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顯業是在三天前去浙江的，走前似乎和黃商談著什麼，但結果並不愉快。孫廣平來茶莊不久，一直見墨顯業對黃言听計從，畢恭畢敬，可那天兩人不知為了什麼，竟有些爭執，墨顯業從里屋出來時，臉色很不好看。
隨後，黃出來，同樣臉上也陰沉沉的，躑躅半晌，喊了孫廣平交代了一番。孫廣平是黃的人，自然听黃的安排，潛意識里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卻也不想多起事端，便點頭應了。事情還真讓黃說中了，但黃沒想到的是墨顯業是交代了孔佳妍來收賬。
孫廣平定了定神，問道︰「夫人是來看看鋪子嗎？我讓伙計給您們上個茶？」
孔佳妍擺手道︰「不必麻煩，我家老爺出門前交代讓我今天來鋪子里收個賬，收完了我們就走。」
孫廣平「哦」了一聲，又笑︰「那夫人道里屋來，我拿賬本給您過目。」說著起身，將孔佳妍與墨文生引到了里間。里間不大，就擺著一張案子一張椅子一個大的通天架子，架子上堆著一些書卷資料本子，微顯凌亂。孫廣平在案子上掃出一點兒空位，將椅子讓給孔佳妍坐下後，掬了一禮，歉意道︰「今日確實是收賬的日子，夫人來得正好，可這不正好的是，我這兒沒錢給夫人。」
孔佳妍剛剛坐下冷椅子，聞言「噌」的又起來了，奇道︰「咦？老爺說了就是找你掌櫃的要，你怎麼能沒錢呢？」
孫廣平賠笑道︰「夫人少安毋躁，听我解釋。」門外伙計端了兩盞茶扣著門，他忙親自給孔佳妍與墨文生送上，又重新將門扣上，才繼續道︰「本來這個月是該有賬收的，您也看見了這莊子的生意還算是紅火，來來去去的也都是熟客，這熟客的生意……說是好做，其實最難，他們因為熟了，常常不現結，愛賒賬。老熟人了，不給賒賬也不行，一賒賬就都跟著賒賬，咱又不能厚此薄彼，只好都給賒著……」
他話講到這里，一旁的墨文生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但孔佳妍卻還不甚明白，追問孫廣平︰「賒賬怎麼了？」
孫廣平笑了笑︰「賒賬的多了，咱鋪子里收現的錢就少了，到了月底結帳時間，大多是賬面上的賬，實際的錢就沒那麼多了。」
孔佳妍這才明白了七八分，蹙眉道︰「這是你說的，我怎知是不是這樣。」
孫廣平似早有準備，听她這麼問，從一旁架子上抽出一本冊子，翻開來送到她面前，又一一指給她看，道︰「您看這些，均是賒賬的主顧，上頭有日期，金額和簽字，您可以核對核對，再算算是不是這個數兒。」
孔佳妍見他拿出來本子，上頭又一組組的數字已經不耐煩了，不悅道︰「賒賬的我明白，可你這鋪子里的客人不能都賒賬吧？」
孫廣平又連連稱是，道︰「當然當然，大部分客人是不賒賬的，零零碎碎的收進來也有些數，只是黃先生先支了一些先付給茶廠工人做薪水，剩了一些……夫人知道，這店面里總要有些周轉的零錢……」
墨文生此時掃了一眼孫廣平，他的鏡片反著白色的光，看不見他眼底的神色，只見他臉上堆著阿諛的笑，只讓人一陣不舒服。他轉開了頭，只想早點回去。
孔佳妍卻一時懵了神沒了主意，嘟著唇不知如何是好。墨顯業臨走前交代她一定要收的賬，怎麼一到孫廣平這里，就推月兌得一干二淨了呢？她是一肚子疑惑，又不懂從何推敲，心煩意亂下，牽了墨文生的手，道︰「先走先走，還是等你爹回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