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莘一進一出客棧,就像換過了另外一個人,這等轉變,阮靈仙瞧得一清二楚,隱隱覺得其中有古怪,但她對八門聚魂鎖信心十足,又不知道安莘身上的奇遇,自然猜不到其中的原因。
「這白露大街前後路口都有秘密眼線,青衣昨夜進入客棧之後便再沒有出來,那個叫官寶的修士一早也被引仙館接走了,想來這小妮子黔驢技窮沒了辦法,只有硬撐一條路,不過是外強中干,虛張聲勢罷了,我阮靈仙是何等人物,豈能被你這黃毛丫頭唬住?」
阮靈仙左右掂量一番,堅定了心中的想法,看看時辰,青衣那邊差不多「死透」了,她也再懶得再磨嘴皮子,呱嗒一下撂下臉,面色不善道︰「安掌櫃,你要听我講道理,那便講講道理。你家客棧是不是有個伙計叫做秦武的?」
來了——安莘心中一樂,臉上卻扮出疑惑的表情,問道︰「有又怎麼樣?關你們什麼事?」
阮靈仙冷哼一聲,說道︰「那個秦武,有次喝醉了酒,倒在我細腰樓門外。那天天降大雨,我細腰樓的青衣姑娘見他可憐,便叫人把這小子抬進屋里,好叫他躲躲雨。誰知道這廝竟然是個無賴,借著酒勁,見色起意,對青衣姑娘拉拉扯扯,佔盡了便宜。後來驚動了我,喊人把他趕了出來。」
細腰樓的當家人,嘴皮子果然非常了得,當著幾百號人,扯起謊話來,居然能說得活靈活現,宛如真事一般,也就是安莘早就從青衣嘴里探明了原委,否則沒準還真就信了。
阮靈仙抹黑的是秦武,連帶著丟人的是安莘,她自然不肯任由對方胡說,譏諷道︰「嘿嘿,你說我客棧的伙計無賴,你細腰樓里進出的男人又哪個不是無賴了?做你們這個行當的,巴不得每個男人都是色鬼色棍,有人從門口一過,便宜就自動倒貼上來,怎麼就見得是秦武佔那個青衣的便宜了?」
這一頓搶白,又惹得圍觀眾人一場哄笑,倒把安莘笑得有三分羞怯,暗暗驚奇︰「哎呦,我什麼時候也能說出這種下賤的話了?」
阮靈仙也被氣得眼皮刷刷直跳,卻又不肯當場發作,私下發誓,過了今天這檔口,一定要把這牙尖嘴利的小娘皮弄進細腰樓里去,每天安排三五十個粗壯客戶給她接待不可。
「安掌櫃說哪里話?莫非只有你客棧伙計是人,我細腰樓里的姑娘就不是人?難怪青衣一片好心被那驢肝肺的給欺負了,看來真是有什麼樣的掌櫃,就養出什麼樣的伙計。」
安莘鐵了心不肯讓對方半步,回道︰「這麼說來,阮媽媽帶著幾十位姑娘,在我客棧門口堵了整個早上,不吃不喝的,就是上門來找秦武要嫖資了?不知道那青衣姑娘一晚賣價幾何?值得你細腰樓如此興師動眾的,豈不是勞民傷財,浪費大家時間麼?」
「你——」
阮靈仙又是被一口氣嗆住,她出道二十多年,似今天這般回回下風的場面還從未有過,當下再不敢輕視安莘,將她當做了勁敵。
安家客棧的那些伙計在後頭見小掌櫃大展神通,對上阮靈仙還能一路領先,都覺得胸中痛快,忍不住大呼小叫,喝彩連連,倒是讓安莘臊得耳根也紅了,今天能如此「超常發揮」,著實連她自己也深感意外。
阮靈仙言語上佔不了便宜,也不肯再兜圈子,直接亮出了底牌︰「安掌櫃說笑了,有人看見,昨天晚間青衣姑娘在街上游玩,遇上秦武,這惡賊色心不改,百般糾纏,青衣不從,竟被他擊昏,強擄到了你客棧之中。我們尋了一夜,今早才得到消息,便過來要人。不想被你們阻攔在外,沒有辦法,只能將事情鬧大了。在場的父老鄉親,大家給評評理,這事情又能怪得誰來!」
「胡說,胡說八道,明明是那小妖精自己跑來要跟秦武私奔的——哎呦媽呀!」
一個伙計嘴快,听阮靈仙信口雌黃,造謠生非,忍不住想要辯解。不想話沒說完,安莘一腳狠狠踩下去,疼得他只顧叫娘,後面的話生生止住。
也幸虧對面那幾十位青樓姑娘早就不忿,只等阮靈仙一亮出底牌,便一齊發力,竭力聲討秦武、聲討安莘、聲討安家客棧為非作歹,煽動現場氣氛,好叫安莘不能再佔口舌上的便宜,同時也把這個心急嘴快的小伙計的聲音給壓了下去,沒什麼人听見。
「你們都給我老實看著,嘴巴管牢了,不然壞了事情,把你們都賣到細腰樓里去!」
安莘剛才出來的時候,形勢緊張,根本沒機會和自家這些伙計交底。她已經計劃好了,堅決不能承認青衣來過客棧,卻險險讓這個伙計給漏了出去。
那些伙計听見掌櫃的要將他們賣到青樓,都是冷汗直冒,暗道這小丫頭忒過歹毒,卻是一個個嘴上貼了封條,再不敢胡亂言語了。
可阮靈仙離安莘這邊最近,那伙計的話她是听到了的,再看安莘緊張的樣子,更加確信青衣此刻還在客棧之中,不免暗暗得意︰「任你這黃毛丫頭鐵嘴鋼牙,終究還是得落在我手里,過一會兒‘死人’從客棧里抬出來,不叫你月兌層皮才怪!」
阮靈仙等了片刻,見自己這邊造勢造得差不多了,向身後擺了擺手,示意自家人馬收聲,場面安靜了,才緩緩說道︰「安掌櫃,我听人說,青衣如今就在你客棧里頭,怎麼辦,你是把人交出來呢?還是我自己進去找?」
安莘故作為難,雙手攤開,說道︰「我剛從客棧里出來,青菜都已經沒有了,哪有什麼青衣?你要我交什麼人?你們明明是胡說八道,大庭廣眾毀壞我客棧名譽,壞了我們清白!」
阮靈仙冷笑道︰「清白不清白,你我說了都不算,你要是想證明清白,那就讓我進去找人,若是沒有,自然就證明你的清白。」
安莘卻是將頭搖得撥浪鼓相似,兩手一橫,攔住阮靈仙︰「客棧是我家的,我不讓你進去,便是說破天也不能讓你進去!」
話說到這里,再沒有回轉的余地,安莘這副做派,外人看著,只當她技窮,越是阻攔,越是心虛。
阮靈仙也是一樣想法,咯咯笑道︰「你這幫凶,擄了我的人不說,還在這里幾次三番地阻攔,以為我細腰樓的人都是面捏的麼?我已經派人將這里的事稟報了觀瀾鎮總務衙司,請了官差過來,今天這破爛客棧進也要進,不進也要進!」
話聲一落,人群之中立刻站出兩名大漢,身穿公衣,佩戴兵刃,正是總務衙司的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