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這一反應，倒是嚇了芷萱一跳，她睜大了雙眼看著他，想從中瞧出點兒什麼來。
一時間，連空氣都凝固起來。
「萱兒，這湖面上太涼，你還是跟我上岸去吧！」
他這麼一說，芷萱總算是確定了心中的猜測，敢情這繞來繞去的，還真是將自己推到了風口浪尖，那市井的傳言雖多，有一個卻是最為逼真的，大意是說，樂歌的死太過突然，並非因身患頑疾而至，乃是寧二小姐耐不住寂寞，與人合謀毒害而死。
大少女乃女乃在寧修良面前提起這檔子事，自然是為了挑起叔嫂間的嫌隙，只是，她不計後果的這樣做，難道就不怕寧修良惱了嗎？
芷萱瞥她一眼，正要站起身來，卻被樂頌再次捉住手腕。
「嫂嫂，依你所見，這市井流言，可信否？」他抬起雙眼，直直的看向她。
心中一怔，有什麼東西好像忽然變得清晰起來，想起他屢次借故接近自己，只怕就是受了那些流言的影響，想要印證什麼的吧！
「市井之言，自然是市井之人閑聊打趣的話，正因如此，陰間才會有是十八層地獄和枉死城。」寧二小姐當初是否荼毒樂歌，她自然是無從而知，只是出于本能，她不得不維護這具軀體。
她的回答，倒是大大出乎樂頌的意料之外，既無意料中的抵死不認，也沒有怒斥哭訴丑態百出，她好像從一開始，就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寧二小姐。
「撒手！」此時，寧修良已來到倆人之間。
樂頌怔了怔，卻沒有松手，而是笑著說︰「如果我不呢？」
他這句話，徹底激怒了寧修良，只是不等他動作，大少女乃女乃便已出聲喊了一嗓子。
「哎呀，公主，你怎麼自己一個人來啦！」
她這一聲，等于是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而此時，玉清公主卻無暇顧及旁人，只怒目圓睜的瞧著兩只交疊在一起的手，不置一言。
見這情形，大少女乃女乃忙給表少爺使眼色。
這表少爺雖是個不學無術的敗家子，卻也時常有些附庸風雅的舉動，加上家底兒豐厚，平素自是三教九流都有所交好，頗有些小急智。
此刻收到她的訊息，馬上扯出一張笑臉，向玉清公主走去。
「公主來得正好，剛才還好好的，也不知怎麼地，這就——」有了先前的教訓，他也不敢走得離她太近了，只是越過寧修良三人的位置，以眾人難以窺見的角度比了個手勢。
他這話說得雖然含糊，但名眼人還是听得出來，他這是擔心三人鬧得不歡而散，想求玉清公主幫忙調解，然而配合上那個手勢，則有了更深一層的意思，令得玉清公主的臉色唰的又冷了幾分。
並無多話，玉清公主越過表少爺，徑直走到三人跟前，袍袖一撩，帶起一陣香風，在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便只听見「啪」的一聲脆響，等到應聲看去時，才發現芷萱臉上頓時出現了幾個鮮紅的指印。
「賤婦！」她薄唇輕啟，怒斥道。
在第一時間里，樂頌和寧修良便都變了臉色。
似乎狠狠的一巴掌並不足以解氣，玉清公主一掌扇過去，並沒有收手，而是反手又一巴掌扇了過去。
只是這一次，她未能如願，被寧修良一把捉住了手腕。
「菀瑩，你瘋了！」
大約從未有人這樣違拗過她的意思，也或許是他用力過大，抓痛了她，玉清公主掙扎不月兌，眼中漸漸有了幾分戾氣︰「大膽，你還不快放開本宮！」
寧修良一怔，眼前這位身份高貴的宮裝女子，哪里還是原來家中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妹妹。
「公主請息怒，你兄長也是一時情急……」大少女乃女乃見了，終是忍不住過來勸解。
「他是我哪門子的兄長……」也是口不擇言，玉清公主話說一半兒，忽然沒了聲音，倒不是怕傷了家人的心，只是見寧修良雙眼一瞪，散發出叫人心寒的狠意來。
盡管臉上挨了一掌，火辣辣的疼，甚至耳中有些低沉的鳴響，壓根兒听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但芷萱的腦子卻十分清楚，玉清公主是從她身後而來，而大少女乃女乃方才一直側身坐在位子上，面對著樂頌，也就是說，極有可能，她早就看到玉清公主走了過來，才會特意引起話題，令其誤會，以為自己和樂頌之間有什麼齷齪之事。
而且，從玉清公主的反應來看，她應該並不清楚幾人說了什麼，只是看到樂頌捉住她的手，才會氣急暴走。
極力按捺住眼底升騰而起的霧氣，她忙著解釋︰「公主，你誤會了……」
「誤會？」可玉清公主正在氣頭上，哪里听得進去那麼多︰「你倒是說說，自個兒做了什麼叫人誤會的事？」
這分明是個陷阱，怎麼回答都是錯。
芷萱又氣又急，偏偏這個節骨眼兒上，樂頌卻輕抿雙唇，閉口不言。
于是，玉清公主自認抓住了真實可靠的把柄，愈加的不依不饒起來︰「冬枝——」
一個模樣清秀的小丫頭立刻從圓柱後閃身出來，正是大少女乃女乃身邊的大丫鬟冬枝。
「奴婢在。」
「本宮問你的話，你要據實回答，若有半句隱瞞，本宮定不輕饒！」
很顯然，玉清公主這番話，看似訓斥丫頭，實則另有所指。
「奴婢不敢！」冬枝一听這話，立時慌了，忙跪在地上，嗑了一個響頭。
「上月初，你可曾離開寧府，去了城外？」
冬枝幾乎整個身子都匍匐在地，讓人無法看清她的表情。
「回公主，奴婢是去了一趟表兄家。」
「那是一戶什麼人家？」
「表兄家世代為農，因為為人老實勤懇，菜種得好，還被一間大飯莊相中，為其四季供菜。」
「哦？說說看，什麼大飯莊？」
玉清公主的面色一直不好，問到這句話的時候，更是生出幾分嫌惡來。
「喜膳飯莊。」
……
接下來的話，芷萱幾乎都沒怎麼听下去，就像曾經看過的某部電影里的台詞一樣——她猜到了開始，卻沒猜到這結果。
任她如何也想不到，冬枝的表哥竟會在喜膳飯莊見到自己和樂頌獨處的情形，心頭一亂，卻忘了關鍵的問題，這老實本分的菜農是如何猜出倆人真實身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