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夫難求 卑微宮女 第168章 軟肋

作者 ︰ 欽寒

雲芯一怔,在無數道冰冷的目光下,她仿佛墜入了一個冰寒的洞窟,寒冷深入骨髓,連血液都幾乎要凝固凍結。

她何嘗不知,她的裕兒是在為她拼命,用那稚女敕的身體,為她遮擋一切流言蜚語,可是,這里是皇宮,就連龍君佑,也沒有辦法讓她不受半點傷害,又何況是力量單薄到微弱的裕兒

她的裕兒,她的裕兒……

要怎麼辦,她要怎麼辦她要怎麼才能救他,才能保護他呢

「你還說」她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能勉強抬起手來,更何況,她還要再一次落下巴掌,重重痛打她心愛的裕兒

「啪」清脆的巴掌聲,在偌大的殿內回響不絕,這一巴掌,她是下了狠力的,博裕蒼白的半邊臉,立刻高高地腫了起來,五道鮮紅的手指印,是那樣的明顯。

「孩兒要說,孩兒當然要說娘親為什麼要委屈自己,在藍田鎮的時候,娘親和小羽都是很快樂的,不是嗎?為什麼要到這里,孩兒不要,什麼皇子,小羽都不喜……」博裕隱忍了多日的委屈與憤慨,終于在這一刻爆發出來,雲芯雖心神劇痛,神智卻仍舊清晰,博裕的話,越听越心驚,他甚至連龍君佑賜的名字都不用了,最後一句話,若是說出來更是大不敬,她來不及猶豫,又是狠狠一巴掌,打向他的另一側臉頰。

博裕被她打得身子一歪,摔倒在地。

再站起身時,頭發散亂,臉頰紅腫,卻一滴淚也沒落。

雲芯渾身顫抖不停,只覺得五髒六腑都被攪在一起,她卻連痛哭的機會都沒有。龍君佑走至她身邊,手心貼在她的手背上,將徹骨的冰寒緩緩驅走,他知道她痛,也知道她恨,可他就和她一樣,此時此刻,卻連一句安慰博裕的話,也不能說出口。

轉向一旁的宮人,龍君佑沉聲道︰「還不將大皇子送回頤和宮去」

主子們發怒,倒霉的都是奴才,這些宮人巴不得盡快離開這個是非地,所以當龍君佑下令後,竟有兩名宮侍一起搶著將博裕托起,匆匆退出了淑月宮。

打也打了,罵了罵了,淑妃這才停止哭泣,太後臉色很不好,看了眼昏迷中的龍浩靖,又將目光投向雲芯,雖是溫軟的語調,面上的神色卻有如刀劍般鋒利,「貴妃,今後要好好教導博裕,好歹也是皇子,總不能像一般人家的孩童那般頑劣不堪。」

雲芯強忍住心中的氣血翻涌,柔順地回道︰「臣妾明白。」

「能听進去最好。」太後狀似無意地說道,可其中警告意味,卻顯而易見,雲芯越發低眉順目,不敢有半句悖逆,太後見她態度恭順謙卑,便不再為難,臨走時,突然轉身對淑妃道︰「你也管好你的浩靖,沒事別教導孩子亂嚼舌根。」太後的眼神是平和的,可出口的話語,卻明顯帶著機鋒,太後的意思很明白,雖然她幫襯著淑妃,但不代表她的眼楮就是瞎的,龍浩靖只是個半大的孩子罷了,如何能說出那樣難以入耳的話來,分明是有人故意教唆,她今日駁了雲芯的面子,下一回若是在發生這樣的事情,只怕她是不會管了。

淑妃自然听出太後話中深意,也不敢再趁勢為難雲芯。太後離去後,雲芯這才振袖而去,仿佛只要再次多待片刻,她都受不了一般。

龍君佑本要跟她一同離開的,但見雲芯滿面忿然之色,又不理會他,只好等她上了轎子,才準備回德陽宮。見他要走,淑妃忙攔住道︰「皇上,不管靖兒是不是做錯了,他總歸是您的孩子,您就忍心拋下他嗎?」。

龍君佑本就心存氣惱,听淑妃這麼一說,怒火更盛,臉色沉冷發寒︰「難道博裕不是朕的孩子嗎?你的孩子是傷了身,朕的孩子卻是傷了心」

淑妃本是一臉泫然欲泣,在听完龍君佑的話後,臉色陡然慘白如紙,不由得向後驚退數步。他將龍浩靖說成是她的孩子,卻將龍博裕稱作自己的孩子,這樣涇渭分明的稱呼,已經說明,皇帝的心中,永遠都不會再有她和龍浩靖的位置。

冷哼一聲,龍君佑甩開她憤然離去。

淑妃跌坐在冰冷的地磚上,捂著臉龐吃吃地痛哭起來,今日這一切,也不知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雲芯回了華清宮,一個晚上都氣怒不止。手掌上痛麻的感覺還在,她不會忘記,自己是怎樣痛打博裕那三個巴掌的,自己饒是如此疼痛,那她的孩子呢?是不是要比自己痛上百倍千倍?

一個晚上就在擔憂惱恨中度過,天色剛一放亮,她就起身梳洗,打算去看頤和宮看望博裕。

正準備出門,就見張吉迎上前道︰「娘娘,您現在不能去。」

雲芯怔了一下,問︰「為何不能?」

張吉看了眼雲芯,又看了眼她身旁的妙雯,這才道︰「大皇子現在正被罰跪在頤和宮門口,娘娘去了,只怕要心疼,指不定還要惹人閑話。」

「罰跪?」雲芯听到這個消息,再也無法保持沉靜的面色,急道︰「為什麼要罰跪呢?我昨日打得還不夠嗎?」。

見她情緒激動,妙雯忙勸慰道︰「娘娘先別急,奴婢再差人去打听一下,或許事情並沒有那麼糟糕。」

雲芯擺擺手,闔上雙目,平緩了些怒氣,這才又向張吉問道︰「昨日有誰去頤和宮了?」

張吉小心道︰「除了皇上,沒有其他人。」

「皇上?」怎麼會是龍君佑,他去那里做什麼?難道他認為自己昨日罰的還不夠重嗎?龍浩靖是他的孩子,博裕也是他的骨肉,他就如此狠心,一定要讓她的博裕背負所有的罪責

所有的理智,在想起那個固執卻滿目悲痛的稚女敕臉龐時,徹底被憤怒燃燒殆盡,她用力甩開扶著自己的妙雯,大步朝著寶華殿所在的方向而去。

張吉急忙推一把妙雯︰「還不快跟去,皇上正在召見眾位大臣,娘娘要是闖了進去,咱們所有人都要遭殃」

妙雯這才恍然驚覺,忙追了上去,一邊疾跑,一邊對張吉道︰「你去頤和宮看看,要是大皇子沒事了,就趕緊通報一聲。」

張吉應了一聲,也匆忙朝頤和宮的地方趕。

雲芯走得極快,不到片刻,妙雯就尋不到她的身影了。站在原地,妙雯急得眼淚都掉出來,卻怎麼都找不到雲芯的蹤影。

在她焦急萬分時,雲芯已經穿過東直門,來到了寶華殿前。

提起拖曳至地的繁瑣裙裾,雲芯正欲拾階而上,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娘娘留步。」

轉過身,一道高大的身影,如一株參天老樹般,正矗立在她身後。

「定北將軍?」雲芯詫異道。

冷硬的面具遮蓋住他的面容,雖然如此,雲芯卻能感覺到,他在對著自己溫和微笑。

「娘娘可否听下官一勸?」馬嚴緩步走向她,步履穩健,「娘娘若真心對大皇子好,現在就立刻回去,不要再插手此事。」

雲芯微微蹙眉︰「你的消息好靈通。」

面具後傳來一聲低笑,淡淡的,卻很暖人,像是許久不見的老友那般,隨意卻很真心︰「這樣大的事情,誰不知道呢?皇上整天都在為此事煩心呢。」

煩心?雲芯的目光,順著寶華殿的台階而上,落在不知名的某處︰「或許,是我魯莽了,竟忘記了自己回來的目的……」

馬嚴不語,氣氛一時間有些凝重,即便艷陽高照,也揮散不去那灰蒙蒙的愁緒。

「將軍為何會在皇宮呢?」靜默中,雲芯忽然想起一事,訝然抬頭望著他︰「難道是……」

男子輕輕地點了點頭,證實了她心中猜想︰「沒錯,藍田鎮失守了。」

有些悵然,有些失落,更多的則是茫然,那個帶給自己平靜歡愉生活的安寧小鎮,終于也如自己的自由一般,再也不復存在。

在她一聲嘆息後,馬嚴似是解釋一般道︰「下官這次是回來的述職的,在京城逗留幾日,還需回到前線。」

雲芯側目,柔婉笑道︰「本宮沒什麼能幫得了將軍的,唯有祝將軍旗開得勝。」

「借娘娘吉言,希望可以如此。」他雖說的輕松,可話語中的沉重,卻不自覺的流露出來。

戰場之事,不是後宮嬪妃該關心的,雲芯的心境已經從之前的激憤變為平和,眼看已經有官員陸續自寶華殿而出,雲芯轉向馬嚴,客氣道︰「將軍想必有事需覲見皇上,本宮就不打擾了。」

馬嚴頷首以對,從容轉身,在他緩步邁向寶華殿的一剎那,雲芯的目光,不經意落在他腰間的長笛上……

長笛?

挺拔的身姿已經走遠,一眨眼間,便消失在殿門的盡頭。雲芯望著空蕩蕩的台階,腦中閃現的全是那一支竹笛,眸光飄渺,悵然迷蒙。

「娘娘,你可回來了。」跟丟了雲芯的妙雯見雲芯回來,提起的心這才放下。

「妙雯。」她接過侍女遞來的熱茶,輕抿一口,語調沉冷道︰「帶秋菊過來。」

妙雯不解其意,卻還是依著她的意思,去華清宮後院的雜役房里,將秋菊帶了來。

秋菊自從跟她回宮後,就一直被安排在雜役房做苦工,她本以為這是雲芯故意的報復,想著能撿回一條命也值了,卻不想雲芯竟突然點名要見她。

對著雲芯清冷的背影跪下,秋菊唯唯諾諾道︰「奴婢參見貴妃娘娘。」

雲芯漠然回身,清冷的眼眸,在她面上停留了許久,直到她渾身冒汗開始不安時,雲芯才道︰「本宮帶你回來,並不是為了折磨你。」在秋菊眼中現出欣喜的同時,雲芯又冷聲加了一句︰「本宮的目的,是要你贖罪來的。」

秋菊詫然抬眸,只覺得自己如今面對的,再也不是那個徒有其表的柔弱妃子,那雙比太後還要凌厲的眼,讓人不由自主從心底生出強烈的敬畏之感。

在見過秋菊的第二日,雲芯用過午膳,便與妙雯一同來到九曲橋畔,身後跟了一長隊的宮女太監,名為散步,實為觀戲。

這一日的天氣不如前幾日明朗,天空陰沉沉的,壓著一層厚重的鉛雲,仿佛壓在人的心口一般,那樣沉悶。

剛走到橋畔的假山邊,便听到有女子淒厲的慘叫聲,雲芯與妙雯對視一眼,便向那個方向走去。

假山邊上,站著兩名宮妃打扮的女子,其中一人手里,拿著足有四五寸長的尖利簪子,一下一下狠狠刺著跪在面前的宮女。

「貴人饒命啊」那宮女不顧身上的疼痛,拼命朝二人磕著頭。

站在一旁的另一名女子,不但不阻止,反倒用手上尖利的護甲,掐住宮女臉上的肌膚,劃出數道殷紅的血痕︰「嘖嘖,你以前不是很囂張嗎?在貴妃手下做事就了不起了?你也不想想,你從前是誰的人枉貴嬪娘娘那麼看重你,你竟然吃里扒外,跟了唐雲芯那個不要臉的狐媚子」

秋菊血淚交織,在抬頭的瞬間,目光惶恐地看向二人身後。

女子似有察覺,脊背一冷,驟然回身,看到雲芯正立在面前後,臉上都是一副訕訕的表情。

妙雯冷笑一聲,沒好氣地看著癱倒在地上的秋菊︰「打狗也要看主人,這賤奴是華清宮的奴才,除了貴妃娘娘,就連皇上也不能動她分毫,兩位貴人倒是膽子不小?」

兩人大怒,正欲回叱妙雯,卻在對上雲芯波光冷譎的目光後,生生咽下了幾欲出口的話。

指著地上的秋菊,雲芯對妙雯道︰「去看看她怎麼樣了?」

妙雯依言上前,瞧了瞧秋菊的臉上的傷,又擼起她的衣袖,只見她肌膚上青一塊紫一塊的,還有無數駭人的血洞,正汩汩地向外冒著濃稠的鮮血。

妙雯起身,深惡痛絕地道︰「真是一處好地方都沒了」

雲芯的目光,本來是停留在秋菊身上的,突然猛地轉移到了兩名貴人身上,二人皆感覺渾身一冷,如同心口被利刃穿刺過一般,額上滲出涔涔汗珠。

「秋菊與你們無冤無仇,為何要下次狠手?」雲芯聲色俱厲,目光冷如刀鋒。

其中膽子稍大些,抬頭囁喏了一句︰「好歹我們也是貴人,教訓個奴才又怎麼了?」

雲芯冷笑出聲︰「好一個怎麼了那本宮是皇貴妃,教訓你們區區兩個貴人,也是理所應當的」說罷,對跟在身後的張吉道︰「今天本宮就代皇上好好管教管教後宮這二人心腸歹毒,且目無尊上,驕橫跋扈,實不配貴人身份,著本宮之意,剝奪二人貴人位份,即刻打入冷宮」

「你不能這麼做,我們是皇上冊封的貴人,你沒有這個權利」兩人因不服而奮力嘶叫,雲芯一揮手,幾名身材強壯的太監,立刻拖著二人遠去,兩人的喊叫聲,也隨著遠去而逐漸消散。

皇上封的貴人?江彩繡提拔起來的棋子,也敢這樣大言不慚如今,兩顆棋子已被她拔除,江彩繡只怕是要坐不住了吧。

不再多做停留,雲芯立刻轉身而去。既然戲已演完,一切也該落幕了。

如此不到七天,雲芯已雷霆手段,迅速拔除了江彩繡培植起來的四名宮妃,宮中到處流傳著貴妃要清肅後宮的消息。淑妃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再去招惹雲芯,一邊留在淑月宮陪伴傷勢漸好的龍浩靖,一邊冷眼旁觀雲芯與江彩繡之間的爭斗,二人斗得越狠,她越舒心,最好是能夠來個鷸蚌相爭,好讓她這個漁翁得利。

不過令她不解的是,這麼多日,江彩繡卻一點動靜也沒有,好似雲芯所作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似的,不免令她失望透頂。

可誰又能知道,江彩繡表面上沒有采取任何行動,可暗中卻沒少想辦法阻止雲芯。因礙于龍君佑對她的盛充,江彩繡的動作不敢太大,淑妃就是個最好的例子,她可不會笨到學淑妃自掘墳墓。

可她那些不痛不癢的阻擾,對雲芯似乎一點作用都沒有,就在今日,她的一顆卒子,又毀在了雲芯的手里。

「貴嬪娘娘,您好歹想個辦法啊,除去幾日前被唐雲芯杖責致死及自願出家修行的李佳儀和曹歆華,今日呂選侍又被她給貶到西庭所為奴,再不阻止她,只怕她會將娘娘身邊的親信全都除掉」朱琳看著立在窗前默不作聲的江彩繡,心中是又氣又急。

江彩繡雙手攏在袖中,就那樣站了約有半個時辰,她的身影連動也沒動。直到朱琳再也按耐不住,猛地從椅子上坐起,她才緩緩轉身,唇角掛著一抹嘲諷的笑意,卻不知是在笑雲芯,還是在嘲笑朱琳。

「你怕什麼?她現在不敢動你。」

朱琳一呆,滿面都是被戳穿心事的尷尬。

江彩繡眼瞳微眯,優雅地走至朱琳對面坐定,保養得當的手指,輕輕撥著桌面上的一顆南海大東珠︰「別忘了,唐雲芯權利再大,再得聖寵,她也是有軟肋的。」

朱琳先是不解,隨即豁然明了︰「娘娘是說,我們可以從大皇子身上下手?」

蔥女敕的指尖用力一撥,瑩潤的珠子跌落在地,發出連續的清脆聲響,江彩繡望著在地面上跳動的珠子,緩緩搖了搖頭︰「不,龍博裕有皇上庇佑,本宮可不想做第二個淑妃。」忽然揚唇一笑,卻不帶半絲暖意,「感情太重就是不好,牽掛的人太多,做不到真正的隨心所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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