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胤的疑惑
胤站在樹下,右手指月復反復摩挲著左手無名指,看著空無一人卻還殘余著蕩漾余波的秋千,若有所思。
故鄉……濟南大明湖?
胤微微皺起眉頭,隱隱覺得不對,應該不是這個答案,那……又會是哪里呢?
遠處,一個小太監腿腳極為利索,快步走來,到了胤面前,利落恭敬地打了個千,「爺。」
胤沒有回頭,淡淡地問道︰「嗯,事情查到了?」
「回爺的話,屬下們只查到三個月前,有一批來歷不明之人企圖帶走夏氏一家,但在關鍵時刻,卻突然冒出四位神秘莫測的高手,雙方發生爭斗,神秘人士救走了夏家少爺和大小姐夏青彥,夏氏夫妻則被來歷不明之人成功帶走。夏家少爺和大小姐自此失蹤,音信全無。那批來歷不明之人的下落,屬下們也還沒有查到。」
胤緩緩轉過身,看著小太監,「你家主人怎麼說?」
小太監飛快地抬頭看了胤一眼,又低下頭,道︰「太爺說,沒有完成爺的吩咐,請爺恕罪,屬下們領罰,會盡快查出夏氏一家的下落……」
胤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爺是那麼不近人情的麼?隼營幾十年未動了,一時之間能查出這些已是不易了,其他的呢?」
小太監感激地看了胤一眼,神態更加恭敬了,「回爺的話,太爺說,那批來歷不明之人行事干脆利落,卻並無傷人之意,進退有據,不像是粘桿處的風格。至于那四個神秘人士,他們的武功很高,身法飄逸,姿態優美,宛如舞者,但舉手投足中殺機畢露,顯然同出一門,但太爺也想不出是何門何派。」
胤沉吟了一下,「不必再管那四個神秘人士,爺要盡快知道夏氏夫妻的下落。另外,關于夏家二小姐夏希彥,你們可查到什麼異常之處?」
小太監愣了一下,詫異地看了胤一眼,有些疑惑他如何知道夏家二小姐的名諱,但卻還是老老實實地回話,只是隱隱地,眉頭微皺了一下,「回爺的話,夏家二小姐在當地的聲譽並不是太好,傳言,這位夏家二小姐,初生克母,三歲克父,本人行事肆無忌憚、囂張跋扈。四年前,夏家老太爺過世,夏氏中,不少族人企圖借撫養二小姐為名,獨吞夏老爺子和二房的財產,其中尤以夏氏夫妻為最。孰料,年僅十歲的夏二小姐竟直接叫家人將其伯父伯母捆了起來,對前來勸和的夏家族長和夏氏其他族人道‘連這等趁我祖父新喪,欺我年幼,企圖霸我家財的惡人都被我制住,我夏希彥還需何人撫養?’此事就此不了了之,但夏氏夫妻卻從此對這二小姐避如蛇蠍,其他夏家人見此,也都歇了心思。但讓眾人沒有想到的是,夏家二小姐不久之後便離開了濟南,說是游歷天下,二房的家財竟交給了大小姐夏青彥代管。」
小太監說到這里停了下來,抬頭看向胤,又補充道︰「爺,事實上,太爺一直猜測,那救走夏家少爺和大小姐的神秘人士可能與這位二小姐有關。」
胤沒有說話,轉頭看著那空落落的秋千,四年前……故鄉……究竟是指哪里呢?究竟是什麼橫亙在那丫頭的心里呢?
胤皺眉,默默想了一會兒,才又道︰「好了,你下去吧。」
小太監遲疑了一下,「爺,太爺還讓屬下問一句,今後隼營……」
胤淡淡道︰「該怎樣還怎樣吧,有事爺會吩咐你們的。」
「是。」小太監恭敬一禮,又看了眼胤,道︰「爺要的東西,屬下已經送去爺的房間了。屬下告退。」說完,腳下飛快,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
胤目光閃閃,盯著那個空蕩蕩的秋千,在原地又站了一會兒,突然臉上浮起一絲笑意,轉身又回了書房,繼續臨摹老四的筆跡,抄《女戒》。
————————————————龍源樓後院————————————————
希彥倚坐在一堆干草上,仰頭望天四十五度,神情憂郁,過了好半天,長嘆一口氣,幽幽吟道︰「……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口胡,書到用時方恨少啊,難得心中感慨無限,情絲幽幽,結果想半天就想出這麼一句,唉……
馬兒窩在她身旁,聞言一愣,抬起大大的馬腦袋,看了眼蔚藍的天空——
艷陽高高掛,刺得它馬眼生疼!
立即低頭,翻了個白眼,「月」個毛!低頭舌頭一伸,將一塊桂花糕卷進了嘴里,嚼嚼嚼,嗯,真香!一邊嚼,還一邊沖希彥狠狠地噴了兩個鼻息。
希彥猛一低頭,恨恨地瞪了它一眼,抬起手就要教訓。
馬兒立刻靈活地跳起來,興奮地撒著歡兒,準備落跑,不料希彥卻又放下手,懶洋洋地倚回干草堆上,無精打采地繼續望天,神情落寞。
馬兒愣了一下,怔怔看著希彥,片刻,緩緩地踱過來,又窩回她的身邊,桂花糕就在一旁,馬兒卻沒有再看一眼,只是盯著希彥的臉,用大大的馬腦袋蹭了蹭她,情緒也跟著低落起來。
希彥緩緩地低下頭,目光黯然,盯著馬兒,神色漸漸迷離,突然,兩行清淚刷得涌出,順著臉頰滑落,竟是好似黃河決堤,難以止息,不停地往下淌,好半天,她的嘴唇顫抖,突然喃喃道︰「我們……再也回不去了……對嗎?」說出這句話,竟好似抽干了希彥全身的力氣,癱倒在干草堆上,只眼中的淚水,不停地流……
馬兒用腦袋蹭著希彥的肩窩,大大的馬眼中也是蓄滿淚水,大滴大滴地往下落。
一人一馬,就在這龍源樓的後院,仿佛要徹底發泄一般,抱頭痛哭。
……
過了許久,希彥突然抽噎著直起身子,面上無限哀淒,兩眼噙著淚,用還帶哭腔的嗓音顫抖著道︰「馬兒,我有個問題要問你。」
馬兒大大的馬眼中也噙著淚,哀淒地看著希彥,等她問話。
希彥抽噎著,看著它問道︰「你有多久沒洗澡了?」
馬兒一窒,馬臉上的神情瞬間僵住,眼中兩大滴就要落下的眼淚停在了下眼皮上。
希彥還在抽噎,臉上哀淒未盡,口中卻大吼一聲︰「死馬!你不會從我離開就一直沒洗過澡吧?可惡!怪不得這麼臭!髒死了!你竟然還敢來蹭我!嘔!你個不講衛生的死馬!惡心死我了!離我遠點!啊!你居然還敢故意朝我噴氣!我要宰了你——!」
「嗷唔——」
馬兒干嚎一聲,竄了起來,撒開蹄子就跑。
希彥先前哭得太狠,抽泣不斷,小臉紅撲撲的,大眼也紅紅的,腫得像桃子,再加上她本就嬌小柔弱的外表,真真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柔弱小美人的樣子。
可是,就是這個「我見猶憐」的小美人,此刻一邊抽噎,一邊凶神惡煞地在小院里追殺一匹撒歡兒奔逃的馬兒。
跑堂小二小六子童鞋奔進後院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場景。
愣了一下,一眼瞧見希彥,小六子驚叫一聲,指著希彥。「啊——是你!」
正追殺馬兒的希彥一扭頭,看到瞪大眼楮指著她的小六子,呀!不好!債主來了!希彥麻利地腳步一轉,噌噌,幾下起落,竄出龍源樓,遙遙遁逃而去……
整個過程瀟灑利落,只留下呆呆的小六子和逃過一劫的馬兒,遙遙地看著眨眼消失在天邊的殘影。
呆愣片刻,一人一馬回神,緩緩轉頭,對視。
「啊!你這匹死馬!快叫你家主人還錢來!上次的飯錢還有這些日子的草料錢!」小六子腦袋上青筋直冒,沖馬兒大叫,自從上次希彥吃完霸王餐逃走,卻留下這麼一匹死馬,掌櫃的知道後,大怒,直接把這筆賬算到了他頭上,可憐的他,月月被扣工錢還賬不說,還得照顧這匹死馬,免得哪天希彥真的來還錢,他卻交不出馬,血本無歸。
馬兒也怒了,嗷嗷干嚎著,沖小六子揚起前蹄抗議——
老子要洗澡!!
而在此時的阿哥所,胤禛看著跪在身前的黑衣人,神色冰冷,「你說,隼營又出現了?」
黑衣人面無表情,一板一眼地回答︰「是的,主子。」
胤禛暗暗皺起了眉頭,老八,你要干什麼?
當年,正同他們的主子是死對頭一般,粘桿處與隼營也是暗地里斗了多年,彼此對對方的行動方式可謂是熟的不能再熟,所以,隼營一動,粘桿處馬上就知道了。同樣的,夏家的事,一看行事風格,隼營立刻就能判斷出不是粘桿處的手筆。
但即使再熟,也是有底線的。
比如說,當年胤禛登基,立刻雷厲風行,著手收拾政敵,他最大的目標當然就是死敵八爺黨,他將胤的黨羽一個一個地剪除,可是,那時,胤禛突然發現隼營消失了,再也沒有出現,無影無蹤。即使後來胤、胤俄相繼出事,乃至胤本人被圈,胤都再也沒有動用這支隊伍,胤禛也失去了將隼營連根拔掉的機會。
而如今,胤竟又一次動用了隼營!
「可查知隼營出動是為了何事?」胤禛問道。
「回主子,奴才們已經探知,是夏家的事。」
夏家?胤禛暗暗皺了皺眉頭,關于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他本也想派粘桿處將夏家人帶走,可誰料,竟晚了一步,粘桿處去的時候,夏家已空無一人。
「可有線索?」胤禛看著黑衣人。
黑衣人一躬身,「奴才無能。」
胤禛想了想,吩咐,「繼續查,另外,盯緊隼營和三阿哥府。」
「是。」黑衣人答應一聲,正要離開,卻又猶豫了一下。
胤禛看了他一眼,「還有何事?」
「回主子,隼營往三阿哥府上送了樣東西。」
「何物?」
作者有話要說︰隼營,是咱編的哦,歷史上胤的資料太少,沒找到具體能跟粘桿處對抗的,但是,最後四四所列的八八的罪名里面,就有「暗殺」這一條,所以,咱猜測,胤手下是有那麼一批人的,可惜,查不到啊~~~
其實吧,咱不太喜歡寫悲春傷秋的內容,所以,希彥想家的描寫,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