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煞新娘 第一卷 第五章 夜入敵營(一)

作者 ︰ 同年

是夜二更,山抹烏雲,冷風瑟瑟。

待到月黑風高時,只見一個身手矯捷的黑影從一個帳篷里嗖地竄了出來。

左閃右躲,東晃西晃,往軍營大門口移動。

值夜的一小隊巡邏兵分兩組,一組正在各營區之間進行巡查;另一組繞著各營區周邊巡查。

整個大宋營區靜謐而肅殺。

兩個哨兵站在高築的崗樓上瞭望著遠方。

皎潔的彎月並沒有完全被烏雲遮住,猶抱琵琶半遮面。

宋營的兩組巡邏兵並未發現,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居然有人悄悄溜了出來。

只見那黑影動若月兌兔一般,靈巧的繞過了巡邏兵的巡查路線,一閃來在了崗樓之下。

此人身材中等,一身夜行衣,黑布蒙面,露出的雙眸,借著一絲月光的映照,越發的清澈澄淨了,那目光閃爍,燦如朗星。

沒有人看的到他的樣子,也沒有人知道此刻的他,正在竊竊偷笑。

此人非是旁人,正是六兒。

幾天前,六兒替七營一個拉稀跑肚的老伯參加了大營的巡夜,憑著一股機靈勁,她默默記住了巡夜的路線和規律。

所以,晃點過那二組巡邏兵,並未費吹灰之力。

在六兒的心目中,幫助別人是件特別好玩的事情。

到頭來做好事總會有好報。

種瓜不一定得瓜,但很多時候,栽棵狗尾草,卻會鮮花滿園,楊柳成蔭。

在茫茫夜色的掩護下,出宋營不過是雕蟲小技;不過六兒還是不免提心吊膽,畢竟夜晚私自出營肯定是個罪過,萬一被抓到了,爹爹會不會被氣的……

想到這,她心中虔誠的默念︰玉皇大帝,王母娘娘,求你們保佑我早去早歸,祝我平安吧。阿彌陀佛。

念叨完這些,六兒一雙圓圓大大的眼楮,笑成了兩道彎月。

好了,我一定會馬到成功的。

就是可惜沒有馬騎……

不過,這回倒是可以好好鍛煉一下自己的腳力了,只當是疏松筋骨也是妙哉呀。六兒想著,早已經腳下生風,快步如飛的跑開了。

風風火火,急急忙忙,端的作甚去也?

賣個官司先。

按照記憶中的地圖路線,六兒緊倒騰小腿,直奔金營而去。

深夜的風真涼啊,涼的痛快。

「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牛郎織女星。」六兒的腦海中,不知為何猛地閃出了這句詩。

她天真的抬起頭,仰望天上稀稀兩兩的星辰,暮然間心頭一動,自己……會不會也是天上的星星……

好傻,做星星?做的什麼星星。

牛郎織女去做星星了,也只能相思成淚,遙遙相望而已。

六兒呼哧帶喘的停住了腳步,一把揭下了自己的黑面罩,狠狠塞到了懷中,她深深的吸了幾口氣,不能再戴這塊破布了,端的要憋死個人。

身上這套夜行衣是六兒和爹投軍路上,她自己偷偷置辦的,如今可算派上了用場。

衣服穿著還算合適,只是這塊蒙面的黑布,織的也太過細密了,生生能把人給捂死。

六兒撓了撓頭,這路上也沒人,自己戴它干嘛,真是鑽頭不顧 ,沒事活受罪。

摘了蒙面的黑布,呼吸暢快了許多,六兒的腳步倒騰的更加輕快了。

一路無話,離金軍營區一里左右的地方,六兒緩緩停住了腳步,她找了幾棵小樹隱起了身形,放目遠望,觀察金營的情況。

借著淡淡的月光,她看到金營的崗樓搭得並不算高,周圍也是木制的籬笆搭建而成,到和宋營無甚區別。

但是宋營的小崗樓是分列左右,一邊一個;金營的卻是聯通在一起的,底下是營寨的大門。

崗樓上依稀有人影在不停晃動,似乎上面站崗的人確是不少。

六兒眯縫著眼楮,聚精會神的算計著攢動的人頭,數來數去,乖乖的,六個!

宋營的崗哨才倆個而已,金營的布防果然是名不虛傳……只是這幫金人大晚上不好好站崗,一個個搖來晃去。

看那情形,難道是在……喝酒?

哦,這就好辦了。

斜眼一望,月亮今晚出奇的可愛,灑下來的光線,該亮的地方挺亮;該暗的地方很暗。

金營崗樓建在了一個緩坡上,這緩坡和崗樓被月亮一照,剛好形成了一條不寬不窄的陰影。天助我也,六兒借助這條陰影,移動身形來到了崗樓底下。

緊接著,她從懷里掏出飛鉤,手臂高舉,輕抖手腕,掄了幾下,再往上一拋,啪的一下,飛鉤卡在了崗樓高處的一個木凹槽里。

六兒往懷里帶緊線繩,用力拉了幾下確認勾牢了,她一個縱身,雙腳輕點飛身上去了。

六個身高馬大的金人哨兵,憑六兒的赤手空拳,一出招,悄無聲息全給撂倒,那純屬吹牛。

六兒很清楚自己的武功底子和三腳貓的水平,所以斷不能上去貿然送死。

此刻,她兩腳輕點蜷縮在一條木樁上,只須一個翻身,就能翻越進崗樓里了。

六兒凝神靜氣,等待著時機。

同時也恨天怨地怪自己,出來辦事,居然忘記帶刀了……

這時,只听上面的人交頭接耳,嬉笑起來;原來這幾個金兵借著酒勁,邊喝邊說邊比劃;六兒大概能听清一些詞語,比如女人……家鄉……酒。

這幾個金兵今夜也是豁出去了,剛調來的主帥治軍極嚴,估計夜夜暢飲,天天吃肉的好日子馬上就要到頭了。

既然日後喝酒恐怕也難,不如現在一醉方休解千愁。

蒼茫的大地寒冷,寂寥的北風呼嘯。

幾個哨兵來上幾口家鄉的烈酒,寄托對家人的思念,對女人的幻想,更為了御寒暖身。

吉日良辰也,六兒暗自偷樂,等這幫子酒鬼一個個都喝趴下,再進去不遲,那豈不是省了許多的麻煩。

崗樓里的哨兵折騰了一會兒,聲音就漸漸小了,一直到「 當」「 當」……幾聲後,完全寂靜了。

六兒輕輕起身,機敏的探了個小頭,往里瞄了一眼,只見幾個哨兵橫七豎八的倒在了崗樓之上。

早已經醉醺醺,暈乎乎,人事不省。

妙哉!

六兒得意的樂著,一個鷂子翻身,翻越進了崗樓,她本想飛身進金營,忽然瞥見地上扔著個漂亮的小酒壺。

看樣子不大不小,很是結實……居然還有根背帶。

這寶貝正好可以送給爹爹,他老人家最喜歡收集各種酒具了。六兒一伸手就把酒壺背在了身上。接著她輕輕一躍就順利進了金營。

金營的這些帳篷比宋營看著好看多了,又大又結實,而且帳篷頂也大了許多,在上邊蹦蹦跳跳應該沒問題。

六兒看在眼里實在是技癢難耐,再加上平時她就頑劣成性,于是緊走幾步飛身上了一個帳篷。

嗖,啪,嗖,啪……撲通……

她只是想嘗試一下帳篷大飛躍,如是而已。

但終于以失敗告終了。

這一下摔的真的很疼。

最近六兒實在是太缺乏營養了,搞得眼神都不太好使了,所以距離沒有估模好,並且最近太膨脹,疏于練功……

幸好六兒的體重輕,聲響小,這一摔沒有引起注意。

拍拍身上的灰塵,

振作疲憊的精神。

遠方也許竟是坎坷路,

也許要孤孤單單走一程。

莫笑自己太無用,

莫以輕功論英雄,

人的倒霉本不同,

任由豪情壯志在我胸。

嘿呦嘿嘿嘿呦嘿。

撢了撢土,揉了揉,六兒呲牙裂嘴的站了起來。

拖玉帝王母的福,萬幸四周依然安靜,這幫金人睡的跟死豬似的。

雖說六兒覺得自己的輕功仍是身手不凡,輕舞飛揚;但是小丫頭痛 思痛,決定還是踏踏實實的走陸地吧……

快了,快了,快了。

終于到了。

六兒聞著香味就尋來了,活月兌像只半年沒有骨頭啃的賴皮小狗。

蒼天呀!終于找到伙房了。

六兒此行的目的只有一個,絕沒有第二個—偷肉!

六兒隱在旁的帳篷後,發現這個帳篷外竟然有倆個金兵在把守……

六兒正在納悶尋思,忽听「」幾雙大馬靴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了過來。

六兒暗叫糟糕,這肯定是金軍的巡邏兵過來了;她雖然有點懵,但是當機立斷,竄上去給了伙房門口倆金兵「乓」「乓」兩掌,那倆人還沒反應過來就暈倒了。

六兒所幸把剛拿的酒壺扔在了地上,一下閃進了伙房的帳篷。

其實她剛才下手時忽然有點猶豫,那兩金兵殺還是不殺,殺還是不殺?

人說盜亦有道,這次只為偷肉,不能殺人……

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做事的準則,蘇六兒也不能例外。

這種準則在外人看來也許傻傻的,呆呆的,但是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道德底線與操守。

****

再說這支金營的巡邏兵,一共四人,為首的叫做金扎吉——金國第二猛將。

他是大金國平西戰區的最新一任統帥,昨天剛剛到任。

一個統帥,能夠放棄休息親自帶領士兵巡夜……

是的,這就是金扎吉——一個年輕的老牌金國武將的習慣與素養。

金扎吉走到此處,發現安排在伙房外職守的兩個士兵居然倒地不醒,他眉目緊鎖,立刻抽出了腰刀。

正在這時,身後一個小兵開口了,「大將軍快看,地上有個酒壺,這倆人準又是喝多了。」

金扎吉听罷虎目圓睜,勃然大怒道,「你說什麼?什麼叫又喝多了?值夜時還敢喝酒?誰帶的兵,好大的膽子。給我綁上,我要砍了他們!」

三個小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縮脖子,沒敢搭茬。

金扎吉氣的上前狠狠踹了幾腳倒地的兩個小兵,兩人人事不省,毫無反應。

金扎吉氣的絡腮胡子亂顫,手指緊扣揮刀舞過頭頂,「快說,不然我先砍了你們幾個。」

三個小兵見大將軍發威了,腿都嚇得發軟了;他們素來知道金扎吉雷厲風行,言出必行。

一個小兵渾身打顫道,「大將軍別砍,我們說,是,是親王的直系……本多哈的舊部。」

金扎吉登時目露凶光,厲聲道,「本多哈?又是那個狗娘養的!」

剛才開口那個小兵,又添油加醋的補充了一句,「他帶的兵都這樣,值夜都敢喝酒,還經常喝醉。」

金扎吉一把揪住那小兵的脖領子,怒斥道,「你說的當真,今天崗樓值夜的難道也是他的兵?」

小兵垂下眼簾,惶恐不安的點了點頭。

金扎吉一抖手把他甩在了一邊,暴虐的嚷道,「簡直是胡鬧,跟我去崗樓,把這倆醉鬼給我帶上。小個子,你留這好好把守,出了問題我軍法處置!」

金扎吉留了剛才那個多嘴的小兵在帳篷外把守,帶著兩個,又拖著兩個急匆匆走了;他們哪里知道,那兩個兵不是醉了,是被活活兩掌劈昏了。

金人長在寒冷的東北地區,為了抵御嚴寒,一向嗜酒如命。

正巧這倆小兵晚飯確實來了點小酒,沒辦法,天太冷又要值夜;可金人的酒太烈,晚飯時殘留的濃濃酒氣,竟還在他們的口鼻之中回旋,沒有完全散去。

所以一向警覺的金扎吉並沒有發現什麼破綻。

*****

六兒縮在帳篷里,估模外面大概有三四個金兵站在外面,他們離自己不過一兩米之隔,只要掀開帳篷簾子進來,自己就等于甕中之鱉了。

一想到被幾個金兵在伙房內生擒活捉……

那得是多麼丟人的一件事情呀,死都不能死的光輝一點……

活還活什麼勁兒呀……

外面幾個金兵之間的對話,居然是金語夾雜著漢語,六兒看不見,但是她能感受到有人似乎非常惱火。

不會一怒之下突然闖進來吧,幾把大彎刀切哧 嚓,把自己砍成幾百塊……

死都不得死個全尸……

六兒的整個脊背上,頓時敷上了一層冰霜,小小的心髒也提到了嗓子眼里。她連扇自己嘴巴的心都有了,出來辦事你居然忘記帶刀了……

簡直是自動放棄了一切生還的機會……

六兒越想越怕,嚇得暗自運功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聲也被那幾個金人听了去。她寧心靜氣的豎起耳朵听著外面的動靜。

直到幾雙大馬靴「」真的離去了,她才算徹底松了口氣。

照理說,遭遇金扎吉,六兒應該沒這麼好命輕松過關。

要知道,這個金扎吉不僅力大無比,武功蓋世;並且為人粗中有細,聰明機警。不僅如此,他還比較通曉漢地的語言和文化,絕對是個狠角!

但是人太能干了,也不一定是好事,。

這個金扎吉雖是大金國響當當的王牌武將,可是金營平西戰區的上任主帥本多哈,那也是草原上叫得響的一個大將。

人都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金扎吉和本多哈倆人不僅同歲,還都是王侯家豢養的奴隸出身。所以,這倆人的明爭暗斗早在多年前就已經展開了。

值夜醉酒,被抓現行。

這絕對是個正經八百的處置說辭。

借此事,金扎吉正好可以殺殺本多哈舊部的威風,從而給本多哈一次非正面性打擊。

要是中間沒有這段插曲,以金扎吉的才智,肯定會進伙房的帳篷一探究竟,查看是否出現異常。

六兒無疑是幸運的,狗屎總被她踩上!

小丫頭的嘴角竟然露出了一抹勝利的笑意,剛才還嚇得抖成一團……

她透過帳篷簾子的縫隙,看見外面就剩下一個小兵把守了;那人似乎不太強壯,瘦瘦的,八成是個偽軍;反正個子不大,不費力氣就能放倒。

有些人屬于好了傷疤,忘了疼。

六兒就是這樣的,不想著怎麼快逃走,竟又惦記上偷肉了事情了。

剛才蹲著,烤肉的香味逗得她口水連連,只是一直沒敢動彈,此時感覺安全些了,借著一點微弱的月光,六兒定楮一看︰桌上似乎放著……她又伸手模了模……烤羊腿!

原來撲鼻的誘人香味就是這東西散發出來的。

六兒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好疼,果真沒有做夢,她心跳加速,差點激動的暈過去。

要知道方圓幾十里的肉都沒了!

所有能吃的,甭管是兔子,耗子,袍子……就更別提什麼豬,羊,牛了,統統沒影了。

宋營里就于達于老頭能吃上點葷腥;別的小兵天天窩頭大餅饅頭面條就著野菜啃,天天不帶換樣的。

平西戰區大宋義軍軍營,屬于老少邊窮一類。

平日的軍需,都是一些大商賈和有良心的官員百姓們捐的;還有很多是參加義軍的士兵們自己掏錢買的,以及極少數從金軍那繳獲的戰利品(多為破爛)。

來平西一個多月了,今天在金營這可算看見葷腥了。

頭昏,好昏,天旋地轉。

不找別的吃的了,就它了,扛兩個烤羊腿回去。

六兒白天一見,發現爹的頭發白了不少,人也瘦了好幾圈。原來在家的時候,爹爹頓頓不離肉;娘更是煎炒烹炸,變著花樣給爹做肉吃。

老蘇是練武出身,年輕的時候就愛吃肉,無肉不歡;如今斷肉一個多月,估計都饞死了。

六兒此行專程為爹來偷肉。

她出門時特地裝了幾大塊油布和小細繩,準備包吃的;既然是偷肉來了,沒裝備怎麼行。三下五除二,沒兩下就包好羊腿了,再用小細繩在上面一捆,齊活。

虧了點吧,剛才嚇了那麼一大跳,還得拿點別的東西走。

六兒順手抄走了一把割肉的小彎刀,看不清這刀具體什麼樣,就感覺這小刀應該挺精致,挺鋒利。

揣這玩意的時候,小六默念︰神啊,仙啊,玉帝啊。原諒我帶走這把刀,這是化干戈為玉帛。不是偷,絕對不是。

六兒把羊腿往肩上一扛,才發現這羊腿沉甸甸的;金人那邊的羊怎麼那麼肥呀,肉一定很香。

如果有兩個大衣服兜就好了,把羊腿揣兜里帶走,豈不更方便。

如今還得用手扛著,遭罪。

六兒樂歪歪的,輕手輕腳來到帳篷口,門口還有一個把守,自己怎麼出去?

難道用羊腿把那個大兵給拍暈了?

嘻嘻。

正在偷樂,突然間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了進來,「你是宋營來的吧。」

六兒立刻收住了笑容,氣若游絲,又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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