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顏話音剛落，周宜便頗像流氓地吹了聲口哨︰「不錯嘛，居然沒哭得一塌糊涂，人事不省，還能這麼有條有理，嗯哼，如果你能堅持到最後的話，我就勉強承認你還有那麼點存在的價值。」
朱顏瞟了眼吊兒郎當的周宜，沒有再跟他爭執，只直盯著李探，等著他的回答。
「是這樣。」李探端起茶杯潤潤喉嚨︰「他中了兩槍，一槍在胸口，一槍在大腿，蒙強已經仔細檢查過了，都沒有傷到要害，不過當時他流血過多，幾近暈厥，無法親自給你打電話，偏還要硬撐著，逼我騙你，無奈之下，我只好按他說的做。」
朱顏點點頭︰「怪不得你會那樣說，擺明就是告訴我有大問題，讓我自己去查嘛。」
挑眉，周宜不甘寂寞地插進話來︰「還好不是太笨。」
轉頭看看臥室方向，朱顏低頭想了一陣︰「還有多久才能有結果？」
李探看看手表︰「蒙強正在里面替他包扎，估計差不多了。不過你現在進去也沒用，他人已經暈過去了，而且打了麻藥，要等到晚上才會醒過來。」
像美洲豹一樣伸個懶腰，周宜站起來為自己倒了杯茶︰「不用擔心，那家伙還死不了，比起六年前，這一次簡直就不算什麼。」
朱顏眼楮一亮︰「這次的事和六年前有關？六年前是個什麼情形？啊，對了，李探，李恆和你有什麼關系？」
「你居然也知道李恆？」周宜跳得差點沖破天花板︰「你听誰說的？」
有些奇怪地看著他，朱顏眨眨眼︰「伯父親口告訴我的啊，怎麼，這人不能提麼？」
「不是不能提，只是這幾年沒人再提，所以宜才會這麼驚訝。」李探無論坐辦公椅還是坐沙發，都是一樣的筆直︰「他是我叔叔。當時，老爺是先認識了我父親，才認識了我叔叔，後來我叔叔死得莫名其妙，他心里一直很自責，一直都在努力地追查幕後指使人，就連泰繼任韋氏總裁，他都千叮嚀萬囑咐，說要把這件事擺在首位，這麼多年，韋氏一直沒有放棄追查，但都徒勞無功，這次的事是不是和它有關，還要等調查過後才知道。」
「其實呢，我覺得泰是知道一些事的，只是那家伙還沒確認，所以不願意講出來。」周宜重新坐到沙發上，一雙長腿也習慣性地搭上前面的茶幾︰「你想想呀，當年他也差點掛掉，身為當事人，他怎麼可能一點發現都沒有？如果沒有半點察覺，他早死了好幾次了，哪會每次都那麼好運，都能遇到‘好心人’救他，每次都有驚無險，這擺明有問題的嘛」
看了朱顏一眼，李探也不再隱瞞︰「當年，有一次，泰跟我說過，對方的目標不是要老爺的命，而是要讓他痛苦一輩子，受一輩子的折磨，所以，對方不會直接動他，只會向他身邊的人下手，誰是他身邊最得力的助手，誰就最危險，比如我叔叔，比如剛繼任的他。他還說過，這是一個可以和對方搭上線的機會，我想，他的打算是鋌而走險吧。」
朱顏皺眉，有點想不通︰「可是，現在的商界都知道，韋氏新總裁只是個花瓶，真正管事的，是你呀這樣說起來，你不是最危險？」
李探搖頭︰「不是的，這樣做也是泰的安排。他故意示弱，讓商界中的人都以為他和老爺一樣，不擅長經商，這樣做有幾個目的，一是試探騰雲，他懷疑，騰雲和當年的事月兌不了干系；二是養精蓄銳，不管他再怎麼厲害，他還是太年輕了，沒有自己強大的後盾，現在這樣，有我在前面吸引視線，他才能分身默默地，不為人知地培養自己的勢力；三是追查真相，按照他的預測，對方會潛伏好幾年，而這幾年中他們肯定會關注韋氏的發展，一旦時機成熟，他就會向外界表明，洗月兌他的‘花瓶’之名，把對方的視線集中到他身上，那個時候，才是真正開始追查的時候。」
周宜拍手︰「嗯，很符合那家伙的行事風格，總愛逞能。你別看他平時滿低調的樣子，其實最後的風頭都是他的。」
李探靜默了一會︰「這樣做，他心里也一直在擔心，他怕自己預估錯誤，會把我推到浪尖上，釀成和當年一樣的悲劇，所以韋氏的保鏢多半都是跟在我身邊，他也一直在加緊步伐，想趕快完成布署，這一次，如果不是他不顧自身安危的跳出來保護我，也不會發生這種事。」
周宜打個呵欠︰「那家伙的心思你還不明白？他怕你出了差錯，他無法向你爸媽，你叔叔，還有他自己交代，甭管他，他就是愛出風頭，什麼事都往自己身上攬，好像他死了就不重要似的。」
朱顏也跟著沉默，不一會便又笑起來︰「哈哈，這就是他的狡猾之處嘛你看，你這顆棋當得不但心甘情願，還對他感恩戴德，不錯的策略嘛」
李探苦笑︰「你們不用安慰我，我沒事。我從小和他一起長大，他的脾氣我還不清楚麼？他是一個寧願自己置身危險也絕不想拖累別人的好兄弟，可是有時候他又太封閉自我，什麼事都一個人抗，就算是別人心甘情願地幫他他也不會接受。」
所以，這就是他的矛盾。朱顏抿抿嘴巴︰「對方襲擊你們的時候，攻擊重點是你還是他？」
李探仔細回憶了一陣︰「這個無法判斷，當時我們倆是走在一起的，而第一顆子彈出現時，隱藏在周圍的保鏢就沖了出來，快速地拉著我們後退，並準確地找出了狙擊手的位置。後來對方再次射擊，我和他同時都在危險範圍內，而他為了推開我才耽誤了躲避的時間，中了兩槍。這樣看來，對方的目標應該是我們兩個，不分輕重。」
朱顏攤手︰「好吧，這樣才夠狠，兩個一起除去，諒這韋氏也再也翻不起身了。唉，他們怎麼不來抓我呢？電視上小說上心理學上，不都是說，他們會攻擊我們的弱點麼？抓我去做人質，或者扣押我的家人，進而用來邀脅你們，這不是很好很常用的辦法麼？怎麼他們沒有想到這個而要去槍擊呢？那樣做危險系數高太多了」
剛說完，她便看到前面的兩人露出有些奇怪的表情︰「我有說錯麼？」難道這個世界不流行那一套？
李探呼出一口氣︰「泰早就派了人去保護你和你的家人，不過，也幸好他們沒向你動手，不然，那家伙十有九成會發瘋。」
朱顏搖頭晃腦︰「這說明，對方還是有點水準的，不像……」
「誰有水準？」蒙強悠悠然走進來，帶點疲累地坐到沙發上︰「小顏，好久不見。」
周宜和李探一齊將目光投向朱顏，結果這妮子又讓他們大吃一驚︰她居然沒有第一時間奔進臥室，而是站起來幫蒙強倒了杯水，冷靜得不像話地開口︰「累了吧？喝杯水先。」
蒙強接過水灌了兩口，若有所指地瞟了對面的兩人一眼︰「還是小顏體貼，自從我跨進這個門檻，終于有人給我倒水了。」
周宜牛眼一瞪，正要吼他兩句，就被朱顏打斷︰「那當然啦，我是最體貼的小顏啊世界上像我這麼完美的人，已經不多了喲」
話音一轉，她完全不給周宜開口的機會︰「他的傷勢怎麼樣？」
「想知道不會自己去看？」憋了半天的周宜終于有機會說話︰「臉皮比天厚的女人」
朱顏瞅他一眼，故意大聲嘆氣︰「唉我們怎麼能要求傻蛋明白事理呢？蒙強這麼悠閑地走出來，擺明了他沒生命危險嘛著急什麼？而且他現在昏迷了，我又不是醫生，去看也看不出所以然，只能看到白白厚厚的繃帶，還不如直接問。」
蒙強微微一笑︰「他傷口並不深，子彈也已經取出來了，只是失血過多，短時間內無法恢復，也無法下地行動。」
「哈」朱顏拍手︰「這下好了，也讓他嘗嘗弱者的滋味，免得他一天到晚高高在上，好像自己是萬能的神一樣。」
「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周宜忍不住大吼︰「不哭得稀里嘩啦就算了，不擔心得吃不下睡不著也罷了，居然還有心情陪我們聊天，現在還說這樣，你到底愛不愛他啊」
朱顏一手按在左胸，一臉文藝青年的表情︰「偉人總是寂寞的，我的愛是你們永遠也無法體會的你們怎麼會知道，我其實心如刀割呢？你們怎麼能體會，我的用心良苦呢？痛哭有什麼用，擔心又有何意義？我那樣做了，他就能立刻好起來嗎？不能這種時候，我只有更冷靜，更堅強，才能成為他堅實的依靠我的愛，條理分明只有這樣的愛，才能讓他無後顧之憂的養傷，你們，明白麼？」
輪流看了三人一眼，她又換成一臉悲痛的表情︰「罷了，罷了，我知道偉人和凡人間有不可逾越的鴻溝，你們現在不能明白不要緊，總有一天，你們會明白的我，去看看他。」