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宮傾 卷二 滄華蜉蝣 第156章 功過相抵

作者 ︰ 魚千谷

第156章功過相抵[加更]

而後便是血腥的場面了,宮人將太子的尸體抬去處理善後,這樣的慘況偏偏是在這兩個新任的將軍同時在陵山的時候發生,將來回到蒲京還不知道會是個什麼下場。但眼下陵山里可就只能听這兩位將軍的,當然不敢馬虎,散去了部分宮人後,那些‘逆賊’便被帶了上來。

戴嚴像瘋了一般將所有人都屠殺了個干淨,一共一百三十余人,他們身著軍服,有的是谷家軍服,另一部分則是戴嚴麾下的軍服。谷雁笙蹙眉並沒過多的攔截,戴嚴連審都不審就大開殺戒,這說明了什麼根本不用再作深想,而且他若是再攔下去,難保自己會不會在陵山也出個什麼意外,到時候戴嚴一句‘谷雁笙將軍以死謝天下,追隨太子而去’,他就什麼也沒了。而且以戴嚴的能力,絕對是做得到的,自己的兵力也會被他殺個滴水不剩。

那一百三十個逆賊死後,戴嚴拿出了一個早已擬定好的文書,並且說明這文書便是剛才審訓出的事實。然後當眾喧讀了這些人的來歷以及目的,是如何如何的殘忍如何如何的囂張。而這些人的身份也都一一說明,他們乃是西陵的匪徒,被國家的軍隊打消的所剩無幾,才背水一戰寧死也要拉上皇家一條命,以解心頭之恨。

山匪這個身份一出,谷雁笙的心咯 一下就沉到了底。他確定了,谷謠提到的那件事情,一定會發生。他擔心又加重了,擔心父母的安危,但他自己鞭長莫及,而且也不能輕舉妄動,不然會更糟糕。唯有在心中反復的祈禱,願老天開眼,好人有好報,父母平安無事。

而已經遠離了陵山別宮的山林深處,谷謠站在一個樹杈上,不知是在嘲諷誰冷冷的笑了一笑,不屑至極。滿山都是哭哀之聲,听的讓人倒盡了胃口。且不說這些人是真心還是假意,這個根本沒必要討究。真心哭的也無非是太子倒台了,他們的前途將會是一片黑暗,哭自己站錯了隊。

相比之下,倒是為難了那些假意而哭的,能在一瞬之間悲痛成這樣,都是演技派。

沒有了馬,她便要趁著夜色在山林中趕路,要在早上的時候趕到最近的城鎮,然後備齊自己所需,盡快回蒲京。相信蒲京也差不多要生變了,生變的時候她是必須要留在谷家保全家人的。如果她不在場,什麼可怕的事都是極有可能發生的。而且還有很多事情要交待和安排,她必須立即回去。

臨到黎明時分,谷謠已經快要走出這片山域的時候,正在納悶這一夜陵山那麼大的動靜,現在又過去了這麼長時間,應該會有附近城鎮的士兵分出任務進山搜尋是否有余黨的。可是她除了偶爾看見的幾個守在固定崗的士兵之外,沒瞧見任何小隊。而正疑惑的時候,山澗中一明一暗的火光吸引了她的眼球,她小心的走近後漸漸听到了人聲,而視線也看的越來越清楚。

只見烏壓壓的軍隊在小山林中圍成了一個環形,谷謠站在樹梢上從探望鏡里看的清清楚楚。這一支軍隊人數並不多,約有一兩千人的樣子。當她將士兵瞧看清楚後,眉頭蹙了起來,這些人竟是陵山的軍隊而探望鏡接下來讓她所看見的景象,讓她整個人僵住了。

被士兵包圍的環中,是一堆數丈高的尸山

濃濃的血腥味混雜著土壤的氣息,泛著潮氣暈染了這片山林。因為觸目所見,這潮氣讓人渾身都要發毛谷謠站在樹杈上像被定格一般,緩慢而機械的垂下手放下探望鏡不敢再讓自己看的那麼清晰。但腦海里的那一幕卻像個錘子一般呯呯的敲著她的心髒,那些山中人的生命與靈魂在一夜之間便分崩離析,被人視如草芥恥辱的堆在一起,等待一場大火,焚燒個干淨。

百余條人命因為她發出的一個信號而斷送,陵山早就已經是一個敏感之地,留守在陵山的軍力都是有準備的。一旦生變,出現在這山中的任何一個非己方的人,他們都不會放過。

谷謠這時才明白,原來他們不是沒有搜山,而是搜到了這些山中人。顯而易見的,這一路並沒有瞧見軍力,是因為他們從信號放出的時候就已經出發尋找了。

不想再去猜測揣摩他們經歷了怎樣的廝殺,查看這里經過了怎樣的搏斗也無濟于事,谷謠呆愣在樹杈上,比之前知道皇帝還是原來的皇帝時還要痛三分。

轟的一聲,林中一片火紅,被潑了油的尸山一觸即燃,濃濃的灰煙立即上升翻滾而上,前方一片紅亮,更加映襯著遠處的黑暗。

大火燃起之後,士兵開始整隊,谷謠卻一直都未曾移動,看著尸山的尸體因為烈火的焚燒偶爾發出詭異的聲音,就像是不甘死去的靈魂在做最後的掙扎,她無法移動已經僵硬的身體,而另一方面,她被訓練出的強大的理智起著作用,她現在不是可以動的時候,很容易會被那些已經平定下來的士兵發覺。

如果不是理智一直在,她或許會轉頭奔逃,也或許會沖進去。幸好,理智仍在。可她也是第一次有些討厭自己的理智,這些死去的人走的路線是完全按照她指引的,可是他們死去的根本原因,卻也是她造成的。

即使她殺人不眨眼,即使這些山中人里也有好人與壞人,他們的本質屬性卻是與朝局和政治完全無關的普通人,更重要的是他們的命運本不應該如此。

她的理智讓她有了深深的愧意,但卻無悔。即使是再重新來一次,明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她仍然會放出那個信號。

軍隊整裝齊備,留守了百余人看守善後,大軍開拔,馬蹄參亂不整向林外踏去。谷謠站在樹杈上,這時已經是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時分,遠火並不能照及她隱匿的高處。大隊大隊的輕騎與步兵從她腳下走過,她站在樹杈上,雖然一動未動並沒顫抖,但心里的壓力不是三言兩語便可概括她的緊張的。

即使是明知安全,即使是她無論前世與這一世都是經歷過無數次生死,她也沒有這麼緊張過。上千人的軍隊從她腳下走過,那是什麼概念?而自己若是一旦被任何一人發覺,那又會是什麼下場?就算知道不會被發現,軍隊與士兵是兩回事,幾個士兵並不可怕,可怕是軍隊。即使處在太平年間的景蒼,即使這些軍隊並無任何真正的實戰經歷,軍隊的壓力就像是一座大山,即使是再強大的人,也會被那座大山壓的彎了雙膝。

當軍隊行過三分之一的時候,出現了對話之聲,不用說也知道是將領級的人物。谷謠向士兵中間的一身將服的人看去。

這一望,讓她的心突然穩了下來,不再是跳的飛快,而是瞬間像急剎車一般狠而穩。

「曾統領,您這就回京?」一名小統領在一旁恭敬而關心的問道。

那被敬稱的統領寒了寒眼眸面若寒霜,看也不看他一眼,從鼻中哼了一聲算是答了。

「這次這件事兒您看是不是能不用跟……」

「你覺得呢?」曾統領不耐的扭過了頭去,他很好奇這人怎麼能開得了這個口,這件事情還想瞞下去?

「您也知道這些人的來歷,他們都是在咱們景蒼沒有戶籍的,說來也可以歸為蠻人……」那小統領被他的眼神駭住,慌忙錯開眼神,聲音也小了些。他是膽怯的,雖然都為統領,但人家現在可是羽林軍,這中間的等級差的可就不是一點半點的。而且就算是單憑實力,他也是比不是人家的,怎麼敢和人家當面叫板。

曾統領將他打量了一番,勒住馬兒原地看著他,周圍的士兵繞開他們二人繼續向前流動,曾統領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冷聲道︰「這可是上百條的人命,我就算幫你兜著,這千把個兄弟可都是看在眼里的,紙能不能包得住火,你不會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吧?」

那小統領臉色一白,蹙眉擔憂的低下頭去想懇求,曾統領卻一手豎起︰「你也別想讓我幫你說什麼好話,這種事情你還是別拖我下水的好你若是早前處理的好,這些山中人也不至于今天被你栽上蠻人的稱號」

「末將知罪,只是希望曾統領能給個機會,他日……」

「沒有他日。」曾統領下巴抬起,眼神冰冷無情︰「也許你會功過相抵,畢竟西陵那邊的事兒你功不可沒,但你絕不會有他日能向我報答什麼。我做人很短,看不了那麼長遠。眼下的明哲保身才是我最看重的,很不巧,今天這件事情讓我給知道了,我只能保證不多說,但該說的也不會少說。」曾統領說完夾了一下馬肚,隨著人群走去︰「你好自為之。」

曾統領說完後便從谷謠的腳下騎馬而去,谷謠站在高處眼神隨著他的身影而動。她面無表情卻渾身透著陰冷的氣息,一對黑眸隱沒在黑暗之中俯視著那人。

然後曾統領走出沒多遠的時候,突然感覺到什麼一般猶豫的回轉身來,出于軍人本身的敏感,他仔細的在林中附近蹙眉探尋,直到最後一隊士兵走來,他才擰著眉帶著不解與疑心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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