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麼？」
「他這麼些年每天都在這山頭上對你嚴加看管麼？」
「那倒不是。」谷謠擺了擺手，下巴一抬對著不遠處的小樓一孥︰「實話跟你說，我在他這，我倒像個掃院子的。有時候幾天也見不著他一面，有時候連著幾天不得消停，剛剛閉上眼休息會，他就突然出現像個鬼魂似的對我一通操練。」
柴容微頓，接著問道︰「那他既然偶爾會放松你，你怎麼都不出去瞅瞅我在哪呢？」
谷謠白了他一眼，聲音壓的非常沉而冷︰「你以為我真沒試過麼？每次覺得他似乎不在山上了便要踏出去看看，然而幾乎所有的出口都設了重重的機關，光是一環接一環的暗算甚至都比他親力親為的上來折騰我更恐怖。後來我也想著不如從其他縫隙下手，而每次剛剛踏了半步，他就突然出現，然後少不了的，對我又是一通折騰。」
「下山？」柴容輕眯著眼看著那個小樓，月色下映得非常平和的不大的建築，檐角圓翹很是生動。半晌，柴容突然開始慢慢向後退著步子，臉上又開始淺淺的笑一邊低聲說道︰「那他現在可在這山頭上？」
「不知道，有幾日沒見著了。剛才你投針，我還以為他又突然出現了。」谷謠看著他大退的步子越來越急，心中疑惑這家伙是干什麼呢？哪知柴容突然一把抓了谷謠的衣袖一起向後退去，一邊笑道︰「還沒看見你是什麼模樣兒呢，不過今日顯然不是時候了。」
正說著，突然兩支暗色的紙針破風之聲從角樓的方向傳起，不過眨眼之前便刷的一下扎在了柴容正在左右前後不規則挪動的地面上！同時，一聲極低極沉的悶聲從四面八方襲入耳膜，谷謠立即渾身一僵！
「他來了！」谷謠壓低聲音重重的說道，她此時緊張的無法言語，忽然蹙眉，這時她和柴容兩人幾乎兩肩相並，也因此之前嗅到的淡香越來越濃了起來，谷謠斜著眼楮一臉的厲色質問道︰「你身上這香味是什麼意思？」
這時柴容仍舊拉著谷謠來回沒有規律的走動，听谷謠聲音不對更似不知谷謠是個什麼意思，只是微頓後而說道︰「什麼意思？袍子的燻香啊，你不喜歡這味道？」
谷謠冷笑一聲一把推開柴容，只听刷刷的聲音從空氣中傳來，柴容被谷謠一推大驚，一時竟亂了腳步，一個不察，撲的一聲，一枚紙針扎在了他的膝蓋處。柴容沒發出一聲只是蹙著眉忍痛，兩手在空中舞的看不清動作，口里不忘解釋︰「這香是從小就燻了的，我師父也有燻香，只是我和他味道不同。這麼些年我一直都用著這種香的，你若不喜歡，我……我換一種便是。」
谷謠剛要開口，卻忽然耳朵一聳，立即閉上了口，于是連忙又退了一步與柴容的距離分的更開。這時，從上空傳出了她早已熟的不能再熟的聲音。
「我說我這山頭怎麼有一股子臭味，原來是有不干淨的東西竄了進來。」
谷謠面色凜然，看著眼前從天而降的濁玉，黃金的遮面打著金光，卻在今夜才讓谷謠覺得是冰冷堅硬的異常。一轉頭，狠狠的盯著唯一一個露著真皮人臉的柴容，谷謠抬出一手指著柴容，與之前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高聲喝道︰「這不知道是從哪跑來的一個臭人，一股子人渣味，燻醒了我不說還暗算我！」
「你……」柴容萬沒想到谷謠會突然轉變成這樣，大驚之下抬手指向這個翻臉不認人的家伙，竟是一時語塞︰「你……」
「你從哪進來的？是來找我，還是來找她？」濁玉慢條斯理如同往日和谷謠說話一般的態度一字字問道，對眼前二人的對指只當未見，冷冷的開口。
听得濁玉這般說話，谷謠頓感無語，這不明擺著嗎？這麼些年過來了，可有朋自遠方來訪過你濁玉？你濁玉道行那麼深，在這裝什麼二五八萬，明明心里跟明鏡似的，裝什麼高深？
柴容卻是听後突然打了一個哆嗦，眼楮轉了半圈立即收回手勢撫上自己的胸口，一臉的哀怨︰「我也不知道是怎麼進來的，我睡的好好的，忽然看見一個黑呼呼的人，全身上下全是黑的還遮著面，我剛要喊，他就一掌劈暈了我。」柴容講述著，另一只空著的手還在做著劈的姿勢，又接著道︰「然後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再然後就忽然覺得冷，就醒來發現自己在這棵樹下，黑人也不見了，我就起來四處走，結果發現已經不在我和師父那個山頭，走著走著就到了她門前，然後她就出來了。」
「然後呢？」濁玉似是在听，又似是根本沒听，只在柴容停下來之後來了這麼不咸不淡的三個字。
「然後？」柴容眨了眨眼︰「然後我還沒來得及和她解釋，就動起手來了，再然後……您就來了。」
「你師父是誰。」濁玉又問。
「……」柴容別別扭扭的半低下頭，兩手交叉疊在一起，扭扭捏捏吱吱唔唔，怎麼也說不出來。
這時的濁玉宛若一尊雕塑站在月色下，不遠不近的讓人看不清他的視線此刻是停在誰的身上。但谷謠站在那邊側對著他，心卻是並不慌的，她此時確定，濁玉從出現到現在，壓根就沒有看過她一眼。
似乎濁玉終于等得不耐煩了，半歪著腦袋淡淡的對谷謠開了口︰「你回房去，把房梁打掃干淨，我若是一會兒看到有指甲縫大小的髒處，明天白天你就把整院的草全拔光。」不等谷謠有任何的反應，濁玉完全命令的口吻說完之後又對著柴容道︰「你要是不說你師父是何人，要麼你就埋在這樹下，要麼你就永遠呆在我這兒，一輩子也不用下山了。」
「你就是把我碎成肉泥，我也不說！」柴容面如死灰，語氣卻十分的堅硬。
谷謠看著他那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心中嘖嘖的稱贊︰這演技，若是我沒和你一同演了上半場而只看你這下半場的話，還真以為是悲情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