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風帶著飛絕對不像仙俠劇里所描述的騰雲駕霧般悠閑,小蝶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要震蕩而出,更要命的是,一個巨大的冰石在她眼前一晃而過,差點撞上,而下一瞬間,她就會被摔在凸起的冰壁上,徹底分身碎骨。
但她並不是完全被嚇破了膽,她在尋找時機,只要葉問天看不到了,她就遁入如意,然後找機會出去,就解釋為自己大難沒死。
她估計只要過了前邊凸起,她就不在葉問天的視線里,就可以安全遁入如意。可是她錯誤的估計了她在葉問天心中的分量,其實從她被風卷開,到葉問天抓住她,最多過了兩秒鐘時間。但兩人的所處位置卻遠遠離開登山路線。
葉問天一手用冰鎬緊緊扣住冰壁,一手抓著小蝶的一角衣服,呼嘯而過的颶風想把二人碾碎,他對她說什麼,她根本听不到。
既然被逮到了,遁入如意的計劃便落空了,還得留在外界受罪,她伸出冰鎬,試圖抓住冰層,減輕葉問天的壓力,她的冰鎬剛剛扣緊一個冰縫,就听見吱吱之聲,眨眼之間,葉問天和她所依附的一大塊冰壁碎裂,颶風一襲將兩人同時卷下,向著不知底的冰崖甩下。
兩人下墜的同時,他都不肯放開她的衣服。她只能在心里哀愁咒怨,他為什麼總是拖累她。
兩人持續跌落,他不停地用冰鎬抓起冰壁,緩沖落下的速度,但每一次都抓不牢,再次跌落。
他的努力沒有白費,終于在一個凸起的冰岩上結結實實抓住冰縫,停止了下落。
兩人在凸出的冰岩上站穩腳跟,他們上方的冰壁幾乎呈90度,起到阻擋颶風向下的作用,小蝶明顯能感覺到風速小了許多,如果剛剛把小蝶卷走的風有16級,現在不過七八級樣子。
她小心地四處張望,把他們所在位置了解一番,這個凸起四周都是陡峭的崖壁,也就是說,他們被困在了半空中的一塊凸起的冰岩上,上不得,下不得。
葉問天同樣看到了他們的處境,他在思索向上爬上去的可能,有著豐富登山經驗的他,最後在心里搖搖頭。向下,不知底的萬丈深淵。
「小蝶,你抱住我,我要松開你,用對講機呼叫救援。」他湊近她的耳朵。
她不假思索地緊緊抱住他的腰,但她不知道,她是第一個這樣抱他的女孩,第一個和他如此近距離相處的異性。
在他波瀾不驚的臉龐下隱藏的是豪不弱于上面呼嘯颶風的翻滾掙扎。生死的考驗中,他終于可以如此地接近一個女孩了。
葉問天拿出對講機喊叫了老半天,沒有收到任何回答,他無奈地收起對講機。
「可能是我們墜落偏離登山路線的距離太遠了,也許明天我的隊友們經過大風口時能收到我的呼叫,可是……」可是在這冰天雪地的一個凸起崖壁上,如何熬得過一日一夜,到時候,他的隊友找到的不過是兩具冰尸了。
「葉問天,上面風太大,我們爬不上去,但是不是可以下去?也許下去會有生路。」
葉問天也在思考這個問題,等待救援,未必能等來,下去就會離隊友們越來越遠,只能靠自己了。
小蝶心里沒有葉問天那麼的針扎,反正她沒想過依靠任何人的救援,沒有人知道她才最好。于是她就毫不負責任地道︰「我們下去吧,這里會凍死的。」
葉問天認真思考一番後道︰「我的隊友們也許會在今天下撤從這里經過,這樣,我們在這里等到中午,如果依然呼叫不到他們,我們就下去。」
「中午?那還要等很久的,我會凍死的。」小蝶撇撇嘴。
他將她緊緊抱住,臉貼近她的臉,呼出熱氣給她取暖,以至于她的鏡片和氧氣罩很快結了冰,他才意識到這樣也有麻煩。小蝶不斷的通過如意調來橘山別墅的暖熱空氣環繞在他們腳下,使自己不致凍成冰人。
兩個並不是情侶、也毫無血緣關系的男女在生死的邊緣緊緊抱在一起,如果時間短了也許不覺得怎麼樣,但時間實在太長,尷尬慢慢滋生。
「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他低頭在她耳朵附近溫柔地問道。
「不餓,你的隊友經不經過啊,你呼叫他們試試?」
他拿出對講機,呼叫了很久,依然毫無消息。
放回對講機,兩人再次沉默的擁抱。
「葉問天,你那天說要給我講你的故事,現在閑著也是閑著,講來听听。」她差點說講來消遣消遣。
他眼中一片惆悵地掙扎之色,最後還是開了口︰「我爸爸是一個很有才氣的鄉村教師,我一直不清楚我媽媽是什麼人,我唯一有點含糊的印象是,她站在我們家破舊的鏡子前梳妝打扮,她好像仙女般漂亮。但是她從來不笑,在我們的村子,她像個另類存在的幽靈。除了吵架,她從不主動開口跟任何人講話,包括我爸爸,直到有一天,爸爸砸壞了她的梳妝盒。她好像哭了,不久她就失蹤了,那時我弟弟才兩個月大,我抱著饑餓的他哭泣,卻再也沒有听到媽媽地聲音。以後,我天天帶弟弟,為他沖女乃粉、換尿布、洗衣服。直到今天,我都不清楚,我還是個孩子時居然就能養大一個孩子。也許都是出于動物的本能。
媽媽走後,爸爸徹底成了酒鬼,我印象中,他幾乎沒有清醒的時候。工作也丟了,他的生命好像只剩下酒,連動物的本能都沒有。」說到這里,他臉上的掙扎之色更濃,眼中迸發仇恨、責怨的怒光。
「我和弟弟的衣服都是鄰居鄉親們施舍的,糧食也是村里救濟的,那時候,我每頓都不敢吃飽,生怕下頓沒有了吃的,盡可能的省下來,給小海多留一點食物。
為了填飽肚子,我帶著小海很早就下地勞動,期望能有所收獲。可是我們太稚女敕了,第一年連種子都沒收回來。借鄰家的種子都沒能還上,小海撲在我懷里餓得哭泣。
後來,我帶著小海遠走他鄉,我們經歷了很多,也學會了很多東西,最後來到曄城落腳。
我爸爸,在我們離家的第二年就死了,肝癌。
我和小海回家見到他時,他躺在家里的破床上,瘦的只剩下皮和骨頭,我們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斷氣的,但他的眼楮一直睜著。」
他的聲音沉寂下來,耳邊風聲呼嘯,她的內心震撼,在曄城,他那孤傲高貴的外表下,怎麼都看不到千瘡百孔的過往,但確實是存在的過往。
葉問天再次拿出對講機,呼叫很久,仍然毫無回音,更可怕的是,對講機沒電了。
「葉問天,你為什麼叫這麼奇怪的名字?」她還沉浸在他的故事里。
「我不叫葉問天,我叫葉文天,我爺爺希望我們兄弟倆的才華如天如海般浩大,葉問天、葉問海,是他兒子因為心中怨天恨地的私火,私自更改了老人的意願。」提到爺爺,葉問天臉上似乎有一絲暖意,而那個唯一疼愛過他的老人,在弟弟葉文海還沒有出生時救去世了。
「哦,我以後就叫你葉文天好不好?」這名字還讓她心里感覺舒服點。
他點點頭,兄弟倆的真正名字,恐怕連弟弟都不知道,這女孩是這世界上第二個知道這名字的人了。
「小蝶,」他抱緊她,把嘴湊在她耳邊的帽子旁,「對講機沒有電了,你說,我們上去還是下去?」他把一切決定權交給她,就算結果是達到地獄的大門,跟她在一起,他足夠了。
她抬頭看了看上面的冰壁,不時有被風吹卷的冰塊跌落,這個季節,很容易發生冰崩。
「我們向下吧。」
「好。」他點點頭。
兩人稍作準備後,葉文天在前,小蝶在後,緩慢沿著冰壁向下攀爬。
四個小時後,小蝶已經精疲力竭,但上下依然是看不到邊的冰崖峭壁。她的頭開始逐漸昏沉。
「小蝶你怎麼樣?要堅持住,下面有個平緩的坡,我想今晚我們可以在哪里度過,明天一切會好起來,堅持住,我這里還有好吃的,下去給你吃,夜晚珠峰的星星特別亮……」也許是發現小蝶的疲憊,葉文天在旁邊不停地對她講話,鼓勵她,生怕她疲憊至極暈過去,此刻,他也接近體力的極限,稍稍放松,就會萬劫不復。
但是對于他的話,小蝶已經听不進心里,她在掙扎,是要趁著神智還算清醒,進入如意,還是一直陪著他攀爬,直到昏迷跌落下去,粉身碎骨。當然,她不會傻到選擇後者,她咬咬牙,決定帶葉文天進入如意。
「抱緊我」葉文天突然將她抓到自己懷里。
她頓了一下,乖乖抱住他。他一手用冰鎬抓緊冰壁,一手解開腰間安全帶,將她和自己綁在一起。
「你要做什麼?」這下好了,兩人真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
「我要帶著活著走出這里,是我把你引來的,我必須對你負責。」
「這樣我會成為你的拖累。」
「是我拖累你,小蝶,我們能走出去,相信我。」
「嗯。」她點點頭,確實,她從來沒有這麼信任過一個人,但,在這特定的環境中,面對特定的他,她信了,付出了她第一次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