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慢慢悠悠的往東華門走,車上的人也跟著晃晃悠悠的一臉閑適。大家都不著急,反正時辰尚早,可以在外面多閑逛片刻,總比回到皇宮中重新進到那個將人憋屈的死死地大四方盒子里面要好得多!
只因安寧公主對待婢女侍從一向寬容,所以緊跟在公主車駕前後的宮女太監難得出一次宮,自然忍不住唧唧喳喳的議論談笑。冰心依舊在駕駛著馬車,看著稍稍有些混亂的隊伍卻也並不在意,面上甚至有著一絲安逸的微笑。
任七月看著安寧第三次出神中將手指扎破,終于伸手將安寧手中的刺繡搶了下來︰「安寧,別這樣。事情還沒有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一切都會有轉機的。」安寧唯一的毛病就是,什麼事情永遠憋在自己的心里,別人問,也不說。
安寧也不去搶,手放在膝蓋上,永遠標準的坐姿︰‘七月,你真的認為,宛玉哥哥有爭奪皇位的野心?’為什麼所有人都是這樣認定的?明明上一世,宛玉哥哥在皇都之中自己開衙建府,卻只做個決不上朝的閑散王爺而已!
知道這些話安寧絕不想讓任何人听見,任七月看著安寧,卻是嚴肅的不露任何神情︰‘安寧,很多事情,全部都是猜測,我無法給你任何的證據。而且,我想問問你,你真的沒有察覺出你的宛玉哥哥其實並不想做一個富貴閑人嗎?’一直覺得聰明如安寧,卻總是在有關自己的事情上糊涂的要死!
安寧只能在心里搖頭︰‘上一世,我親自去勸說父皇,求父皇體諒賀蘭母妃的思子之苦。沒想到父皇沒有任何猶豫,一口便答應了下來。而且特準宛玉哥哥在皇城之中建立屬于自己的府邸。當時這件事情所造成的影響應該說已經很是驚人。但是,隨後便發生的賀蘭家族因‘莫須有’的罪名被抄家滅族,牽連朝中官員數百人之多,才真正成為了那一年的驚天大案!’
‘自莫須有的案件結束後,宛玉哥哥仍自在皇城之中做他的閑散王爺,卻是再沒有一個人膽敢多言。父皇的鐵血手腕,令所有人都如履薄冰,朝中很長一段時間都寂靜的可怕!’
任七月只听得冷笑連連︰‘哦!蕭宛玉留在皇都之後馬上就發生了賀蘭滅族。我說呢,他到真安安穩穩的就留下來了。’可憐的傻安寧!如果你真的是「白衣鬼相」,那麼我只能說……
你是軍事上的天才,政治上的甜菜!
‘從來都沒有做過任何事情的宛玉哥哥,明明對于皇位沒有過任何的野心,為什麼在你與李文啟和太子哥哥的眼中,卻是個無時無刻不在謀取皇位的狼子野心之徒。’安寧怎麼想也無法想象清楚,弄明白!
‘難道,就只是因為宛玉哥哥是唯一能夠對太子哥哥造成威脅的皇子嗎?’相近的年紀,比太子更加用功刻苦的讀書,聰穎,溫順,君子如玉……這些疊加在蕭宛玉身上的名號,卻終于在無形之中反倒將他害了嗎?
任七月伸手握緊安寧的手,察覺到她一手的汗,冰冷粘膩!‘安寧,我說過了。我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蕭宛玉他想謀奪皇位!’沒有過任何動作的皇四子,當真聰明到令人害怕!
‘可是你們卻已經認定了是他!’這讓安寧情何以堪!
任七月搖了搖安寧的手,表示了她的不認同。‘安寧,這件事情上,我只能是猜測。你可還記得,那道晉國疆域的問題嗎?那道可以將太子拉下水的題。’
‘普天之下,你回答得那麼完美。’安寧怎麼可能會不記得。
任七月只能露出一絲苦笑︰‘你從來都沒有問過我,這道題,其他兩個人是怎麼答得……’
安寧全身一震,是啊!竟然只顧著保全了太子哥哥,卻把宛玉哥哥和慕葉延忘了個一干二淨。此時一想,如果當時任七月沒有出來救下太子哥哥。而這三個人的答案全部交到了父皇手上,究竟,會發生什麼?
任七月將安寧的手撫張開,在上面畫了一個圓圈。‘這個,是蕭宛玉的答案。你可以理解是什麼意思嗎?’
安寧呆滯的搖著頭,腦中早就已經一片混亂,什麼都不知道了!
任七月嘆了一口氣。我的好安寧,你要振作啊!‘這是個月亮,這道題另有一個完美的答案。那就是……’
‘只要是月亮照射到的地方,便都是我晉國的國土,四夷臣服,歸順進貢。晉國江山不斷開拓,無窮無盡。’
安寧低下頭,真的是好想笑!是啊!這是個多麼完美的答案!無邊無際!無窮無盡!
便如同自己一般,空空蕩蕩,無邊無際,無窮無盡。
「站住!」突然闖進來的聲音!「奉賀蘭將軍令,出入車輛,全部要進行檢查!」
任七月抬手一推車門,原來,東華門已經到了!
「放肆!」任七月坐在車中訓斥,「沒有看到這是安寧公主的車駕嗎?」。東華門!專供太子與朝中德高望重的大臣們出入的皇城門。今日,我卻偏偏要從你這里將太子安全的帶進去!
安寧公主,何時她的名望都是令人不得不再三思量的!一切都還沒有公然的撕破臉!身為帝國第一的公主,最為受寵的公主殿下,誰又膽敢攔住她的車駕。
阻攔住城門的駐防士兵竊竊私語了一番,立刻派人前去尋找他們這里可以做主的頭頭。面對著怒火中燒的任七月,卻是堅持著不肯放行!
「你們是怎麼回事?」任七月坐在車中抬臂伸手直指!「公主出入宮內何時需要你們前來阻擋搜查!一幫奴才好大的狗膽!真的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不是!」
「七月。」安寧安撫的將任七月的手拉了回來,拍了兩拍,「他們只是些小兵,什麼事情都是做不了主的。你再生氣他們也不敢擅自放行。好了,不氣了。等等便好。」透過車窗薄薄的輕紗,安寧並沒有發覺城門口處可否暗藏著伏兵。
雖說東華門是皇城門,不可能有個甕城什麼的可以埋伏藏人。但是緊鄰在皇城門外的街攤林立,來往行人眾多。若真的是要魚死網破,謀權篡位,倒當真是個伏擊的好地點!
任七月四處環顧,臭狐狸說的沒錯,他們此刻都身處內城之中,便是要重現玄武門兵變,卻也並不容易!只是突然想到,如果賀蘭家動用九門兵卒的軍事優勢將所有人都圍困在皇城之中,如何解圍,卻也著實令人頭疼!
不會做到那一步吧!畢竟蕭宛玉已經蟄伏了如此長的時間,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他會如此突然的便將自己所有的底牌全部亮盡嗎?
兩個女孩對視了一眼,互相使勁兒攥了攥對方的手!不管局勢會變得如何,是生是死卻也要拼一拼才是!
「末將賀蘭旗,拜見公主殿下!」終于等的駐扎在這皇城門處,官階最大,最能說話又最可以做主的賀蘭家的人出現了!
任七月與安寧此時卻又不著急說話了,只靜靜地看著賀蘭旗跪拜在地上,不喊起也不訓斥,一時間四周一片詭異的安靜!
「安寧公主?」賀蘭旗奇怪的抬起頭,今日的安寧公主很不正常!按說起來,他也是安寧的叔叔,哪一次安寧見到他也都是要恭恭敬敬的行禮的。果然是因為今日的不同嗎?
「冰心!」任七月突然開口。
冰心跳下馬車,瞬間便將賀蘭旗手中握著的寶劍搶到手中,一劍橫在賀蘭旗脖頸,輕松的如同將牆上懸掛的寶劍取出一樣。
賀蘭旗立刻變了臉色︰「公主殿下,您究竟想干什麼?」一向安靜淡漠的小女娃子,怎麼會突然出手如此之狠!
「是我要問問你想干什麼才對吧!」任七月從馬車中走出來,站在上面便是高人一等的威風凜凜!「賀蘭將軍,公主雖不喜外出,但每次從這個城門進進出出,從來沒有任何人膽敢多問一句。今日卻是怎麼了?居然要搜安寧公主的車駕。」雙手一叉腰,當真是任性刁蠻,說了道理也不听之人!
「這麼明目張膽的觸犯公主的威儀!賀蘭將軍,您還是頭一個!」任七月歪過頭微微笑,「若是不給些教訓,豈不是更加沒的王法。我可不能任由公主這般的受人欺辱!」
安寧此時這才走出來,卻當真是來勸架的。「七月,賀蘭叔叔會這麼做一定有叔叔的道理,你不可以蠻不講理的!」
「哈!」任七月不高興了!「我哪里有蠻不講理嘛!我只是看不慣誰都敢對你不敬而已!」
安寧卻板起了臉︰「這難道不是蠻不講理?哪里有人在對我不敬?」
賀蘭旗連忙解釋︰「公主難道不知道今日出了件大事?進出車駕必須全部進行搜查!末將絕對沒有針對公主的意思!」冰寒的寶劍橫在脖子上絕對不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賀蘭旗可受不了這兩位小姑女乃女乃在這里自顧自得吵起來!他這還跪著呢!
「出了何事?」最是嘴快的任七月自然是要搶先問的。
「太子殿下東窗事發,要謀朝篡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