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暑假結束,墨家的孩子開學,園子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墨顯業一早出門,一個多鐘頭後又轉了回來,進門時那臉色陰沉沉的,好似即將下雨的天氣。孔佳妍不禁關切問他︰「老爺,您這是怎麼了?」昨天就听說他今天要去找日本人結賬,怎麼這麼快就回了?不會又出什麼意外了吧。她擔憂的看著他。
果然,墨顯業在沙發上重重坐了下來,悶悶嘆了一聲︰「唉,這時局真是害死人了!」
「怎麼了?外頭又出事了?」孔佳妍沏了杯茶,端到他面前,才坐在他身旁。
「昨晚有個日本浪人被人給刺死了,今天全城戒備,到處搜人。」
「啊!」孔佳妍驚道︰「鎮上竟然有這麼大膽的人!」
「噓,小聲點。」墨顯業擺手︰「日本人的海軍陸戰隊都調動過來了,這次動靜大了!」
事情是這樣的。
北方的反日情緒日漸高漲,各地的抗議游行不斷的蔓延,嘉禾鎮自然也不可能置身事外。自日軍常駐在鎮上以後,小規模的反對活動就從未停息。日軍一方面嚴防鎮/壓,一方面加大各領域的滲透和入侵,如文化教育方面、社會安防方面等。
兩個月前,有消息透露「革命黨」于閩成立,將全力號召民眾起來對抗日軍高壓統治。不久前,有革命分子抵達嘉禾鎮,開始了秘密行動。而此次日本浪人的死,就是一次成功的示威。
日本浪人,在嘉禾鎮甚至周邊地帶都是一大勢力組織,常常光天化日之下為非作歹,民眾是敢怒不敢言。這回竟然有人出頭刺殺浪人,自然是大快人心。大家伙私下里竊喜不已,但面上卻要戰戰兢兢,唯恐那些不講道理的日本兵懷疑上自己。
這事情本來和墨家沒什麼干系,墨顯業是茶葉供應商,一個生意人,哪會和自己的大客戶做對呢。但日本人眼底,卻沒有這等想法,見他來催著結賬,不由分說臭罵了他一頓,說他是不是急著拿錢去給那些革命分子當酬金。墨顯業起初還分辨了幾句,不料那小隊長一下把皮鞭抽出來,用蹩腳的中國話喝道︰「八嘎,我大日本帝國的人民都被你們給殺害了,人沒抓到之前,什麼款通通的不給!」他橫了墨顯業幾眼,又補了一句︰「你那茶葉,難喝,不值那個價!」
墨顯業一下就愣了,茶葉怎麼會難喝?都是他親自去進的貨,驗的貨,不都和第一次供應的一樣嗎?
見他還杵在那里,沒有走的意思,小隊長光火了,皮鞭「啪」的一下就甩上他的方向。他只覺得眼前黑影一晃,忙縮身一躲,竟也躲過去了。小隊長一見沒打上,口中罵罵咧咧追了過來。墨顯業不敢逗留,夾了包慌忙的跑出了日軍領事館,一路跑了回來。
孔佳妍听墨顯業說時,一陣驚呼︰「這麼險啊老爺!那過段時日再去結賬吧,結了就別和他們做了,小倭寇不守信用的,也不把中國人當人,可恨得緊。」
「嗯。是不打算做了,反正現在有茶莊。但他說茶越來越難喝,是怎麼回事,我得去查查……」
「老爺……」
「總覺得越來越不對勁了。」墨顯業眉頭緊皺著,若有所思的望向了園子以外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