事的,你們一定是弄錯了。不要抓他啊,他不會的啊,你們行行好……」她抓著巡防隊長的胳膊,求著對方。對方不耐,嫌她吵鬧,本想抬手給她一個耳光,不料一瞄眼,見她長得如花似玉,竟起了憐惜之心,抬起的手反而在她臉上掐了一把,頓時把她驚得一顆心險些吐出來。
墨顯業在旁眼見自己的妻子遭人調戲,不由惱恨,怒從中來,手雖被反扣著,一俯身拿頭頂了那隊長一腰,頂得那隊長「哎喲」一聲倒退好幾步才站定,氣得火起,一抬腳就一頓狠踹。
孔佳妍嚇得渾身打戰,驚喊他住手,耳邊又听見墨青瓷幾個孩子放聲大哭的聲音。隨後是器物砸碎的聲音。各種聲音交雜響起,听進她耳中一聲比一聲銳利驚魂,她不禁兩眼一黑,雙腿一軟,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