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幾匹馬絕塵而去了,六兒一下子呆若木雞。
劉彩雲的冷笑,素素姐的冷眼,姐妹們的冷漠,讓她仿佛掉進了刺骨的冰窟窿里,渾身發抖。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昨天還親如家人的姑娘們這麼怨恨自己。
六兒呆呆的坐在馬上,仰天而望。也許人最悲傷的事情,就是欲哭無淚。
走吧,也許我蘇六兒今天就不該和哥哥來這里,我應該先去找爹的。
想起爹爽朗的笑聲,慈祥的眼神,六兒忽然覺得心中溫暖了許多。
從小到大,她覺得無論受到怎樣的委屈,一看到爹嘿嘿咧嘴一樂,煩惱就好似灰飛煙滅了一樣。
想著,想著,她一聲「駕」,不容遲疑,直奔五營,去找爹!
一路狂奔,來到了五營門口。
她激動的身下馬,拉著馬駒就往里走,這次沒掏腰牌,門崗倆大伯認識六兒,她來過幾次。
其中一個大胡子門崗大伯,「呵,小六,又來看你爹。真孝順啊。」
「嗯。」小六低著頭就走過去了。
另一個矮個子門崗朝大胡子一努嘴,小聲說道,「小丫頭估計是有什麼煩心事,平時都是伯伯,大哥的叫著,嘴多甜啊。」
那大胡子開口了,「哎呀,我以為就我那丑閨女有煩心事哪,沒想到,這漂亮的小丫頭也不省心,當爹難啊。」
已經晌午了,到飯點了,六兒估模著爹肯定不在練兵場,徑直奔了爹的帳篷。
還沒掀帳篷簾子,六兒聞著,怎麼一股子羶氣味啊。
「爹」六兒嚷了一聲,畢竟里面都是大老爺們,不提個醒,趕上誰換個衣服,光個膀子,踫上了難免尷尬。
雖說六兒挺淘氣頑皮的,但是,爹娘從小就教育,這事情,她挺注意。
「六兒,快進來。」爹一听六兒的聲音,挺高興,回嚷了一嗓子。
六兒掀開簾子進來了,只見,六七個大漢圍坐在地上,爹一回頭,「哎呀,我閨女真有福氣啊,趕上喝羊湯了,快坐下。」
六兒一看,六七個大男人,那麼一口破舊的小鐵鍋,有點忍不住想樂。
小鍋里是白色的湯,上面漂著些綠色的野菜,顏色還挺鮮亮,再使勁看,隱約能看到底下似乎有幾塊剁開的羊棒骨。
哎,怎麼越看越覺得像自己丟那只烤羊腿的骨頭啊。
「六兒,看著饞吧,一起喝。哦對了,沒那麼多碗了,你要不然,你用爹的碗喝吧。」
六兒一樂,她忽然看見鍋旁邊有一個挺干淨的大碗,里面乘了滿滿一碗湯,里面漂著菜葉子,還露出兩塊大骨頭。
奇怪,難道說,爹他們還給誰留了一碗。
看著幾個臭烘烘的大老爺們,咧著大嘴,喝著湯,就著饃吃的挺起勁,六兒實在不太想往上湊,「爹,你們吃吧,我,吃過了。」
「真的,那我不和你說話了啊,這湯真香啊,哎,你瞧,說話這功夫都沒了。」
可不是嗎,再看鍋里,就剩一把大鐵勺了,連骨頭渣滓都沒留。
這是一群狼呀。
六兒他爹嘬了嘬筷子,「我說你們幾個可真成,平時練武,沒見你們速度這麼快啊,雖說渣都不剩了,不過,喝的挺過癮。行了,你們幾個繼續吃吧,我和我閨女出去溜達溜達啊。」
說著,六兒爹起身,拿起了兩個饃,「寶貝閨女,走,咱們外面溜達會兒去,溜溜食兒。」
六兒和爹出了帳篷,剛一出來,六兒拉著爹的手,「爹,快來,快點,我,我有事兒問你。」
蘇成渝一笑,「閨女,什麼事兒啊,我剛才在帳篷里就覺得,我這閨女準是有心事了,你看,爹沒猜錯吧。」
六兒一皺眉,「爹,是,女兒有心事,還不只一件,嗯,先問你羊腿的事兒吧。」
蘇成渝,「羊腿,怎麼了,我也納悶了,你昨天讓那個胖姑娘送來的那塊肉,我這一吃吧,怎麼跟我中午吃那羊肉味差不多啊。」
六兒一點頭,「我的好爹,我就要問這件事情哪。你們那羊肉,是只羊腿上的,對吧。」
蘇成渝點頭。
六兒接著說,「誰弄來的你知道嗎爹?」
蘇成渝,「哎,就那個朱三七,黑臉那個,個子挺高,人可厚道了。」
「哦」六兒眯了眯眼楮,心想,行,這回算逮著賊了。
不過,她想知道到底怎麼個經過,又繼續問道,「他在哪弄的?爹,你沒問問。」
他爹嘿嘿一笑,「我跟你說,是這麼回事,他呀,昨天早晨,去咱們營區附近那小河邊去了。結果,就那麼一抬頭,嘿,只見樹上,就那樹枝子之間有個油布包著個東西,也看不特別真切,他就拿東西給夠下來了,一看,是只烤羊腿,你說,這好事,誰能不拿啊,就給帶回來了。」
哦,原來如此。六兒嘆了口氣,也怪自己,兩只腿一起背回去不就得了,也怪不得別人。
不過,新鮮了,她起的就夠早了,那時候天還不亮哪。
這個叫朱三七的起得肯定得比自己還早,大冷天的,誰不在被窩里暖和會兒啊,沒事上河邊干嘛去……
「哎,不對啊,六兒,那你晚上送那塊羊肉哪來的啊?」蘇成渝才琢磨過來。
「嗯,也是撿的。」六兒嘿嘿一笑。
她忽然不想和爹說,自己去金營偷羊腿兒的事了。
人有時特別奇怪,不知不覺間,今天的你就比昨天成熟些,這一刻的你就比上一刻成熟些。
其實,六兒本想在爹面前吹吹牛,自己入敵營偷羊腿,如探囊取物般易如反掌。
但是現在,她思量了一下,估計爹的擔心和責罵,要遠遠大于對她的夸獎和贊賞。
所以,不說也罷。
蘇成渝一邊嚼著饃,一邊樂著說,「這好事,爹怎麼趕不上。」
看到爹吃饃吃的挺香,六兒有點不忍心說丟刀的事情,待會說還是現在說,正在琢磨……
蘇老爺子忽然又開口了,「不對呀閨女,天底下哪有這好事,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爹?」
「沒有。」六兒斬釘截鐵的否認了,但是,臉上變顏變色的。
「嘿,你說你這孩子,歲數一大了,怎麼就跟爹隔心了,說實話,是不是有事瞞我?」蘇老爺子一瞪眼。
六兒嚇了一跳,「七殺刀丟了。」
「什麼?你說什麼?」
「刀丟了。」六兒壓低了聲音。
「什麼時候的事情?」
「今天早上,我一起床就發現刀沒了。」
「有人知道這事嗎?」。
「沒有,沒敢說。」
「哦,是這樣啊,讓爹給你想想。」
「爹,我怕是小姐妹和我開玩笑給藏了;可是,萬一不是,我再一問,豈不是大家都知道我丟刀了。」
「嗯,孩子,我呢,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不過,我給你講個我過去的故事吧。」
老蘇倒是覺得沒什麼大事,那刀肯定跑不出這軍營。
六兒一听,爹這是又要開講啦。
「我原來當官的時候,這有一天啊,兵部給下了個文,叫我們接收以後,給遞個回承。這不是挺平常的事嗎,我這一拉我這小抽屜,一看,壞了,印丟了。當時我這汗就下來了。結果,愣是找了好幾天沒找著,也不敢和別人說。」
六兒歪著頭,「嗯,嗯。」
「我心想,怎麼著,不能這麼拖著啊,早晚人家一知道,這就是大事兒了。就買了點東西,跑我們頭兒家里去拜訪去了,一跟人家說,我們頭兒樂了,他說你呀,準是得罪人了。」
六兒說,「繼續,爹,繼續講。」
「我當時問他,我說我是不是說話和個炮筒子似的太直了,還是平時有點不盡人情呀。頭兒說,哎,不對,那不至于。上級摩挲下級幾句很正常,平級有個摩擦也沒什麼。我就納悶了。」
六兒急切的問,「那最後怎麼著了。」
蘇成渝又啃了幾口饃,沒辦法,講故事也是個體力活。
「話說,有兩個同年科考的武生,一個得了探花,一個得了個第四名,呵呵,那個探花就是你爹了。這兩人,要說武功,其實差不了太多,也就是差在一招半式上,能分出個輸贏。倆人考完了,就分同一個地方去了。」
六兒看著爹……
「雖說我們倆人水平差不了多少,爹能贏他,也是全仗運氣好。可是,我倆人的官位,卻差了好多;不過這還不算什麼,你爹哪,得了探花以後,歲數也不小了,你娘一直等著我,我就連做官再娶上大家小姐了;那個人,也不是怎麼那麼巧,老婆難產,留下個大胖小子就去了。」蘇老爺子講的挺投入,還唉聲嘆氣的。
六兒小手一拍,「哦,我知道了,爹,是那個人給偷去的是不是。」
蘇成渝一拍大腿,「哎呦,真聰明,就是這麼回事兒。有些事情,不是你和別人比不比的,問題是你過好自己的日子吧,對有些人來說就是把人家給比下去了。你這丟刀,我也說不好,不過,閨女,你從身邊人琢磨琢磨……」
六兒眼楮一眯縫,「知道了,爹,你真好,我走啦。」
蘇成渝,嚼著饃嚷嚷著,「嘿,這丫頭片子,再和爹說兩句話啊,跑得比兔子都快。」
老蘇再一看,哎,怎麼還在這兒,隔以前早沒影了。
六兒站在哪,好像在看什麼……
「爹,你們剛才盛出來那碗湯,這是要送哪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