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宮傾 卷二 滄華蜉蝣 第084章 聚首(三)

作者 ︰ 魚千谷

柴容听完李延這番話,面上的表情是極為復雜,憤恨中隱含著無奈,一臉憋悶的盯著地上跪著的韓三,片刻後看向了淺笑著一臉等著瞧好戲的魯蕁,躬身開了口︰「魯公子,今日您三位賞臉來我翠緣居,在下心喜不已。只是這韓三,在下實在難留下他。」

谷謠一听柴容這話,心中一略略一動,這柴容還是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重的,知道這里誰才能說了算,但是這樣一來,豈不是拂了李延的面子?谷謠下意識的拿眼去瞧他,只見那易容之後隱隱可現的桃花眸有著一份自信的竊笑,與那面上一臉愁苦的極不相襯,谷謠頓時明白︰他有後招!

那邊李延瞧見柴容竟然這麼不給他面子,臉色立即不悅了起來,剛要說些什麼,柴容卻轉身看向李延。

「李公子,在下是壓上了小的全部身家,甚至還借了黑市不少的銀子,才能將翠緣居納入自己的名下,但韓三他見錢眼開,並且是破了規矩的辦出了這種事情,他一人私自定下三百家,在下不知道為何其它家的老板沒有對他為難,但這種行為,即使告到官府,他韓三也沒有理可講。如今我們翠緣居上上下下都對他恨之入骨,更不要說在下了,即使是他如何道歉認錯,也難消在下心頭之恨。」

柴容這話說的合情合理,李延自是無法再面上掛著火氣,想了想後平靜的說道︰「的確是難為你了,韓三就算是死上多少次,也是償還不了他犯的錯的,但他畢竟在翠緣居也做了不少年,而且他家中的妻房也是無辜,再說了,若是他死了,才算是便宜了他,照我說,不如柴老板就當請了個便宜貨,他在你這里做工抵債,每月的工錢只給五成用來讓他生計,其余的就歸柴老板您。」

「這……」柴容猶豫不決,時而抬眼盯向那哭的兩眼紅腫的韓三。

「韓三是可惡了些,但他到底也是有料子的,眼下您就算再請新掌櫃,都不見得有韓三一半的本事,還要花上不少時間銀子來培養,這事就這麼定了吧。」李延察覺到柴容的退意連忙趁熱打鐵,連珠炮的說道。

柴容面上又猶豫了一下,似乎此事極為難辦,半晌後又轉頭看向魯蕁︰「今日李公子請了您二位一起來商議這事,在下若是再推拒,那就是在下不識抬舉了。」

眼看著魯蕁臉色漸漸起了變化,柴容話語未停︰「這蒲京里像我們這些商戶,總要看魯公子面子,韓三這事,就依李公子說的辦吧。但在下仍要問一下魯公子和謠姑娘,您二位準了,這韓三就留在我翠緣居。」

谷謠一听這話簡直都快笑出聲來了,好你個柴容,太極打的不錯!

魯蕁這時的臉色已經完全灰了下去,他還能說什麼?他看向一旁卑躬屈膝的柴容,極力的想從他身上看出端倪出來,可他看了半晌,從柴容的身上卻偏偏一點演戲作假的意味都沒有。但一想到就這麼便宜了韓三,就不由的想到了那日回京的一幕,讓他當眾那般下不了台,而且竟然還偏偏在谷雁笙與谷謠的面前!他對谷雁笙是一點好印象都沒有,而谷謠不同,而且重要的是谷謠還是一個女的,那日里還是憑著谷謠來幫自己解圍。

魯蕁越想越氣,手下沒注意,竟啪的一聲將手中的茶杯重重的落在了桌上,發出極為尷尬的一響。

谷謠看著魯蕁的反應和面上的惱怒,心中越發的有些擔憂起來,她其實從剛才就已經決定不插手此事,畢竟韓三罪不致死,不能斷了人的活路,因此柴容這種兩方互不得罪的招,再加上他巧舌如簧和精湛的演技,魯蕁只有吃悶氣的份兒,韓三是留下來了,柴容也不會因此而得罪了魯蕁,而導致自己生意做不下去,畢竟他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他是十分萬分的不願韓三回來的。

但魯蕁的反應讓谷謠突然改變了決定,她們谷家現在身處囹圄,她一個女子若是要與一些權貴相交,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使是與一些貴族千金結交,恐怕她們都會不屑她的出身,而且那些貴族千金畢竟是弱質女流,又能有什麼用處?

她唯一的辦法就是與魯蕁攀好關系,好在兩家本就友好,她省了不少力。而且難得的是魯蕁的脾性與作風,他身邊的官宦子弟必定多如繁星,只要與魯蕁結下深交,無疑等于是為她以後結交那些貴族鋪了大路。

谷謠的大腦飛速的轉動著,思慮到這點之後,便起身拍了拍魯蕁的肩膀示意他勿燥,後而走到了幾人的中間去,面色一改之前的心不在焉,而是一臉的鄙視與冷情,俯視著地上跪伏的韓三。

「你們說的都沒錯,魯蕁自是不會拘泥于這些小事上來,難得李延又是菩薩心腸,而柴老板又這麼識大體。」谷謠說著說著聲音更冷了幾分︰「但是我是一個女子,我可沒那麼多的俠骨柔腸!」

韓三本是已經放了心的,雖然是跪著,但心里早已不是方才那麼擔憂,但他萬沒想到最後谷謠這個丫頭片子竟然會來這麼一出,他心中憤恨不已,但頭仍舊不敢抬起,此時恨不得一巴掌摑到這個女子的臉上去!

谷謠瞧看到韓三身子一僵,冷哼了一聲,轉頭對著面色大有緩和的魯蕁說道︰「魯蕁,既然今天我能坐在這里,那我谷謠就不識抬舉一回了!」這話說的客氣,但聲音卻分外的凌厲,甚至于夾雜著怒火,看向一旁一臉驚訝之色的李延。

「李延,你菩薩心腸大發慈悲是你的事情,即使你的‘慈悲’讓別人看著是那麼的不合理。」谷謠半眯著雙目,那‘慈悲’二字說的極為著重,而且說的語速也是放緩了速度,任何人听到也知是別有用意,谷謠余光瞧見魯蕁蹙眉猜疑的看向李延,笑了笑後繼續對著一臉慌色的李延開了口。

「李延,我實在是越來越不明白,那日在城門前時,你就為韓三擔下了那麼大的責任,眼下里居然還要不惜為韓三來讓柴老板為難,您心腸真是好。」谷謠嘖嘖的說道,但話中的語氣卻是有著明顯的暗諷︰「您若是真為韓三打算,我給您想個法子,即成全了韓三,也讓您沒失了言,而且也不用柴老板為難,更不用讓我心頭不快。」

李延被她噎的說不出話來,他實在是很想質問谷謠︰你有什麼可不快的。但他可不能,而且越是看向這女子的眼楮,越是覺得她似乎知道些什麼似的,而且這些話語中明褒暗諷的意味,他也根本無法去反駁。眼下他心里一直不停的打鼓︰她知道什麼?她知道了什麼?

李延呆愣著自顧自想著,魯蕁便接了話︰「說來听听,畢竟讓柴老板為難,我心中也是不願的。」

柴容自是一臉感激相,向魯蕁和谷謠投以目光詢問。

「李延,您不如這樣,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與其讓韓三繼續留在翠緣居一輩子也抬不起頭,只能在別人的指指點點下過活,倒不如您出面為韓三做個擔保,到官府那里做個見證蓋個印件,有您的擔保,韓三絕不會再愁無事可做。這樣一來韓三也能在蒲京抬起頭,也不用再讓柴老板一瞅見他就不快,何樂而不為?」

李延這時已經徹底的無言以對,谷謠的說辭可以說是最為上乘,他又何償不知這是最好的辦法,只是這樣卻是與他的目的完完全全相反了!他是萬萬沒有想到谷謠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李延這時才驚覺,或許他一直都將注意力投放在谷雁笙的身上似乎是錯誤的,眼前的這個女子,他真不應該掉以輕心,若是早知如此,今日絕不會讓她也一並過來!

但任他悔的哪怕腸子都青了,眼下也只能拖延一下,看看事情是否還有轉機,便猶豫道︰「謠姑娘此話有理,只是在下覺得,姑娘看人還是不要太死,不能只因一件過失就否定了韓三,我也是考慮到了柴老板的利益,才想讓韓三回翠緣居,而且韓三他對翠緣居也是有感情……」

「什麼感情不感情的!」谷謠厲聲打斷,看向李延的眼神都有些不耐煩︰「就算再深的感情,他若是回了翠緣居,整日里受著各路人的眼色,還有什麼感情可言!說白了,我看人是不是一錘子定音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需閣下操心。而且我提這麼個建議出來,已是留了情面,對韓三可是百利!」

李延又被將了一軍,這時魯蕁也開了口,聲音是既輕松又透著一絲愉悅與欣賞︰「依我看,谷謠這話說的很對,而且什麼利益不利益的,做生意圖的是什麼,錢重要,舒心更重要,翠緣居的路子就是讓人心怡的,若是人家老板整日里都郁郁寡歡,哪還有生意可言?就照谷謠說的辦吧,李延兄,你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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